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凰支行，淦霖霖第一次承担起沛氏集团这么大且重要的投标项目，是一个展示她能力的机遇，也是对她领导力和组织力的考验。

    面对项目时间的紧凑，大型投标经验的缺乏，还有各部门沟通协调等高难度的工作，她咬紧牙关带领整个行动小组迎难而上。

    每天下午五点半，银行的卷闸门一拉，结束对外营业，大家开始在办公室加班。

    晚上八九点，大家陆续下班了，营业厅所有灯全关了，周围漆黑一片，唯独她办公室那盏灯，在黑暗中顽强地亮着。

    在空荡的办公室，她还忙于投标工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埋头修改标书框架内容，抓住机会努力工作感觉很充盈，独自奋发的过程很寂寞。

    从小到大，她习惯一旦遇到跨领域以外的知识和词汇，会连同其他相关联延伸的东西一起学习，不断充实自己的认知深度和广度。

    通过日积月累并刻意练习，久而久之，她便拥有很强学习能力和收集信息逻辑，也让她工作起来事半功倍。

    奋斗了整整两周，淦霖霖带着大家从无到有，从有到优搭框架、写标书、资质材料审核制作，还联系分行办公室收集和沛氏这些年合作资料素材，做了一辑回忆与沛氏集团相知相伴共成长的视频。

    在述标现场，有八家银行参与述标，每个人精神抖擞，尤其份额吃重的前东家惠民银行述标人更是雄赳赳气昂昂，志在必得的模样。

    富强银行分行领导班子非常重视这次投标工作，分管个人业务的厉行长还亲自带着孙义、汤瑟和淦霖霖一行四人出席参加。

    孙义派她代表富强银行祁岭分行去抽签，结果她抽到最后一个述标，她不由对自己的手气直摇头叹气。

    孙义在一旁，笑着安慰她，“放轻松，当其他人是暖场，你是压轴闪亮登场！”

    成败在此一举，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瞅同行述标人一个接着一个上台展示，她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手心直冒汗。第七家银行述标结束，终于轮到她上台述标。

    以前，她穿着10厘米细跟高跟鞋，走路颤颤巍巍，脚后跟磨起了茧，脚拇指撩起水泡破了又起。经过刻意练习，不知磨破了多少水泡，现在她穿细跟高跟鞋，脚下生风，如履平地。

    从等候区走到述标现场讲台，淦霖霖后脚跟着地，步子阔步前行但不显得局促，落落大方特别显气质。

    沛宇坐在评委席C位，期待已久的目光专注锁在她身上，看到她明明绷紧却很放松从容，自带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慨然以赴的样子，嘴角止不住上扬。

    在讲台上，淦霖霖一身灰色西装造型，内搭的黑色衬衫，衬衫的扣子都扣上，却不显死板，反而让她整体气质更显沉稳干练，知性优雅，佯装的自信满满看起来也浑然天成。

    刚才在候场时，她遥遥偷瞄了几眼沛宇，留意到沛宇没有情绪时，看起来端正又严肃，眼神凛冽慑人，台上的述标人看了一眼沛宇因紧张结巴频频出差错，还有人热场话说成了冷场话。

    为了避免重蹈前人的覆辙，她面向评委席时，眼神不得不看着沛宇，灵机一动采取盯眉心法，这样既尊重沛宇也能让她稀释紧张。

    随即，淦霖霖淡定从容，娓娓道来，“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评委大家好。我很荣幸代表富强银行祁岭分行参加贵公司此次竞标。在我述标前，我们先一起回顾富强银行和沛氏集团携手走过的路。只有知道来时路，才能清楚未来如何更好地发展。请大家一起欣赏视频！”

    话音一落，她按住手上的翻页笔，开始播放视频。

    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大屏幕透着白光，第一幅画面是一张90年代老照片，沛曦戴着白色安全帽，身后拥簇一众工人在车间勘测设备……

    视频里一幕幕记录着沛氏集团艰苦创业，顽强拼搏的珍贵镜像，迅速引起大家情感共鸣。

    视频还展示了沛氏集团一路成长各个关键节点，第一次和富强银行授信签约仪式、沛氏集团新项目奠基仪式、沛氏上市敲钟欢腾场景等等时代变迁的变化。

    在述标现场，评委由沛氏集团不同层级员工组成，很多年轻的员工都没有见过这些相片，从视频里看到沛氏集团的成功高楼大厦平地起，大家脸上流露出为之动容的神情，在述标会上赢得现场评委们的“感情分”。

