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俩人不紧不慢地朝萧宅走去,哪料十分碰巧地与立在路边的萧启偶遇。

    应该是日子过得太闲,这货操起了媒婆的心,热情主动地要把小顾与小姜正式凑成一对。

    顾斯阳想都没想立刻婉拒,借口说他们其实早已有过媒妁之言,只是时局动荡,没寻到好日子,如今大业未成,好儿郎岂能被儿女私情所拖累。

    萧启微笑颔首,夸耀自个寻了个思想正的好下属。

    一旁的姜至跟着连连摇头,她可不信姓萧的就是为了来当月老的,那也太搞笑了吧。

    三人面对面伫立在原地,顾斯阳保持沉默不接话。

    眼瞅着气愤尴尬,萧启下意识摸摸鼻梁,冷不丁冒出句:“姜姑娘,我家阿湘性子调皮,近日身子不适,出不了门,心情颇为烦闷,她只与你关系近,你去瞧瞧她吧。”

    “!”姜至无比震惊,这话居然是从萧启口中说出,她不得不多想,究竟是何情况能让这位骨子里就是高高在上、控制欲爆棚的萧家人主动开口邀请。

    顾斯阳随人一道赶赴秋收宴席,姜至想了想打算先去瞧瞧萧湘。

    等见到人后,她才恍然大悟。

    萧启没说错,身子不适、心情颇为烦闷之类都是真的,反正不适与快死了也没差,都是身体出毛病嘛,心情烦闷也没错,毕竟它和抑郁都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兄妹。

    姜至去的时候,一屋子的仆从皆匍匐在地 ,眼泪鼻涕一地流,那药味光是闻见都能涩得人鼻头发麻。

    萧湘瘦成了骨头架子,那孕肚若与一般的女子相比,明明不大,但在她身上却显得异常突出。

    原先雪白的肌肤几乎是蜡黄一片,此时的萧湘形容枯槁,姜至在她抬手时,无意瞥见腕间的血 痕。

    “你……”姜至呆滞片刻,慢慢走过去,自作主张地支起窗棂,扭头笑道,“虽说入秋了,可这风还是暖和的,等夜里凉时再关上吧。”

    “可大夫交待夫人吹不得风……”婆子面露迟疑。

    “别说话好吗?”姜至直接让他闭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等药熬好了派一个人送到门口就行。”

    仆从还是跪地,萧湘哑着嗓子开口:“听她的。”

    姜至抿唇,暗自吸口气后,小心地靠近床踏上颜色憔悴的人:“你生病啦,大夫看过怎么说?”

    萧湘没应,一对眼珠子瞪得贼大,直勾勾地盯着姜至瞧。

    “你不还说要做姐姐的吗,我都不怕吃药,你怎么还要人哄着喂,是不是怕苦?”姜至拿出先前从顾斯阳那顺的蜜糖,“诺,都送给你,其实我也怕苦,但是这个超甜,你捏鼻子把药喝了,再猛地丢颗糖到嘴里,瞬间就只剩甜了……”

    萧湘依旧沉默,姜至想了想选择动手,趁人虚弱直接往她嘴里塞了颗蜜糖,挑眉乐道:“你看,我就说甜吧。”

    萧湘还是一动不动,不过倒没把蜜糖往外吐。

    “行吧,看来你不想瞧见我,亏我还琢磨你过得咋样,不知如何才能再见你,现好不容易得来机会,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可你既如此不愿,那我也不碍你眼,走了。”姜至没法子,只得假意先离开,果然转身没走几步,一个可怜巴巴的枕头随之被砸到地上。

    “你给我回来。”萧湘一如从前,命令的语气都不带变的。

    姜至听话转身,屁颠屁颠凑了回去,和人好生哄道:“你要乖乖吃药呀,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去看皮影。”

    萧湘闻言呲了一下。

    姜至随即补充:“还不带他们,就我们俩玩。”

    “算你懂事。”萧湘淡淡评价道。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着实气人,姜至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同病人多计较,于是在心底偷偷多翻好几个白眼后,她才再次开启瞎白话模式,半哄半骗地叫萧湘喝下苦药。

