第 3 章

    “月娘。”

    听到这声,本在说话的月娘跟南祐都转过身来。

    腾云里,气度非凡的龙子渐渐现出身影,他双袖垂于身体两侧,脚步轻缓,走近时,眼睛淡漠地瞥过南祐,接着看向月娘:“是在忙吗?”

    月娘没料到他这样快又来见她,摇头道:“没,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来就来了。”

    他话说得平静,好似就只是随口一提。

    但这个“想”字,落在月娘耳朵里,又是另一番令她面色发红的猜想。

    想什么……

    她不知如何回答,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此情此景,竟让她有些后悔,自从张开姻缘眼看了那一眼后,她每回见到烛少虞都总想起他空荡的指尖,和自己命定的姻缘关系。

    觉得新奇、害羞、心动,又无所适从。

    南祐站在一旁,抿唇看着二人眉来眼去的,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是何人?”

    这话自然是对着烛少虞说的。

    新任的龙子理事不多,不常露面,认识的人自然有限,也不难理解南祐问出这番话来。

    烛少虞也无心跟无关的人细细解释,只是将伸出的手摊开,递了一枚刻着繁复龙纹的玉给月娘。

    “这是什么?”

    月娘接过玉,捏在指间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龙玉。”烛少虞道。

    不等月娘继续发问,一旁的南祐便已认出了这枚玉的来头,霎时变了脸色:“龙玉……你是龙子?”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响起,他自己也径直蹲身下去,曲了半边膝,跪在地上。不论他心中涌过多少猜想,此刻也只能问安道:“南山南祐,见过龙子。”

    得了烛少虞颔首,他才有些狼狈地起身,看着眼前二人相触的手,面色难看。

    应该先问清关系……再探身份的。

    南祐心中暗悔,得知了这人身份,他当然不敢再多质问什么,也不能朝着他质问心中的一肚子疑问。

    比如他凭何能够直呼月娘名讳,比如他为何能与月娘这般亲近,再比如他缘何要将代表了身份的龙玉,送给月娘。

    格格不入的怪异感,使他生出了想要落荒而逃的念头,可他偏偏又要为难自己,想要横插一脚,不想让他们的对话进行下去。

    于是他提起刚才两人商议的事,追问道:“月小仙人不与我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何况南山与姻缘府既然结怨这么多年,若是在我们手上化解,岂不又是功德一件。”

    这话一出,终于使得烛少虞分出几分注意力,将他从头至尾扫了一遍,长眉蹙起。

    月娘依旧是软硬不吃的语气,拒绝道:“姻缘一事,已不劳南仙君操心了。”

    烛少虞从这几句对话里猜了个大概,将龙玉塞在月娘手中,掌心拢住一手一玉,接着月娘的话道:“既要成婚,龙玉交在你手中,更妥当些。”

    龙玉是龙子身份的象征,此刻给了月娘,已能说明一切。

    月娘没好意思与司时坦白、含混过关的事,便是她仅仅与烛少虞见了数面,就莫名其妙答应了他成婚。

    但她是掌姻缘的仙,牵连红线,相助有情人,永远都在顺应上天的指引。反正姻缘要成,都是早晚的事,迟一点,早一点,没什么区别。

    说不定成婚当日,她便因自己这桩姻缘晋入上仙,届时双喜临门,岂不美哉?

    月娘心里小算盘打得响亮。

    当然也许大概可能,在这寥寥几面中,她也有那么一点点被这位龙子本人吸引了。

    “什么时候……”

    南祐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错过了什么,为何追求的小仙子,突然之间便要嫁人了。

    他盯着月娘握着龙玉的手,忽然想起她的情况与自己并不一样。

    他的姻缘尚未定下,属于空置的状态,但月娘不是。她只是一直没能找到自己的姻缘所系。

    姻缘府的人,最不会拿自己的姻缘开玩笑,月娘更是,否则也不会那样果决地拒绝自己的邀请。

    如今她这般模样,只能说明一件事。

    眼前这位陌生的龙子,便是月娘命定的姻缘。

    南祐想清缘由,看着眼前已然开始商定婚约的两人,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感,一种颓然的无力感使得他捏紧了拳头。

    他拿什么与龙子斗呢?

