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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鸟雀扑腾，压断了几枝梨花。
光透过树梢，随风送来花雨，露出李云妙潋滟的眼眸，面容更添剔透，白皙入骨。
她就这么坐着，脸上都是怔忪，歪头看向宋明煜。花瓣落下，悄悄落在少年郎的肩上，似乎静止了一瞬。
“宋明煜，他怎么说你喜欢我呢？”
宋明煜扫了一眼赵临，就听见赵临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显然是心虚了，
“那个……公主……你们先聊，臣就先告退了。”
宋明煜抱臂看着他，挑眉道，
“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朝议郎也来庙里上香，竟还不偏不倚，刚好遇见了殿下，真是巧了……”
“你我原本该好好喝一杯，只是今日还有事未毕，只能改日再叙了？”
赵临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中的威胁，回想今日自己脑袋一热，听说李云妙在庙里，便贸然跑来质问。若她随口在圣人皇后跟前一提，赵家又要被怪罪，真是昏了头了。
可他也是实在憋闷，原本婚事都已过了纳吉，如今文家却又推诿起来，看着是要拖黄了，赵临也不免着急。
“自然，自然。”
赵临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刚转身又被李云妙叫住，
“等等。”
赵临一脸生无可恋，还是扯出个笑脸，“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李云妙耸了耸肩，“既然你说自己是真喜欢文娘子，便当面与她说清楚，也算为自己争取过，不然担不起事，倒不值得她托付终身了。”
“既然你说自己与你兄长不同，便用行动来说话吧。”
*
等赵临快步离开，院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宋明煜不错眼地看着树下那道袅娜的身影，见她埋头用树枝随意划拉着地上的花瓣，显然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缓缓凑近李云妙，把帕子递到她面前，“擦擦手吧。”
等李云妙接下他才坐下来，二人相对而坐。李云妙掀起眼帘，才发现他一直在笑，少年的眼眸灿若星辰，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不打算理我了？”
李云妙失神了一瞬，立马把眼神移开，轻哼着道，
“你倒也不急着否认……”
宋明煜探身往她那边凑近，歪头去逗李云妙，
“姌姌，我喜欢你，心悦你。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何须否认？”
李云妙心里乱极了，像一团理不清的丝线，突然想起之前阿耶阿娘的话，甚至连赵临都看得出来，原来只有自己没察觉到。
“你……”
宋明煜看她脸色变化，不禁垂眸一笑，
“原本想再等等，看你何时才能看出我的心思。”
“可邺国似乎蠢蠢欲动，我要随阿耶一同领兵南下，稳固边境，尚且不知归期。又听闻邺国使团要前来，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姌姌，我着急了，想走之前表明心迹，等回来就向圣人请旨赐婚。”
“嫁给我，好不好？”
李云妙心弦一紧，似乎都能听见落花的声音。潋滟春水般的眉眼轻颤，握着锦帕的手却兀自松开。
她对上宋明煜的视线，仔细看着这个与自己相交多年的郎君，这也是第一次以好友之外的角度去观察他。
宋国公府深受圣人倚重，手握兵权。宋明煜么，更是京陵城内数一数二的郎君，剑眉星目，恣意潇洒，银袍长枪，耀眼如芒，如今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这样的少年郎，对他有心思的小娘子可不少。
眼下这位郎君轻轻摩挲着手指，带着紧张和期待，认真地等李云妙回答。
李云妙苦想了半天也得出什么结论，自己喜欢与他一起玩乐，觉得他对自己的脾气，这就是喜欢么？
她有些丧气地伏在膝上，
“宋明煜，你一股脑说了这许多，都不容我喘口气么？
“我之前问阿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阿娘说，遇见喜欢的郎君，我会心动，会忧愁，会瞻前顾后，会坐立难安，会患得患失，会情不自禁。”
“许是我还没开窍，也不知我们这样到底算不算喜欢。嫁人这件事，我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宋明煜垂了眼眸，轻叹一声，
“姌姌，我愿意等的，等你看清自己的心。只是我这几个月不在京城，见不到你，若是……”
“若是邺国提出要联姻，你是唯一一位未嫁的公主，我是怕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要答应联姻，边境有我守着，定不会让你身不由己，被迫答应。”
李云妙忽而抬起头来，“邺国要与晟国联姻？”
她还没听说联姻之事，一时有些惊讶，但此时也明白了宋明煜的担忧，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用玉佩上的穗子扫过他的袍子，宽慰道，
“你也不必如此担心，阿耶肯定舍不得让我嫁到邺国去，想来会找理由推拒。”
