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饭中,莫偕月将之前在遂城被石邪英雄救美的事重新讲述一番,石邪这才有星点印象。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那时腿上受了伤,我叫旁人去扶你到帐篷歇着,你还不乐意,非要我扶你过去!”

    石邪想起被她来回使唤的那日,满脸哀怨地扯着她缠在他手臂上的手,“你不饿吗?放开手吧,吃饭啊。”

    “你喂我吃”,莫偕月笑眼弯弯仰面望着他。

    石邪闻言却像是被恶犬咬了一口,惊恐将身子向后仰去,“你没事吧?我又不是你仆从!”

    莫偕月似忽地想起什么,松开了手,未有再像先前那般不肯罢休,“那好吧,自己吃就自己吃。”

    见她松开手,石邪便忙将座椅拉开,似要远离她十万八千里,甩着酸痛的胳膊,见她又要凑近,忙警觉制止道:“你莫要再过来了!姑奶奶,您让我好好吃顿饭行吗?”

    “那我等你吃完饭”,莫偕月眨了眨眼,丝毫不在意他抗拒模样,说完便拾筷夹来一块宫保鸡丁,将面纱从右侧拎过遮掩,木筷从面纱之后将其送进口中。

    见她吃完复又将面纱系好,石邪在一旁蹙眉直言问道:“你吃饭都不摘面纱?”

    “嗯,习惯了”,莫偕月笑眼望向他,眸中却闪过一丝落寞。

    石邪挑眉,向宋祁鸢小声嘀咕:“真是个怪人。”

    宋祁鸢未有应答,探究看向莫偕月,却见她满眼笑意盯着一旁低头闷饭的石邪,心中奇怪。

    她总觉得,莫偕月留住在京城,不只是为了石邪,或许还为其他。

    微生澈见她盯着一个空碗发呆,便夹了一块红烧肉予她,柔声道:“空碗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快吃。”

    闻声回神,她戳了戳碗中的红烧肉,不自觉弯起唇角,笑问他:“你怎知我喜欢?”

    听她这样问,微生澈一愣,想来方才夹菜时,脑海中便浮现个念头,要给她夹最喜欢的红烧肉,可是问起缘由,大抵是恰巧。

    他又夹来一块,送进她碗中,“我夹给你的,你怎会不喜欢。”

    宋祁鸢瞪了他一眼,低头将红烧肉咬下。

    她垂眸勾了勾唇角,轻声说了一句:“味道还不错。”

    待饭后,莫偕月便缠着石邪,要他带着自己在城中转转。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哪处好玩,你就带我转一转嘛”,莫偕月摇了摇石邪的手臂,尾音稍稍拉长,像个钩子似的勾着石邪的心乱糟糟的。

    石邪又在抽着被她裹在怀中的手臂,找了理由,“我不去!我下午还有事”,

    宋祁鸢想起莫偕月先前在太子生辰宴上的飒爽剑舞,再与眼前在石邪身边这般小鸟依人的她相较,似是两个人。

    见她望着两人,微生澈扯了扯她衣角,沉声问她,“你去何处?回药馆吗?”

    “嗯”,宋祁鸢点了点头。

    微生澈扬眉,“我去帮忙。”

    “不用”,午后温热,宋祁鸢将身上的披风松了松,“我下午还有别的事要忙。”

    微生澈见她迈步,便追在她身后问:“什么事?”

    “你怎什么都要问”,见他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宋祁鸢好笑道:“又不是什么重要事。”

    他却不在意,伸手揽过她肩膀,笑言:“我跟你一起。”

    石邪这边被莫偕月缠着抽不出身,只能眼睁睁瞧着微生澈贴着宋祁鸢越来越近,却插不上手,开口呵道:“喂!你这臭小子!放开小祁!”

    微生澈闻言却将宋祁鸢搂得更紧,示威似的,又俯身在她耳畔道:“我也去,我要同你一起。”

    感受到他温热鼻息,她不知怎的,最近总容易耳热,便伸手想要将他推开,但他反而更加力大,赌气似的盯着她,将她锢在怀中。

    宋祁鸢无法,只能先与他道:“你先放开我。”

    他却耍上小孩子脾气,与她讨价还价:“我不,除非你答应我陪你一起。”

    她向后仰着,想要躲开他有意无意撩拨在她耳畔的肩上绒毛,“我是要去看我外公,你去作甚?”