    论家世,南山与钟山并非不能一争,但对方是龙子,而他掌管南山,还不足一百年。且姻缘府与钟山并无摩擦,与南山却有极深的过节。

    论关系,纵然他总说腆着脸找借口来找月娘,可二人到现在连称呼都是疏离的。但烛少虞却身负姻缘红线,背靠天命,连亲近都显得轻而易举,理所当然。

    “月娘……”

    南祐喃喃道,好似在渴求一枚捞不出的水中月。

    烛少虞听得这声,正眼看向南祐,矜贵的龙子面上带了礼貌的笑:“南山这位仙君,我与月仙子婚期将近,届时还请南仙君一定赏脸前来无上天穹。”

    这话将南祐的满腔缱绻一堵,心头的酸意又多了几分。

    他道:“好。”

    逃跑似的,南祐闷着声音,丢下了一句“我还有事”,便原地消失,不知踪迹。

    月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烛少虞看她神情,以为她是觉得方才的话不妥当,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你应当并不心仪于他,我见他纠缠不止,故拿话刺了一下,可是有什么问题?”

    但若是两情相悦的眷侣,对于这种横插一脚的人,从来都不会和颜悦色,更不必解释过多,只是这情愫尚浅的二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月娘摇头回他。方才她确为烛少虞话中的消息惊愕了一番,但不是因为南祐,思及此,她犹豫问道,“大婚……要办在无上天穹吗?”

    无上天穹,是这整个无上天的权力至高点,也是天帝及九个龙子的居所,代表着绝对的权势与威严。

    她只是个小仙,何德何能有这样的殊荣?

    月娘看向烛少虞,后者的眼里没有半分动摇,伸手拂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闻声道:“要的。”

    她闻言一怔,仿佛又听见瑶池仙台的泉水泠泠作响的声音,与眼前这个男子认真的语气一起,流淌过她的心田。

    掌管姻缘的女仙在今天之前,并不知道心动为何物,她见过无数他人的面红耳赤、心跳如雷,却不知道自己这颗心在跳动的时候,原来也可以这样把自己搅动得天翻地覆,一发不可收拾。

    他说:

    “因为很重要。”

    ==

    “真这么说?”

    司时终于逮着机会能来找月娘,从司命府的藏书里挖出了一堆关乎各地婚仪的书籍,驾着极大的阵仗来了。

    听了月娘羞红着脸,絮絮叨叨说完前因后果,司时扔开一本言语晦涩的古本婚典,咂然感慨:

    “这龙子还挺会说话的。”司时抽空瞅了一眼月娘,打趣道,“看来他很合你的胃口,都要把他夸上天了。唉,这样一来,我们南祐仙君可怎么办呢?”

    “这又跟我有何关系?”

    “他们这堆人,若是没人帮忙渡劫,就会一直求我改劫数,我哪有这么多时间。不过就是因为有仙根的女仙陪同渡劫,能更顺利些罢了,正紧下去渡,哪就有这么难了?”

    “但你还别说,”司时接着道,“如果是你这个姻缘府出身的去帮忙,估计要更顺利些呢,可惜你已名花有主了……”

    月娘已经被司时这般打趣很久了,此刻气定神闲,并不多作评价,只拉开一条长长的红绸卷轴,凝神看着上面用未知的金色汁液工整书写的各方人名。

    其实离二人确定关系也不过几日,连请柬都未发出,要成婚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几乎传遍了无上天的各个角落。

    于是这送发请柬的事,很快便提上了日程。

    因是龙子成婚,各方势力都要请上一遭,更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有行事偏袒,更不能所事不周,引人笑话。

    月娘生怕出岔子,将红绸上的字看了又看,最终将目光落在一行陌生的名字上,她回想了半晌,疑惑问道:“钟山烛龙,有一支姓岐的旁支吗?”

    这一行名字,顶着钟山烛龙那边的名头,却都是些岐姓的陌生人。

    司时手中古籍翻得哗哗响,她是司命女仙,一目十行地翻阅书籍,是天生的本事。她听了这问题,倒也茫然了一瞬,好在她知之甚广,从她那遗忘的回忆一角,找出了点蛛丝马迹。

    “过去被无上天驱逐出去的吧。犯了大忌,使得天帝亲自下的令。那几个被驱逐的姓氏,好似就有岐家。”

    她合上书,撑着身子伸头朝着红绸看去,语气不定道:“龙子送来的名单里有岐家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有。”月娘点头,“写的是钟山那边的人。”

    “月娘,”司时突然语气凝重,认真地看着月娘,“你说他这般着急要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月娘目光一顿,回想道:“他说能全我最后这一桩姻缘,功德圆满。”

    接着又道:“也不算急,无非就是跳过了一段相处的经历,横竖归宿都在这,我觉着没什么区别。”

    司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话,改口道:“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她只是突然想到,这位烛姓龙子,好似在归来不久,就找到了自己的姻缘。

    不是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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