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一堆做工精巧的首饰衣裳通通被咣当咣当扔出屋外。

    碰了一鼻子灰的顾大公子顾含诚被人拎着鸡毛掸子撵得满院子跑，还得低头哈腰地赔笑。

    直到门“啪”地合上，他才彻底垮下脸，呸道：“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发觉哑巴领着婢女就在不远处张望，整个人顿时没脸。

    好啊，这便宜货还敢看他的笑话。

    顾含诚特意绕到哑巴那用力撞了他一肩膀，冷哼离去。

    “公子……”小青赶忙扶住身形不稳的哑巴，满脸的担忧。

    哑巴摆了摆手，转而掏出自己买的小玩意，头也不回地朝屋门紧闭的院落的走去。

    结果可想而知，落不着什么好的哑巴蹲外头罚站了两时辰，挨到送餐的丫鬟过来他才刷脸进了门。

    姜语宁见到来人立刻起身，却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

    哑巴也那么站着，两人面对面地装起木头人。

    直到姜语宁率先憋不住。

    “怎么，你也是来讨好我的？”她不知想到什么，挑眉坐下，给自个倒了杯茶顺顺气后，嚷嚷着让人有什么招数都赶紧使出来。

    哑巴继续沉默，趁姜语宁不注意的时候他才跑起来，飞快地摊开纸条举到人面前。

    “我是来找你商量婚事的，看看什么时候迎你过门比较合适。”姜语宁不得已看向纸上的内容，由于太过震惊，她将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大声念了出来。

    ？？？？？？他是不是有病，他是不是有病！！！！！！

    姜语宁气得发抖，一把抢过纸条直接将它撕成了渣渣。

    “做你个春秋大梦去吧……”姜语宁破口大骂，仿佛将这么多天憋在心里的那口气都吼了出来，但多年的教养叫她在脑瓜子里搜罗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坏词来，最后只得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顾家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姓顾的都不要脸之列的话来作为结尾。

    哑巴静静地等在一边，还十分有眼色地往杯里续了茶，等人骂累了再来喝。

    姜语宁：……

    哑巴又从兜里拿出两个小泥人，分别代表着姜远达和姚青兰。

    姜语宁对着丑得各有特色的泥人左看右看，哭了。

    哦，强调一遍，那不是感动的泪水。

    “姜姑娘难道不想查清姜家主他们的死因吗，你可以假装答应和我成婚，不然他们不会放你离开的，至于婚期，完全可以用姑娘你尚在守孝期先拖过去。”哑巴此刻递过来的纸条写得可谓情深意切，仿佛处处都在为别人考虑。

    姜语宁顿时陷入沉默，身子微颤，指尖发白地死死捏住纸条。

    哑巴深谙诓人不是一天就能成的道理，他朝姜语宁比划个再见的动作，最后再丢下张写着明天再来的纸条摆手告退。

    一直守在院外的小青见他出来，欢喜地迎了上来，哑巴见状赶忙往后跳，迅速闪开。

    没碰到人的小青一下控制不住表情，嘴角抽搐，“你怎么这样”的话送到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不想再应付女人的哑巴斜了她一眼，抬脚自顾自地离开，却不自觉地绕到听雨轩附近。

    尽管隔着墙，哑巴却感觉有道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直在他耳边缠绕。

    他多想冲进去叫那女人闭嘴。

    但他不敢，不敢再瞧秦照眠一眼，尤其是那张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毒害了亲母的脸。

    “公、公子……”好不容易追上人的小青在见到眼神凶狠、浑身散发着阴暗气息的哑巴时吓了一跳，连忙止步，不敢再上前。

    直到哑巴朝她招手，下了个让她出府找大夫的命令后，小青这才乖乖点头，背过身去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嚯，怎么像犯了疯病一样。

    临出府前，小青犹豫不决，她自从上次借着哑巴甩开曲老太他们躲进顾府后，就再也不敢随意上街了。

    不过这么些时日过去了，小青想那两个穷得响叮当的死拐子总不能日日游荡在街头就为了盯着自己。

    而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缩在顾府里不敢动弹，于是一咬牙，戴上帷帽往外冲去。

    只是这势头还没保持多久，就被人捂住口鼻拖进巷子里。

    “小青姑娘，你可叫老婆子我好等啊。”曲老太一张嘴就露出血红的牙床，上头零星还残留着断裂的牙根。

    一股难闻的浊气喷来，小青清楚感觉到混在其中的唾沫正四处飞溅，她再看见蹲在曲老太身后的男人，顿时，在每个深夜都要无数次重演的噩梦又开始了。

    在巨大的恐慌下，小青几乎陷入晕厥，又被曲老太恶狠狠地掐住人中唤醒。

    “我错了，我错了……”她不停地摆手求饶。

    “小青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小弟还指着你抬手呢。”曲老太太一改先前的阴沉，乐呵呵地开口，却因扯着伤，龇牙咧嘴地喊痛，怪模怪样的比以前还吓人。