    知她是要去看外公,微生澈得了答案才堪堪卸了几分手上力度,软着声音,似是在讨乖,“可我明日又要去训练新兵,可是要离开好多天,你不会想我?”

    闻言,宋祁鸢耳尖一红,骂道:“你害不害臊啊,微生澈,你去便去,我为何要想你。”

    微生澈听她这样说,便将手覆在胸口,蹙眉佯装痛楚,“伤心了。”

    她锤了他胸口一下,笑道:“这么会装,怎么不去做戏子。”

    “我只演给你看。”

    他嗓音低沉,慵懒缠在她耳廓,惹她心口悦动。

    宋祁鸢挣开他怀抱,遮掩脸上红晕,“你又胡说什么。”

    她快步上前,拉过花衣,“花衣,我们回药馆。”

    花衣在一旁瞧着石邪跟莫偕月拉拉扯扯看得有趣,正入迷却被宋祁鸢扯走,懵懂应着:“是,小姐。”

    石邪见宋祁鸢拉着花衣离开,便要上前跟上,却被莫偕月死死牵制在原地,不得上前,“诶诶!等等我啊小祁!”

    “你要陪我!”莫偕月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于是还喊来一旁的几个侍卫一起,将石邪几乎是绑着离开。

    宋祁鸢望着石邪挣扎的身影,不禁在心中给他祈祷一番。

    郎无情妾有意,只望莫偕月是当真有意,不为其他。

    微生澈一直紧紧跟着她回了药馆,宋祁鸢给花衣交代药馆事宜,他便一直在馆中显目的位置上坐着,盯着宋祁鸢的眼神一刻也不避让。

    宋祁鸢被他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问他:“你怎还在这不走?”

    微生澈支着下巴,向她勾唇坏笑,似是在蛊惑,“我想再多看你一会儿。”

    “我有什么好看的”,宋祁鸢背过身子,躲开他的目光,将备好的木匣子装进包袱中,“你若是无事,便在药馆帮花衣整理药材吧。”

    “我有事”,微生澈见她要走,便从椅上起身,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朝她傻乐:“我护送你去。”

    “不用,我外公的住处离这里也并不远”,宋祁鸢想要从他手中将包袱拿回,却被他闪过。

    他不肯松口,“我不放心你一人。”

    一阵对峙,宋祁鸢争不过他,便也不再作声,任由他跟着自己。

    待马车来,微生澈便立在马车一侧,作势要扶她上去。

    宋祁鸢见状好笑望着他,“你倒是自觉。”

    “嗯哼”,他扬了扬下巴,将掌心向她,“我扶你。”

    “谢了”,宋祁鸢这次没有拒绝,只是稳稳搭上,却一瞬被他的温热掌心包裹,她一愣,垂眸压抑心中异动。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竟令她心中生出安稳感触。

    上了马车坐下,宋祁鸢仍觉心中被奇异触动。

    前世不知他牵过多少次,却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觉心中安稳,反是只有对他的无边惧意。

    似乎自从了解过他儿时痛楚之后,她便将原本脑海中固化出的危险狠厉印象的他渐渐淡化。

    他前世的偏执血腥,想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并不是他一人过错所致,所以只要她能在这邪恶之源还未萌发至骇人地步便使其戛然而止,似乎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就比如说现在,微生澈已然不再向前世那般令她惧怕,反是有些温暖。

    微生澈见她望着窗外愣神,不禁问她:“想什么呢?”

    “想起了些从前往事”,宋祁鸢扬着唇角,望着窗外感叹时光流转,太快逝去,她竟已重生回来这样久了,好像离前世记忆越来越远。

    又似乎现在过得还算不错。

    微生澈俯身上前,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你可还记得小羊”

    粗糙的触感似抽离时有意划过她脸颊,宋祁鸢低头遮掩眸中情动,却将刚刚整好的发丝复又垂了下来,“记得,它近来如何?”

    微生澈注意到她红热的耳尖,低低笑着,道:“它说它想你了,得了空闲去瞧瞧它如何?”