“倒是你，战场上寒刀冷箭，稍有不慎就会受伤，比起自己，我还是更忧心你一些。”
李云妙知道了宋明煜的心意，可还没想好之后与他该如何相处，不过他很快便要离京南下，她总要叮嘱两句才行。至于之后的事便再说吧，或许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就知道怎么回答他了呢？
宋明煜丝毫不掩饰，粲然一笑，还非要凑到李云妙跟前，让她眼神都没地方躲，
“堂堂云麾将军，蹲在这里袍角都沾上灰了，像什么话，快起来。”
宋明煜挑了挑眉，
“姌姌，你安心等我回来，其他的都不必多想。”
“京陵城里的郎君多有纨绔之辈，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离他们远些为妙，好不好？”
李云妙虽然迟钝，但现在他什么心思自己还是明白的。一脸看着他演的表情，皮笑肉不笑，
“亏你也说得出来，不就是想让我避开外男吗？宋明煜，你当我是个傻子？”
可宋明煜却不愿意轻易松口，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姌姌，你若不答应，我走也走得不安心，若是不安心，如何整顿边防？”
李云妙被他缠得有些无奈，不料传来一声轻咳，这才发现李长舒站在门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云妙赶紧站起来，与宋明煜拉开了一步距离，犹豫着唤了声，
“二哥哥。”
李长舒眉头轻蹙，似乎在想说什么比较合适，“方才住持邀我过去品茶，故而来晚了。”
宋明煜干笑了一声，“那定是极好的茶。”
李长舒看两人有些无措，尤其是李云妙，满头满脑的官司，便又补了一句，“我刚来没多久。”
李云妙不禁扶额，还不如不解释……
“时辰不早了，二哥哥我们走吧？”
宋明煜摸了摸鼻子，“是啊，今日既然是浴佛节，不宜食荤腥，去尝尝顺昌坊新开的那家素食店倒正好。”
李长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姌姌若想，便去尝尝吧，还是……你们想单独去？”
李云妙拉着哥哥就往外走，没注意到一旁的宋明煜耳朵红了个透，愣了半天才跟上去。
*
“二哥哥，你若是再这么胡说，我便回去和阿娘告状！”
李云妙坐在马车里，脸颊浮红，杏眼睁得老大，瞪着对面悠然品茗的李长舒。
李长舒缓缓放下茶盏，“方才我不过是听见了几句，至于这么生气么？”
“宋明煜对你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只是是你不开窍罢了。说起来，他家世品貌皆属上乘，与你又有多年的情分。姌姌，你若是嫁给他，我倒是不反对。”
李云妙闻言直起身子，“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我不开窍。”
“可他突然表明心迹，的确在我意料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她轻叹一声，托着下巴发愣，
“若是宋明煜待我不好，那自然不必多费心思。可就怕他待我太好，我却无法同样对他一样好……”
李长舒静静看着妹妹，良久才开口，“不着急做决定，若他心志坚定，再等你几年也无妨。”
“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也不必勉强，姌姌，要紧的是，你看清楚自己的心。”
李云妙掀起帘子，看着窗外往后退去的青山，喃喃道，
“看清自己的心？”
*
赵临回到府里，正叮嘱着侍从，“今日我去过灵栖寺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否则我只怕要倒霉。”
他虽已入朝为官，但始终年纪尚轻，行事缺了稳重。只见他步子迈得极大，似乎想马上钻回书房里去。
“二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进院子便被赵瑾叫住，赵临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兄长有事找我？”
赵瑾负手而立，看着弟弟有些疑惑，“你今日去哪了，找你一早上都不见人。”
赵临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敢说，“随便出去逛逛，就没提前告诉下人。”
赵瑾闻言也没再多问，“父亲母亲唤你过去，应该与你的婚事有关，这便过去吧。”
赵临点了点头，快走了几步，与赵瑾并肩而行。他不由地侧头看了兄长几眼，犹豫着道，“兄长，你这些时日与公主嫂嫂一切可都还好么？”
赵瑾眉心一跳，停下脚步，“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临垂着眼睛，“我只是觉得，兄长该好好待嫂嫂。”
“原本兄长也是满意这桩婚事的……”
赵瑾眉眼处似浮起一股烦躁，冷冷开口，“我院子里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也不必为她说话。”
说罢他便继续往前走去，赵临无奈一叹，兄长这是觉得自己越界了，可李云妙说得没错，李璇初在府中不易，他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一时又想到自己的婚事，眼神又坚定了些，既然是自己中意的婚事，便该尽力争取。
“我得见她一面，好歹表明自己的心意，若实在不成，也不至于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