    视频播放完毕后，淦霖霖紧跟着展现超强的专业实力，清脆流畅地阐述为沛氏集团制定个性化的特色方案，在台上闪闪发光。

    从富强银行提供全方面操作系统、具体产品到沛氏集团员工全方位专属权益，涵盖了个人财富管理服务和员工专属的增值服务，介绍全过程行云流水，赢得现场评委频频点头。

    面对在台上淦霖霖旖旎风光、神采飞扬，有种不蔓不枝清新独立自然的美，沛宇入目无人，四下皆是她，目光尽是带有赞许。

    在评委提问环节，沛宇听到有评委表扬她创意新颖时，不由颔首赞同；有评委问刁钻问题时，沛宇的脸明显冷下来，一脸在说你这个问题就刁难人的表情。

    当淦霖霖不紧不慢对现场问题进行了专业解答还提出独到的见解，沛宇眼里又闪过喜色，他的雕刻脸鲜少精彩纷呈。

    述标整个过程，淦霖霖大放异彩，引得现场评委的共鸣和认可，沛宇还亲自带头鼓起掌，其他人也纷纷鼓起热烈的掌声。

    尽管还没出结果，孙义对于她述标环节十分满意，握紧拳头振臂一挥宛如运动员挥舞旗帜冲线，对厉行长叹道：“我可以教她经验方法，在台上展示我肯定比不上她！”

    厉行长五官凌厉，脸上或多或少医美填充感的痕迹，不是太明显，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她平日不怒自威，也难得露出笑容，“师不必贤于弟子！”

    孙义呲着大牙哈哈大笑，爽朗道：“是呀！这小姑娘真的太棒了！”

    厉行长点头示意肯定，“你慧眼识珠，是她的伯乐！”

    整个述标结束后，沛氏集团的工作人员通知大家一起拍个大合照留念。

    大家纷纷往讲台上走去，沛宇刻意慢下脚步，不动声色站在她身旁，微微俯身侧着头，轻声道：“唯独回忆视频别出心裁，我最钟意！”

    淦霖霖第一时间因受到被肯定而愉悦，抬眸对上沛宇灼人目光，脸腾地一声变红，眼神不好意思地闪躲开，声如蚊蚋道：“谢谢沛总的认可！”

    在台上，大家听从工作人员指挥，不知不觉间他们站在C位，她手背不经意与沛宇触碰在一起，以为太拥挤，往另一边稍稍移了移，腾挪出空间，可沛宇迅速填补了空隙，不动声色靠近她。

    沛宇看她的眼神说不上来的愉悦，微小的肢体动作，看似正常中流露着异样。

    淦霖霖隐约能感应沛宇的目光，可她完全不敢看，脸色羞涩，干脆装作不知道看镜头。

    “咔嚓”几声，镜头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录进了相机。

    接下来，等待公布投标结果的时间过得异常漫长且焦虑，淦霖霖全力以赴做了自己该做的且能做的一切，她很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很需要这个结果证明自己。

    除了静静等待结果之外，她还对沛宇那句“唯独回忆视频别出心裁，我最钟意！”情不自禁对结果多了一层遐思迩想。

    两天后，在办公室，沛宇坐在电脑前回看述标视频，淦霖霖站在台上，整个人意气风发的样子甚是惊艳，还有眼神燃烧着斗志的光芒尤为迷人，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

    视频反复看了三次，沛宇捞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她：【恭喜！你们的金融服务方案很不错，尤其温情回忆视频，打动了现场所有评委。还有，你在讲台上闪着灿烂的光芒，使人不容忽视，实至名归！】

    淦霖霖在拜完访客户回来行里的路上，手机收到来自沛宇的微信，同时孙义也打来电话告诉她凤凰支行如愿中标的消息。

    她扛住了所有压力，不负众望向行里交出了证明自己的满意答卷，心里有种大石头落地的安心，还有对前段时间的努力终究得到肯定的感慨。

    在微信聊天窗口，她看到被沛宇的赞许不由窃喜，又怕别人发现，想了想，回复：【谢谢沛总您的鼓励，我们富强银行一定会为贵公司提供优质的金融服务！】

    沛宇发来微信：【你的回复太过官方了！】

    淦霖霖抿了抿嘴，换作和其他客户沟通，她能君子坦荡荡，可面对沛宇，她会莫名地有很多顾虑、踌躇，会反复掂量分寸感的把握、会字斟句酌删删减减。

    正当她思考还要不要回复沛宇微信时，工作群蜂拥而至“滴滴滴”微信声响，她顺手点开消息列表的工作群，看到汤瑟把投标最终结果发到工作群里，大家迅速发出或鼓掌或放烟花或竖起大拇指等等精彩纷呈的表情包祝贺。

    这个投标项目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全力以赴用行动用结果回答那些否定她的人。

    有能力且还有实绩的加持，她浑身也散发出自信的光芒，仿佛一下子有底气。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她有种赌赢后的喜悦感，激动得情不自禁用烫嘴的粤语，捏出沧桑的嗓子，唱起黄霑的“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天知晓！”

    她内心无比雀跃，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不过不好在同事面前暴露表现出来。

    她原本是阳虚体质，畏寒怕冷，手足冰冷的人，平日里甚少喝冷饮。下班后，她破例奖励自己喝了两罐冰的可口可乐，打了个嗝，全身心畅爽淋漓。

    隔天下午，当月的大姨妈提前一周光顾，她吐了三次，腹泻跑了无数次厕所，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痛经折磨得她死去活来，家里的止痛药都她被吃完了，只能挣扎外出买药去。