    等人哈切连天,闭眼美美睡去时,她才放心离去。

    姜至坐上马车准备回自个的家,萧湘所在之处并不是众人眼中的萧宅,而是吴镇最南边的一座小宅子,十分不起眼。

    而此刻那萧宅正门处,正站着一群显贵之人。

    郑琚连连作揖,对萧启亲自相送表示惶恐至极。

    萧启特意大声吩咐,命两个貌美丫鬟将人扶上豪华马车。

    郑琚如临大敌,急着要挣脱,顾斯阳一把将他扶正,寒声道:“这都是大人应得的,莫要辜负殿下的好意啊。”

    俩丫鬟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力气不小,和拎鸡仔似的一人一胳膊直接将郑琚驾上马车,不给人留一丝发声的空间。

    与此同时,街对面趴着两破烂乞丐。

    “好家伙,我们在那挖野菜啃树皮,他倒搁这吃香喝辣的。”齐馨她三侄儿愤愤不平,“将军,我看这人根本就不可信,还说什么要我们稍安勿躁,我看他早把我们卖了。”

    “慎言。”齐嗣低声喝止,“郑大人身在敌营,本就凶险,我们不可直接看表象便妄下揣测。”

    待人群散去之际,二人才起身,他们扮做瘸腿的模样,互相搀扶离去。

    齐嗣皱眉:“粮收得如何了?”

    “都备好了,吴参军这亲戚果真靠谱,足足能给我们二十担米呢。”三侄子一脸兴奋。

    朝廷的军粮迟迟未到,镇守城中的将士早已饥肠辘辘、叫苦连天。

    “仔细些,趁秋收镇上在办事,人多好动手,赶紧运出去。”齐嗣再次强调要人小心些。

    俩人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到了粮站时,三侄子见事情还算顺利,他吐口气,得意地冲齐嗣挑眉,那意思明显极了:看,能出啥事。

    他笑着上前扣门。

    “咚咚咚—咚。”三轻一重,木门发出嘎吱一声。

    粮站的管事抹了把额间的汗,弯腰将两人迎了进去。

    突地,小院涌出大批人,双方立刻亮出扛刀,不过瞬息,三侄子已是满身鲜血。

    “将军,你快走!”他推了把齐嗣,然后怒吼着冲进一堆尖刀中。

    齐嗣双目通红,紧咬牙关,含恨逃离。

    夜已深,姜至实在困倦得厉害,胳膊撑着脑袋斜靠在小方桌上歇息。

    “吁!”马车被逼停在路中央。

    随着咣当一声响,姜至彻底惊醒,忙问:“发生何事了?”

    “不知撞到什么,小的这就去查看。”随行的仆从回禀。

    阿西,大晚上的不会撞到人了吧。

    姜至忙拎起身侧的灯笼准备去瞧瞧,一浑身是血的男子趁人不备,飞速闯进车中。

    “你……”姜至方开口,腰间便被尖刀抵住。

    “不许出声。”男子目露凶光。

    此时仆从回报,周围未有异常。

    姜至清晰感觉到尖刀往前进了一分,她抖着嗓子应道:“许是什么阿猫阿狗,不用多理,先回府吧。”

    仆从与其余的三个护卫应了声诺。

    马车如先前一般,平稳地往前驶去。

    男子瞥见姜至佩戴的祥云白玉,抬眼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

    “站住!”一队士兵急匆匆叫停马车,仆从朝他们出示了腰牌。

    “殿下有令,全城戒严,任何人皆须配合。”领头的坚持要查车。

    “放肆!”姜至掀开车帘,怒骂,“不晓得我是谁,总认得殿前腰牌吧。”

    双方陷入僵持,领头的面露难色,琢磨再三还是下令放了行。

    姜至心底着急,本以为他们会坚持,不料这么快就松口,她瞧男子不是善茬,自己又瞧清了此人的脸,被害的风险简直大大地高。

    她不想再坐以待毙,打算趁着人多搏一搏。

    恰巧顾斯阳赶来:“姜姜,怎么了?”

