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纪夫人,这是今天抓到的杀手。”
五条家的两名咒术师将捆绑结实的杀手压在地上,恭敬地向面前的女子请示。
女子一身浅蓝正绢色无地,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手中折扇缓缓打开,半遮住过分艳丽的脸蛋,眼尾上挑的琥珀色眸子漫不经心地瞥向被按在地上的杀手。
“悟怎么说?”
“家主大人说,交由您处置。”
“这样啊……”女子轻摇两下折扇,状似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漫不经心道,“那就按原先的规矩吧。”
“遵命。”
看着两人把杀手压去五条家的密室,五条早纪“啪”地一下合上折扇,脚步轻快地向外走去。
她要去安慰受惊的楠子!——即使杀手根本没能出现在人家面前。
“母亲。”
视线从漫画转移至刚进门的五条早纪身上,齐木楠子合上书,藤紫色的眼眸中透着些许不解。
“我来看看你。”五条早纪笑眯眯地坐在齐木楠子身旁,语气亲昵,“楠子住得还习惯吗?”
将漫画放置一旁,齐木楠子微微颔首:“还好。”
【才怪。】
在怀孕的第八个月,齐木楠子失去了所有超能力,除了那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其他一切指标都向普通人看齐。
在经过深思熟虑,以及数次讨论后,为了确保齐木楠子的安全,夫妻俩一同搬回主宅。
五条悟的原话是,“烂橘子们为了保护自己在主宅里下了不少力气,搬回去后那些杀手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入住五条家大宅已经快两个星期,齐木楠子至今任未习惯这深宅大院的生活。
作为五条家现任家主的夫人,身上还有怀孕这一层buff,齐木楠子不管走到哪,都可以说是前呼后拥,五条家就差没新建个神社把她供起来。
也难怪能养出五条悟那种深闺六眼,金贵少爷。
五条早纪牵起齐木楠子垂放在膝上的手,关切道:“有不习惯的一定要和悟说,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她当初怀五条悟的时候可不要太辛苦,那小子在娘胎里就是个不老实的。在生下他后,早纪更是实力大跌,从一级咒术师沦为二级,二十多年来都没能恢复。
“我会的。”
齐木楠子倒没什么特殊感觉,除了不能使用超能力外,最多就是比平常乏力了些。不看肚子,她都没什么怀孕的实感。
正当五条早纪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回来啦!”
熟悉的白毛从门口闪入,轻车熟路地扑向齐木楠子。
眼看那坨不明物就要不知轻重地压到自己儿媳,五条早纪握住扇柄,不急不缓地用折扇抵住来者的额头,阻挡他继续前进。
“老妈?你怎么在这?”将扇子挪开,五条悟这才发现自个母上大人也在。
这臭小子!
五条早纪绷住了优雅从容的微笑,下手却毫不留情,白玉为骨的折扇“啪”的一声拍在五条悟的脑壳上,再慢悠悠地移开。
“嘶……”为了和老婆贴贴而把[无下限]关了的五条悟揉了揉脑袋,抱怨道,“老头子惹你了?”
合着你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对吧?
“别多想。”五条早纪笑着摸了摸儿子的狗头,“只是单纯觉得你欠打而已。”
齐木楠子的视线在母子俩间游移了一会儿,淡定地捧起桌上的牛奶,保持沉默。
这种时候,看戏就好,谁还不是个乐子人呢?
*
“家主大人,又有一批咒灵攻进来了!”
