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
姜至捧着盆嫩黄的建兰花，哼着小调往隔壁院走去。
姜语丹不知为何特偏爱隔壁院，姜至曾提过让人搬到自个那去住，可瞅小姑娘虽嘴上犹犹豫豫地应了，却满脸写着不情愿，便也不好再勉强。
毕竟姑娘大了，总归是要有自己独立空间的。
她以为隔壁院就住着姜语丹一人。
可这次还不等她上门，姜语丹自己就派丫鬟催着请她过去，说是有大事发生。
姜至倒要瞧瞧这事究竟有多大，叫她那整天只顾着绣花外加发呆的妹妹慌成这样。
结果她左脚刚越过门槛还未放下，下一秒就光速打脸。
姜至闪现到石墩子后，默默地开始怀疑人生。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满院喔喔叫的大公鸡，一地的鸡毛和便便……
姜语丹提着裙摆，踮起脚尖，身姿矫健地越过坨坨障碍，笑得灿烂如花。
“阿姐~~”她捏着姜至的袖摆摇了摇。
姜至：……
她能怎么办，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进院。
“丹啊，你什么时候也爱养起宠物了？”姜至埋头深深吸了一口怀里的香香建兰。
得到净化后她才对着小妹语重心长地承认是自己人生阅历不够丰富，若今日只是来找她讨论养鸡心得的，那大可不必了。
“不，不是的……”姜语丹疯狂摇头，在那雄鸡扑腾进屋时，她脸色骤变，嚷嚷着让婆子们赶紧将它扔出去。
姜至见状十分不解，不过没多久，她就为全府突变养鸡狂人的事找到了原因。
“姜家妹妹好啊。”美人一袭红袍，迈开大步走进前厅，不等人招呼自己就坐上了正位。
姜至：震惊我一百年。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会为花落泪的柔弱小美人吗？
不负当初模样的美人红唇还未启，像兔子般受惊的姜语丹唰地站起身，再唰地倒好茶水，稳稳地送到了美人手边。
那套流程走下来，谁见了不得夸一句真是伺候人的好手。
姜至艰难地望向那位先前在家里号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四姑娘，总觉得有些神奇。
姜语丹此刻正殷勤地揪起小手帕，帮萧湘的玉手掸灰。
她看到自家三姐眼神奇怪，便在忙完了以后特意绕到姜至身后，用自以为小声的话解释道： “这是启哥哥的亲妹，他托我在他外出打理生意的时候帮忙照料。”
姜至闻言呆滞住。
姜语丹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提醒她赶快回神。
“我、这……”姜至舌头打结，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连上位的萧湘都似笑非笑地看向这里。
几番纠结下，姜至叹了口气，顺手拍拍傻妹妹的脑袋，想着小姑娘就这样无忧无虑也挺好。
可面对不明所以的姜语丹，姜至最终还是按着心口勉为其难地夸上一句：“嗯，你确实把人照顾得很好……”
姜语丹顿时害羞地笑了。
“准备准备吧，我今日将要出府。”萧湘抿了口茶后，甩袖起身。
这摆明了是在下通知，可姜语丹哪听得出来，直接拦在人跟前，一字不落地搬出萧启的话：“启哥哥说了，外头不安生，他要我们好好待在府中。”
萧湘一下就垮了脸，她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姜语丹。
狭长的凤眼里溢出寒霜，逼得人下意识后退。
见没了阻碍，她瞬间变脸，扭头甜甜地喊了句：“姜家妹妹一起去玩啊。”
姜语丹以为在喊自己，呆呆地向前一步，结果怀里被塞进只大公鸡。
她“啊”地一声尖叫，吓得花容失色。
萧湘交待她只需留这照顾宝贝鸡爷即可，转身主动拦上姜至的胳膊，言笑晏晏。
姜语丹委屈极了，可坚强的她抹抹眼泪后，如同护崽的老母鸡般再次张开双翅站到萧湘前头。
不想惹事的姜至思虑再三，选择在萧湘的怒视下抽回胳膊，扬起社畜标准微笑，将老板的亲妹妹请到了自家院里去。
至于姜语丹，好说歹说才愿意就自己留在府中，放她敬爱的启哥哥亲妹出府。
虽然劝说的前提是萧湘发怒，薅到东西就砸，拽到人就骂，甚至是开打。
那满宅子的咯咯声和哭泣声啊，犹如魔音绕梁，久久不散。
“阿至妹妹，你这可比那处雅静多了。”萧湘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温声细语地发出感叹。