    他的出现无疑在姜至眼里犹如天降。

    “无事。”姜至故作冷淡道。

    顾斯阳察觉不对,压下心底突生的慌乱,柔声讲:“今夜不太平,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

    不出所料得到拒绝,顾斯阳不理会直接坐上前室,摆出要驭马的架势。

    姜至挑眉看向男子,示意自己也没法子。

    齐嗣察觉到其中似有不对,想起乖囡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他压低音量试探地喊了声月牙儿。

    姜至错愕地瞥他一眼后低下头保持沉默。

    “先前夫人与小女遇难,承蒙姑娘搭救了。”齐嗣赶忙补充道。

    “你是齐嗣?”姜至总算开口,看到男人点头,尖刀被收回,她才松了口气。

    俩人对望,齐嗣想如何应对即将开始的第二场追杀。

    姜至无奈叹气,她想到月牙儿与齐馨,还有萧湘……

    “我会帮你。”万般犹豫下,她肯定道。

    齐嗣也在赌,放姜至独自出马车时,他握紧了手中的刀。

    顾斯阳即将挥鞭驾车,被姜至按住了手:“城中是不是出了事,你去忙吧,我自己能回家的。”

    “可……”

    顾斯阳话还未说清,姜至缓缓摇头,随意寻了个借口要他快走:“没事的。”

    顾斯阳耐住心底的烦乱,可面对眼前异常坚定的目光,他猜出姜至心中所想,几番权衡后还是下车放了行。

    车内,姜至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吴镇?”

    齐嗣:“城中缺粮,其余村镇没有存货,才不得已来此购置。”

    “你倒实诚。”姜至疑惑他竟随意就将此消息告诉自己,毕竟军队缺粮是大事。

    齐嗣猜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中了埋伏,能将买粮时间与地点知道如此清晰且提早布置好人的,只有可能是我方出了叛徒,城中情况你们怕也早已知晓。”

    “那你是怎么猜出我身份的?”

    齐嗣闻言松了眉头,大概是想到妻女,他不再绷紧声音:“阿馨与我提起过她救命恩人的样貌,月牙儿更是将你挂在嘴边,她说你腰间最爱配带一块祥云白玉……”

    姜至了然点头,迟疑许久后,念着那困在厢房里哭红了眼的人,她还是开了口:“你是荒州人吗,可有见过单名一个湘字的女子,她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是阿湘吗?”齐嗣惊讶询问。

    在确定双方所谈是同一人后,姜至说自己是萧湘的阿妹。

    “对不住……”齐嗣笑着说,“当初没去寻她,我记得她最怕黑了,一个人在山洞里怕是难过极了,你若再见到她,可否替我道一句歉?”

    她怕黑吗?

    姜至忆起方才那黑布隆冬、不留一盏灯的厢房,她摇头:“既是抱歉,自然要亲口说才有意义。”

    “自是如此,可……如今我怕没有机会了。”齐嗣撇过头,摩挲下手指后,开始与姜至谈起他在荒州和人闹事时所发生的一切。

    他将收粮的人打伤后,便趁对方暂时逃离之际跑回后山,准备带萧湘一块离开。

    那时萧启也在,他们二人举着火把进山,不料山路崎岖,他本走着稳当,却猛地脚底打滑,晓不得踩中何物滚下了山。

    “幸好我有告知阿启她在何处。”齐嗣庆幸道,后头的事就如齐馨所说,他被救下后曾又回了趟荒州,虽然结果并不好,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姜至讶然,她不知如何说清一切,她已经猜到这三位中间怕是藏着极大的误会,只是有些东西,不是她这第三人能随意解释的。

    “她还以为你害怕逃走了呢。”姜至扯了扯嘴角,只说了这一句。

    在即将回府的时候,她还是心软了,帮着齐嗣与自己一同进府。

    “镇上严查,城门关闭,你出不去的。”她让人躲到偏院暂避,尽管知晓很有可能会查到自己府上,毕竟那群人没得到想要的,而正巧当时她的马车被拦,闹出的动静足够令人起疑。

    果然,第二日天方亮,萧启的亲信与顾斯阳一同进院,名义是蹭饭,实则派人搜查。

    幸而偏院的小屋早已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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