    “小羊会说话了”,宋祁鸢觉他说得有趣,不禁笑出声,抬手掩唇,笑意却从眸中溢出,“你可真会教。”

    微生澈见她笑得明媚,也勾起唇角,朗声应道:“嗯哼,狗随主子,自然也是聪明。”

    “哈哈,你将它养在何处?”

    记得前几次去偏院都未有听到过犬吠声,下人也从未提过,想来不是养在府上。

    “保密”,微生澈神秘扬了扬眉,卖着关子,“你若是肯陪我去,我便告诉你。”

    她闻言展颜,笑道:“看在小羊说它想我的份上,我且考虑考虑要不要知道这个秘密。”

    微生澈身子后倚,散漫恣意,“那你可要快点,小羊等不及,可是会来跑来找你。”

    两人交谈时,宋祁鸢说起外公曾在朝廷任职,曾也是个恣意昂扬的大将军,只是后来身体抱恙,便致仕还乡,在此休养生息。

    他闻言想起小老头与他说过,宋毅当年便是靠着他妻室阿爹的人脉攀上高枝,而宋祁鸢的外公,当是两朝元老将军柳蚩。

    曾与太上皇在破落时结拜,开国后被委以重任,被封为首位异姓王,后来先皇忌他位高权重,手握兵权,便想拿他杀鸡儆猴,扶持新势力,柳蚩有所察觉,于是才主动请骸骨,待如今圣上登基后,复来寻他帮扶,因而他虽已告退,却仍在朝中有所势力。

    柳蚩府上偏僻,却见不少仆从忙碌,想来圣上待他不薄。

    待马车停下,微生澈便先下了车,将宋祁鸢扶下。

    还未等宋祁鸢站稳,便听到府前传来声响:“鸢儿?哦呦,我的乖孙女,快叫外公瞧瞧,瘦了没有。”

    “外公!”宋祁鸢亲昵扑进老人怀中,配合老人在他身前转了个圈。

    “嗯,好好好,鸢儿长大了,跟你阿娘越来越像。”

    阿娘是外公独女,中年丧女,说来也是可悲,老人脸上也不禁显露几分悲痛。

    宋祁鸢见状忙岔开话题,与他问候道:“这样冷,外公您怎穿的这样单薄,可是要注意身体,若是染了伤寒可如何是好。”

    外公摸了摸她脸颊,慈爱望着她,道:“无妨,外公心中有数,来来来,快跟外公往屋里去,屋里暖和。”

    他说着,转身才瞧见宋祁鸢身后还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瞧着倒是一副稳重的模样,于是上下打量一番,问道:“鸢儿,这是我外孙女婿?”

    宋祁鸢见他误会,忙道:“不是不是,外公,他......他就是陪我来的侍卫。”

    微生澈却一脸喜色的猛地点了点头。

    外公见状也明了两人关系,朗声道:“既然这样,外面凉,小伙子也进屋里坐坐吧。”

    “不用了阿公,他还有事要忙呢,对吧微生澈”,宋祁鸢忙转身向他使眼色,却见他脸上挂着笑,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便跻身往她身旁立住。

    “多谢阿公,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祁鸢闻言蹙眉,见微生澈满面春风紧跟她身后,与她小声道:“快跟上阿公啊,夫、人。”

    “适可而止啊微生澈!”宋祁鸢听他这般调笑,便锤了他肩膀。

    却见他呼痛,惹前面的柳蚩回首望,还嚷道:“家暴啊。”

    见阿公望来,宋祁鸢无法,只能眼神警告他,忙上前追上柳蚩,揽过他手臂进了屋。

    微生澈在后望着她逃跑的娇俏身影,不禁柔了眉眼。

    老人屋中没有那样多规矩摆设,进了屋,微生澈便与柳蚩对坐,一时无言,感受到老人审视凌厉的眼神,微生澈不禁抓紧了手上的茶杯。

    他已经许久未有过这般紧张了。

    总有些突然见长辈的紧迫感。

    宋祁鸢也瞧出他的不自在,便想着与外公说说话,化解一下屋中的尴尬气氛。

    “外公,这是雪莲花,您先存着”,她将包袱打开,将木匣取出递向柳蚩。

    老人笑吟吟接下,知她孝心,“我要这有何用?”