    在小区附近的药店门口，淦霖霖拎着装一盒有芬必的塑料袋，下腹又袭来一阵绞痛，连同胃部痉挛直想吐，猫着腰又吐不出来。

    她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层层细密的虚汗，随着不适感越来越严重，连脚步都站不稳，索性双手捂住痛如刀搅的腹部蹲在路边。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辆黑色迈巴赫靠路边缓缓停下来，后座的车门从内往外推开。

    她勉强抬眸，看见沛宇一身咖色系西装从车上走出来，可她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

    沛宇看到她难受的样子，连忙走过去关切道：“霖霖，你怎么了？”

    淦霖霖下腹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痛得眉头直打结，还是咬紧牙根硬撑说：“没……什么事，肚子有点不舒服！”

    沛宇脸露担忧，疑惑道：“你是不是阑尾炎？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

    沉默了两秒，淦霖霖声音虚弱，迟疑道：“不，不是……我只是来生理期肚子痛，缓一下就好了！”

    原本她不想说这么私密的话题，若真被当成阑尾炎，说不定要白白挨一刀呀，虽说不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可万一呢？！

    沛宇托着她的手臂，要搀她起身，用容不得她拒绝的语气说：“上我车，我送你回家！”

    淦霖霖有气无力，“谢谢！你送我到小区门口就可以了！”

    说话间，她顺着沛宇的力道站起身来，下腹立马有一股如同山洪倾泻的暖流汹涌而至，她完全顿住了。

    沛宇耐心地陪着她，等她完全缓过气，送她坐进车后右座，还替她系上安全带。

    安顿好了她，沛宇绕到车左后座，矮身坐进车里，朝着驾驶座的司机吩咐道：“老秦，我们去汇玥公馆！”

    淦霖霖半眯着眼睛，咽了咽嗓子，再次向沛宇道谢。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沛宇一面对着她说，一面很自然手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擦了擦她额头的虚汗。

    等了个红绿灯，拐了个弯，不一会儿就到了汇玥公馆门口。

    沛宇率先下车，绕到车右后座，绅士自然替她拉开车门。

    下车后，淦霖霖下意识回头查看有没弄脏车座位，赫然发现有一小摊尚未干的血迹印在车座位上，她如被雷劈当场僵在原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一刻，周边的空气似乎都快冻结凝固了。

    她的脸由苍白转为铁青，又尴尬又难受，真的想痛晕或者一头撞晕过去眼不见为净就算了。可事与愿违，她现在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

    短暂的沉默后，淦霖霖像极了做错事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边连忙掏出纸巾不断擦拭，一边声音都在颤抖道：“不好意思，弄脏您的车！”

    沛宇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不用擦了，原本今天老秦就要去洗车的。”

    生理期的性情浮躁、下腹一阵又一阵的胀痛感，加上这一刻无比尴尬的情绪渲染，淦霖霖声音都有哭腔了，“不行，太丢脸了！我……”

    还没等她说出后半句，沛宇看着她委屈巴巴，生怕她哭出来，连忙对司机说：“老秦拿瓶矿泉水出来！”

    老秦在车上执起瓶矿泉水，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头绕过来，递给沛宇。

    淦霖霖想说什么可又不好开口，继续垂着头，不停擦拭车后座。

    沛宇拧开矿泉水瓶，用纸巾先潲点水，毫不介意和她一同擦拭，不动声色地缓解她的无措和尴尬，污迹很快清洁干净了。

    淦霖霖将塑料袋里的芬必得掏出来，紧跟把收拾好垃圾装进塑料袋，头还是不好意思抬起来。

    她内心虽感动，可压不住在沛宇面前出糗的窘迫，沮丧道：“不好意思，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沛宇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宛如霜打的茄子，轻声道：“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女生正常的生理现象！”

    说话间，沛宇很自然脱下西装外套系在她的腰间，挡住弄脏了不明显的深色裤子。

    “这……这会……弄脏你的西装！”淦霖霖抬起头，刚好撞上沛宇的目光，愣愣地看着沛宇深邃的目光，不自觉陷进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

    “我乐意为你做一切事情！”沛宇矮下身，儒雅的眉眼与她秀气的眉眼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眼神温柔又宠溺。

    淦霖霖呼吸一滞，沛宇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缓解她的尴尬随口一说？不过，之前在她相亲的时候，沛宇也说过土味玩笑话，她不用那么敏感的，可沛宇完全没必要这样说。

    沉默间，她想着该说些什么，她明明不是笨嘴拙舌的人，思维也算敏捷，说话也算有逻辑，可每次一碰到沛宇，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沉吟片刻，她羞赧垂下眼帘，躲闪着沛宇滚烫的视线，讷讷道：“我……我先回家”

    沛宇等来的是她出其不意的回答，忍不住笑了笑，还是情切意绵看着她，像是耐心等待另一个答案。

    这个尴尬的场面，她连痛经都暂时抛诸脑后，大脑仿佛宕机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沛宇这句话的用意。

    她也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当作忘记沛宇刚才那句话，转过身来，脚步匆匆离去，准确来说是落荒而逃。

    沛宇没有强迫她，只是定定望着她的倩影，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第一次傻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