一名五条家的二级咒术师穿过重重防护措施,小跑入院门,焦急地向五条悟汇报战况。
今天是齐木楠子的生产日,早在几天前,京都的咒灵空前活跃,五条家四周围满了试图进攻的咒灵,而它们的数量和质量在今天达到了顶峰。
齐木空助的各类重武器将五条宅的外围围成了铁桶,五条家的咒术师轮番顶在内围,负责祓除冲过火力扫射的高级咒灵。
灰原雄、七海建人等在京都各地支援,就连伏黑甚尔和魏尔伦都被自家无良老板丢去咒灵堆里。而作为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更是一人牵制了三只特级咒灵。
“你去吧,我这边没问题的。”正以巧克力补充能量的齐木楠子风轻云淡道,只可惜她那苍白的脸色没有什么说服力。
“楠子这边有我在,你放心吧。”一身白大褂的家入硝子猛灌了口咖啡,“你留在这也没什么用。”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天。六眼的视野中,整片天空都是暗沉的灰色,数不清的咒灵汇聚而成的庞大咒力如同灭世洪水,蠢蠢欲动,试将这片人间彻底摧毁。
不再犹豫,五条悟俯身在妻子额间落下一吻,声音轻柔:“我会尽量快些,希望能赶上这小子出生的第一时刻。”
说罢,身形一闪,已出现在300米外的高空上。
白发蓝眸的六眼神子冷漠地垂眸俯视脚下的魑魅魍魉,十一月的寒风于耳边狂啸,身上昂贵精致的和服却纹丝不动。
“稍微粗暴点,没问题吧?”这么说着,五条悟抬起手,对准咒灵聚集最多的地方,“茈。”
紫色的光芒伴随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咒灵奔去,沿途的低级咒灵瞬间湮灭,初开灵智的一级咒灵本能地想要躲避,却仍在瞬发的术式下化为灰烬,连惨叫都来不及。
“还不肯出来吗?”五条悟站姿闲适,视线落在林中的某一点,轻笑道,“十二个,这次你们是真的大手笔呢。”
山林静谧,没有任何声响回应五条悟的自言自语。
“诶?还是不说话吗?”五条悟歪了歪头,下一秒落到夏油杰身旁,手搭上挚友的肩膀,声音带着笑意,“好啦,杰。把人都带走吧,我要清场了。”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多年的默契让他能轻易领悟到五条悟的想法。
于是,这位咒灵操使操控着自己的咒灵,把下方还在和咒灵搏斗的咒术师们裹挟到后方。同一时刻,自己也退回五条宅内。
一瞬间失去了敌对对象的咒灵们懵了一下,但很快它们就找到了新的针对目标——还停留在门外的五条悟。
对于自己被集火一事,五条悟毫不在意,悬在半空中,[苍]、[赫]、[茈]三种术式不要咒力般往咒灵堆里扔。在这种攻势的攻击下,即使是如海般庞大的咒灵潮也不免有几分停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休无止的咒灵虽然放缓了进攻的速度,但依旧不知疲倦地朝五条悟扑去。
或许不能用“无休无止”。
五条悟能明显感觉到咒灵的数量在逐渐减少,不出多时,这些咒灵就能彻底祓除。
“动手吧。”
耳朵里的微型蓝牙耳机传来齐木空助强压着怒火的声音,五条悟向咒灵潮的外围看去,伏黑甚尔坐在由十二个咒术师杀手叠成的“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手里的三节棍。
魏尔伦则利用自己的异能,用重力将所有咒灵都赶往他的方向。
既然都到齐了,那么……
“无量空处。”
一片刺眼的白光以五条悟为中心展开,顷刻间属于最强的领域构建完成。
天地失色,万相归无,浩瀚的星空中,苍蓝的六眼悬于顶上,神祇般冷漠地俯视着被领域囊括在内的所有咒灵。
从虚空中拾级而下,五条悟站在所有咒灵的最前端,手指屈起。
[茈]
球形的领域“砰”地一下瓦解,五条悟从中走出,下一秒,他猛地看向内宅。在六眼中,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力量冲天而起——是齐木楠子的超能力!
瞳孔紧缩,下意识瞬移到齐木楠子所在的院子中。
“怎么回事?”随手抓来一个侍从,没能控制好的表情带着凛冽的杀气。
“家、家主大人!”侍从被五条悟此时难看的脸色吓了一大跳,说话都开始结巴,但还是艰难地复述自己了解的情况,“夫人突然陷入昏迷,身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能量阻挡所有人触碰,家入医生都毫无办法。”
何止是毫无办法,产房内的家入硝子都快急疯了。
一旁被请来的外援与谢野晶子亦是束手无策。笑死,人都碰不到,还指望异能能起效吗?