早已看透一切的姜至再次选择沉默，正襟危坐，乖乖捧起茶盏表示自己的嘴没得空。
“只不过……”萧湘扬长声调，停顿几秒后滔滔不绝地数落起这待客之茶有多不好，多上不了台面。
果然，就要开始了吗？
萧湘一箩筐的要求，姜至替她总结起来只有三个字：要出府。
立刻、马上的那种。
要是这贵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姜至还真不想再惯着了。
可偏巧萧湘是止不住的哭，就小小声的那种呜咽，然后蹲在你面前瞪着大眼睛，哗啦啦地流泪。
那做派，磨得姜至无奈松口。
“秋夕，你去取我斗篷来。”萧湘吩咐道。
丫鬟面露犹豫，姜至记得她从前好像是跟着姜语丹的。
萧湘蹙眉，姜至明白她的意图，抢先打发了秋夕，扭头朝一屋子仆从挥挥手。
“阿至妹妹你果真贴心。”萧湘难掩兴奋。
其实是想到太多仆从跟随反而会引人注目，而周围又早就埋有暗探，姜至这才放心带人从后院的小门出府，并在此前强烈要求对方答应自己天黑前乖乖回家。
萧湘一口应下，到了外头的她自在得犹如小鸟，舞着红色翅膀满街飞。
姜至勤勤恳恳地掏钱付款，左胳膊挂满吃食，右胳膊堆满各种小玩意。
哼哧哼哧劳碌半天，累得精疲力尽。
可萧湘说她才开个头呢，气得姜至连火都发不动了。
“好久未曾这样痛快了，他们都囚着我。”萧湘笑着讲道。
姜至只当她又在说胡话，奉承了两句：“您可是殿下的亲妹，他们怎么敢的……”
萧湘没应，低头摆手瞧了瞧衣裙，努嘴讲她还要去成衣铺里挑两件合心意的料子。
姜至连连点头，立马答应，成衣铺喂，肯定有小板凳坐。
结果人家进了那，更是撒开脚丫子连逛两层楼，上上下下的布料几乎都摸了个遍。
“从前可没这般的好料子，小时穷得能饿死，少时成了亲换到些银两，却被拘在屋子里，从未见过这些……后来兄长有了些权势，我随他离开荒州，好衣裳几乎堆成山，却由不得我自个选……”萧湘似是在笑，语气极淡地讲着往事。
姜至语塞，她不知道萧湘为什么愿意把这些说给自己听，可随着一滴泪落下，就好像砸进了她心坎里。
小鸟好像过得好、好惨啊……
姜至情难自禁，开始任由萧湘摆布，立在原地做起衣架子。
等她彻底从美人光环中走出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焕然一新，戴着帷帽低调地从成衣铺侧门走了。
那时天色正暗，萧湘和周围的百姓们盯着街头表演的皮影戏直乐。
昏黄的烛光打在她脸上，衬得那双眼格外亮。
在姜至下了八百遍决心后，她才开口喊人回府。
本以为还要磨蹭一番，可萧湘很快便同意了，嘴角微微勾起，说她今日很是尽兴，可以任由姜至提一个要求。
“我现在没什么想要的。”姜至摇头，思考片刻后直接说：“我家丹妹妹很乖的，你不要欺负她。”
经过这半日的相处，姜至觉得萧湘可交，与她的距离感都缩水了，说话自然没有也先前那般注意。
“好啊，反正她也不好玩。”萧湘意有所指地提道：“以后我来欺负你就行了。”
姜至闻言失笑摇头。
此时人群拥挤，她们二人正要起身离去，突然有位身材肥硕的婆子朝萧湘扑去。
姜至顿时神色紧张地将人扶起，仔仔细细地询问可有不适。
由于夜色昏暗，她并未注意到萧湘惨白的唇色。
直到行至一空旷地界，萧湘扑通倒地，姜至这才发觉不对，求了个好心姑娘帮她把人送去医馆。
“什么，你说她怀有身孕！”听到大夫的诊治结果，姜至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怀有身孕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大夫肯定点头，并再三交待姜至要好生照料孕母，不要再叫她随意跑动。
“劳你费心，开副堕胎的方子来。”里屋的萧湘隔着纱帘吩咐道。
大夫闻言看向姜至，姜至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萧湘。
“此事我早就知晓，原先出府的目的就是为的这个。”萧湘冷冷地叮嘱大夫快些开方。
姜至愕然，呆在原地。
医馆外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无数士兵涌入其中。
领头的男子半张脸带着银质面具，大步跨进里屋将萧湘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医馆曾靠近萧湘的人都被压了下去。
姜至想要追去问个究竟，却被紧随其后的顾斯阳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