    原来是几日前，他们又想重持老本行，拐了个男娃子，却叫人家父母发现，被围住遭了一顿毒打。

    曲老太双腿被废，徐小弟人年轻逃得快，只被挑了左脚脚筋，落个终身残疾。

    两人没法子，便琢磨装成乞丐乞讨换些钱花花，不想又叫人认了出来，被揍得满口血，牙都碎成一地。

    小青又哪会说什么，自然是他们要怎样就怎样，钱袋子被彻底掏空后她才一脸恍惚地站回了阳光下，心里竟还庆幸那俩拐子没再对自己做什么。

    她还记得哑巴交待的话，浑浑噩噩地去医馆领了个大夫，哪曾想二人刚一脚越过门槛，小青的胳膊就被一把揪住。

    “我的乖囡喂，为娘可算寻着你了……”曲老太嚎得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引得众多看客驻足围观。

    “不、不是……我娘早死了，她不是我娘！”小青总算反应过来，大喊着想挣脱束缚，却叫曲老太抱得更紧，整个腰身被环住。

    直到管事的过来，曲老太上半身还在撒泼打滚，甚至嚷嚷着要和小青一起住进顾府。

    这可得了，眼看着大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管家对这三人更加嫌恶，他凶狠地瞪了眼小青。

    小厮附耳提醒他这是常跟在二公子身边的丫鬟。

    管家闻言转念一想，当即派人去请哑巴过来。

    哑巴不曾料到会有今日的事，只能忍痛掏了一大笔私房钱，他让曲老太在外头先寻个屋子住下。

    小青面色惨白，妮侬好几遍她不是我亲娘的话也压根没人听，至此之后，她在众人眼里彻底沦为了拐子的亲女，而徐小弟就是她的胞兄。

    老娘找亲女天经地义，哪怕这娘日日上门讨钱，可这也成了小青该给的。

    哑巴那时也因为突然沾上这晦气而恼怒，没有搭理小青的异常。

    等后来闲暇时品出味来，他打算去寻小青问个明白，却撞见顾含诚正将人堵在后院假山旁。

    “小青，考虑得怎么样了？”顾含诚故作温柔地问道。

    他打听到小青在城中有位病弱的母亲，一家老小的开支全压在小姑娘一人身上，便打算借着这个空将人拉拢到身边，负责每天帮他监视哑巴的起居日常。

    本来这种事也不需要他一大公子出面，只是顾含诚自个对那张脸有些心痒痒。

    “别忘了你娘还等着抓药钱呢……”顾含诚自以为拿捏住了人家的软肋，他故意伸手搭在小青的肩膀上，然后猛地靠近，贴着姑娘的脸说：“明日还在这处，公子我等着你~”

    小青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跌倒在地。

    顾含诚见姑娘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他挑眉乐出声，耍了下折扇后在人愈发惶恐的眼神下，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离开。

    哑巴这才从树后钻出来，他神色莫测地盯着地上的小青。

    “公、公子，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小青哭着爬起来抱住哑巴，张嘴就将这几日顾含诚找她的事通通说了出来，临了还补充一句，“哑巴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呜呜……”

    哑巴这次没有将胳膊抽出，转而单手比划道：“我相信你。”

    小青激动地抱住了他，尤其是在得到回应后，那双冷漠了自己许久的手环住她的身躯时，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哑巴等人哭够了，他才继续比划：“但是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让小青先暂时表面同意顾含诚的计划，实际上是反过来监视对方的动静，一有不对立马过来告知他。

    “可是、可是他对我……”小青说不出口。

    “我真的很需要你。”哑巴来了个狠的，嘬下人家的脸，特别郑重道：“只有你能帮我了。”

    小青望着那双终于有温度的眼睛，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数日后，当她衣裳破烂地回到竹院，哭诉自己再也不要到顾含诚那去了。

    可哑巴却好似浑然不在意，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只随意敷衍了几下，又意有所指地比划道：“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先取得他的信任……”

    小青彻底失语，暗自流泪，她总算明白了……

    她好恨，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倒霉的永远是她……

    “我答应你，我之后会娶你的。”哑巴怕人不同意，追过去加大筹码。

    小青低下头，许久过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在心底发誓，从此以后，她要亲手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