    “您尽管留下,或许日后能用这上”,宋祁鸢不知前世意外现世又是否会来,但她只能先做打算,只望外公余生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好,那阿公便听鸢儿的”,他瞧出宋祁鸢不对劲,但也未有多问。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柳蚩与微生澈四目相对。

    却听柳蚩先行开了口,道:“小伙子,怎么称呼啊?”

    “回阿公,晚辈名微生澈,字遂婴。”

    “好,遂婴啊,你与鸢儿相识多久了?”

    微生澈深思熟虑,还是如实交代:“嗯......儿时便认识了。”

    “儿时便识?”

    闻言,不禁柳蚩一愣,宋祁鸢也是一惊,她原以为微生澈又在胡言乱语,却听他与外公讲起她儿时救下他一事。

    她这才想起自己儿时很喜欢行侠仗义的侠客,那次好似在与石邪玩什么过家家,便也上头,瞧见有小孩被欺负,本着侠客的道义上前解救,后来阿娘纵容,便同意她将那小孩带回府中救治,只是后来他与她并未有多少交集,每每撞见,她想要上前搭话,便见他跑开。

    那时他骨瘦如柴,满脸都是疮疤,阿娘一直在帮他医治,可一直到他离开,她都没有见过他原本的模样。

    没想到,她与微生澈竟在儿时便见过。

    如此想来,前世微生澈愿意娶她,愿意在将军府有难时出手帮扶,便是因儿时交集吧。

    “那时,我便对她动了心,后来有缘再见,是我之幸”,微生澈平淡吐露这些往事,却眸中深情望着宋祁鸢。

    听到他这般直白叹言,令她一瞬怔愣,却觉心跳如鼓。

    “不错,遂婴未有隐瞒”,阿公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与他道:“今日晚饭便留在这与我们一同吧。”

    宋祁鸢惊异外公竟会将微生澈留下吃饭,想来外公向来不愿接触什么青年人,总觉得他们太过心急,想要借着自己平步青云,但今日却对微生澈不同。

    微生澈惊喜应下,忙道:“晚辈多谢阿公招待。”

    于是一顿酒饭,柳蚩在宋祁鸢的阻拦之下喝了几杯,但微生澈却喝了不少。

    柳蚩令他喝,他便也不拒绝,宋祁鸢瞧着他脸上染红,想要拦下,却被柳蚩阻下。

    柳蚩拍了拍她肩膀,笑言:“怎么?心疼了?外公这是在考验他呢,别着急。”

    宋祁鸢挑眉,没见过这样考验的。

    后来,宋祁鸢被柳蚩支走,去取他亲手制得的茶叶。

    回来她便瞧见外公红着眼,微生澈在一旁立着,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又听微生澈高声斩钉截铁道:“还请阿公放心,您今日所言,晚辈牢记在心!”

    “好”,柳蚩眸中露出欣赏,向宋祁鸢招了招手道:“好了,天色也晚了,赶紧回去吧,莫要叫你那个爹知晓你今天来看过我,又要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好”,宋毅一直提防她来见外公,宋祁鸢也是心中有数,“外公,那您早些休息。”

    府上仆从来搀着外公,提着灯,将他们送到门前。

    “嗯,让遂婴回去好好歇着吧。”

    “好,您一定注意身体,鸢儿会多来瞧您的”,宋祁鸢抱了抱阿公,言语间满是不舍。

    “好好好,你也要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莫要叫你那个爹的几房小妾欺负,若是被欺负了就来找外公,外公替你做主!”

    “好”,宋祁鸢红了眼眶,想着前世还是陪伴外公太少,等老人走时,才知遗憾。

    上了马车,微生澈又似上次醉酒那般,缄默坐在车中,宋祁鸢戳了戳他额头,笑道:“要你喝这样多,若是明天睡过了头,看阿爹怎样说你。”

    微生澈眼中并不清明,朦胧望着她,将她的手捉进手心,弯着唇角,眸中满是柔情。

    她听到他小声念道:“夫人。”

    “胡闹”,她将手抽出,嘴角梨涡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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