而其他没见过这种市面的医生拿着手术刀面面相觑,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祈祷齐木楠子能尽快醒来。
“楠子这么突然晕了?”穿好隔离衣进入产房的五条悟问道,试探性戳了戳将妻子隔离在内的金光,目光一瞬不离紧闭双眼的齐木楠子。
“不知道。”家入硝子面色紧绷,“楠子很突然就闭上了眼睛,然后这层光就出现了。”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
*
超能力者的体质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点用的。躺在床上的齐木楠子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没那么痛。
时间没到,还不需要她配合,齐木楠子便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当咸鱼,甚至还有心思去考虑外边的战况。
“夫人,现在差不多了,待会还请您配合。”主刀医生温言细语道。
齐木楠子点了点头,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股熟悉的感觉自体内升起。
【见鬼!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超能力者恢复了!】
意识到超能力恢复的那一刻,齐木楠子立即闭上了眼睛。她本意是不让[石化]能力在这种时候添乱,却不曾想这一闭眼就出了大问题。
一片空白。
真正意义上的空白,便是时间的这个概念都不存在。
齐木楠子冷静地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光球身上。
[世界意识。]
肯定地、毫无疑问地,一语道破。
[是我。]
分不清性别的声音突兀的在脑子里响起,超能力者难得体验了一把其他人听自己说话时的感受。
[你想趁着这个时候杀我?]联系前因后果,齐木楠子不难得出结论。
世界意识倒也爽快,干脆地承认:[没错。]
[你本来就不该存在。]没有起伏的声音单调得诡异,[如果不是你,就不会导致众多世界融合。]
[世界不融合,我就是唯一的世界意识,世界线也不会被更改。可就是因为你,一切都毁了。]
齐木楠子敏锐地捕捉到了祂的重点。
【“唯一”?难道还有其他的世界意识?】
对于祂明显是说漏嘴的情报,齐木楠子按下不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向别处:[难道只有他们按照命运的操控一步步走向末路,才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世界线的稳定。]世界意识义正辞严道,[世界线若是崩溃,整个世界都跑不了。]
【实际上,有我在,世界线崩溃对世界根本没影响,最多换一个世界意识而已。】
拒绝被PUA的齐木楠子在心中腹诽,但她也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两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齐木楠子想要改变世界线,给自己那些咒术师朋友打出一个HE的结局。
而世界意识想要维护既定的命运,让自己能够继续存在。
从一开始,双方便是不死不休。
体内的超能力不断聚集,在即将达到顶峰时被齐木楠子一次性全部放出。
被超能力拱卫在中间的超能力者看向正对着的光球,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右手抬起,庞大的超能力瞬间席卷整个空间。
【那就试试吧。只要把这个空间撑破了,就能回去了吧?】
超能力不断飙升,空间开始摇晃。
世界意识又惊又怒,单板的声音也有了变化:[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齐木楠子懒得理会祂,专心致志地操控自己阔别两个月的超能力,试图找出这个空间的薄弱点。
找到了!
紫眸一亮,磅礴的能量被压缩成筷子大小,猛地向那一点捅去。
“砰”。
像是被棒球击中的玻璃窗,空间开始皲裂,裂痕逐渐扩大,刹那间化为碎片,一切都消失在虚无中。
与此同时,外界的齐木楠子睁开了眼睛。
*
“楠子?”
黑暗中,有人小心翼翼地唤着她的名字。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撞入了那双天空般的蓝眸。
[悟。]撑着床板坐起身,齐木楠子按了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我睡了多久?]
把枕头垫在齐木楠子身后,五条悟勺起一小勺白粥递到她嘴边,“一天一夜。”
咽下白粥,齐木楠子点点头,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四处看了看,问:[小律呢?]
五条律,这是他们儿子还没出生时就定下的名字。
“在老妈那边睡觉呢。”五条悟道,随后语气一顿,“能吃能喝的,没什么大碍。”
注意到五条悟语气的变化,齐木楠子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小律是有是什么问题吗?]
在那个空间里,没有时间概念,齐木楠子也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中昏迷了多久,又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嗯……”五条悟沉思了一会,“我觉得那应该不算问题。我让人把他抱来好了。”
这么说着,五条悟把碗塞进齐木楠子手里,出门吩咐下人把儿子抱来。
侍从的速度很快,粥还没吃完,人就已经到了。
小心翼翼地接过对她来说过于脆弱的孩子,齐木楠子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或许是母子间特有的心灵感应,刚到母亲怀里,上一秒还在睡梦中的五条律就睁开了眼睛。
母子两对视的一刹,齐木楠子一时停滞了呼吸。
一蓝一紫,奇特而瑰丽。
她没有五条悟的六眼,看不到人体内的能量,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五条律身体里泾渭分明又相互交融的两种力量。
“我看过了。”五条悟坐在床边,揽住齐木楠子的肩膀,垂眸看着妻子怀中的幼子,“他继承了我的[无下限]和单只六眼,还有被大幅削弱后的超能力。”
“我看不清他的上限,或许在未来,他将会远胜于我们。”
“这意味着,”
低沉的声音如丝绸般在冬夜中流淌,夹杂着屋外淅淅索索的雨声,显得不大真切。
“平衡将再次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