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

    俞延“腾”得一声站了起来,之后搁下手中的饭食,往外边大步走去。

    将军的动作太快了些,王石怕自己挡了他的路,急忙往一旁闪去。

    逢椿和阿紫瞧见人走了出来,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俞延径直走到逢椿身前,问:“发生何事了?”

    阿紫瞧见小将军那上心的模样,觉得自己让逢椿过来求助的想法是对的。

    男人今日的态度与这几日简直是判若两人,但逢椿来不及细想,看着面前人说:“水秀不见了。”

    那次在河边的那番话,逢椿笃定小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他既然知道水秀和陈副将的关系,想来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她想的没有错。

    俞延先是仔细询问了一番,之后派王石去校场上点了一百兵士,吩咐他们在军营各处找人。

    而阿紫说的那条小河,俞延则是亲自带了人过去。

    郭垚本来正在校场上跑圈,他眼尖,远远地就瞧见了小将军帐子前好像站着两个姑娘,仔细一看,这不是小椿妹子和阿紫姑娘吗?

    他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但瞧见王副将过来点人,便自告奋勇地去了。

    王副将说将军下令找一位叫“水秀”的姑娘,大家也不敢多问这姑娘是谁,就只听凭吩咐办事。

    此时,他和王副将跟着小俞将军到了小河边。

    小兵们三三两两地沿着河岸找,有些则是去了河边的一片小树林里。

    “王副将,没有发现。”

    “我这边也没有。”

    “我这边也是。”

    王石有些忐忑地走到小俞将军身边,“将军,大家都没有找到人。”

    阿紫听到这话,在一旁急得都要哭了,“水秀这是跑哪去了,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她赶忙捂住嘴巴。

    “二兄。”

    不知何时,俞校尉也过来了。

    王石开始好奇起这个叫水秀的姑娘是何身份了,为了找人,将军弄了这么大的阵仗,现在就连俞校尉也过来了。

    逢椿看见来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俞延瞧见了,不动声色地侧转了身子挡在她面前。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女子仰头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蓦然一动。

    俞川也是瞧见了方才校场上点人的阵仗,拉了一个小兵问了问,之后跟了过来。

    俞延看着他摇了摇头。

    “将军,河里好像漂着一个人!”

    阿紫的脸色“刷”得变白,她转过头问逢椿:“他们说什么?”

    逢椿抿唇,也没回过神来,她握紧阿紫的手,没有说话。

    俞延几乎是第一时间望向身后的姑娘,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袄,嘴唇有些微微发紫。

    过了一会,河上漂的那个人被小兵打捞了上来。

    “将军,人已经死了。”一个小兵过来禀报。

    “怎么可能。”阿紫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逢椿手脚发软,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被她连带着摔了下去。

    “啊呀,这是怎么了?”松莲跑了过来,赶忙把两个姑娘扶了起来,“我起来的时候发现你们俩不见了,你们怎么都不叫上我一起……”

    “松莲姐,水秀死了。”阿紫扑进了她的怀里,眼泪大滴大滴地涌了出来,“我就猜到她还我钱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她平日里那么抠门……”

    松莲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早知道我昨天看到她往河边走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拉住她,都怪我……”阿紫的情绪有些激动,哭得声嘶力竭。

    郭垚就是方才那几个下河打捞尸体的小兵,他走了过来,看到阿紫姑娘哭得那么伤心,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人好像不是……

    王石对着小俞将军说:“将军,小兵说死的人好像是一位叫宋盈的姑娘。”

    阿紫的哭声霎时间止住了,她“腾”得一声站了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对着王副将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没有在骗人吧?”

    “死的是一位叫宋盈的姑娘。”王石摸了摸鼻尖,讪讪地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被姑娘这般质问有些没面子。

    阿紫登时松了一口气,之后像是后知后觉地念叨:“宋盈……是谁?”

    松莲看了一眼被抬过来的尸体,那尸体不知泡了多久,已经有些发白,而且裸露在外的手腕脖颈处都有大小不一的青紫伤口,看着实在有些瘆人,“宋盈是别的帐子里的姑娘,她是宋瑶的姐姐。”

    “宋瑶?是给我糖吃的那个妹妹吗,我记得她被……”阿紫欲言又止,似乎还是有些沉浸在方才的悲伤情绪中,接着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宋瑶死了,现在她姐姐也死了……”

    逢椿来得晚,对于这些过往她自然是不清楚。

    不过得知那个人不是水秀,她心里还是暗暗舒了一口气,至于这个叫宋盈的姑娘,她不清楚她的过往,自然也无法对她的死做出什么评判。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松莲的表情淡淡的,她似乎对姑娘们寻死有些见怪不怪了,又或者说是已经麻木了。

    “埋了吧。”

    沉默很久的俞校尉突然发话了。

    王石寻着声音,见是俞校尉,有些讶异地瞥了他一眼,之后见小俞将军点了点头,便着手吩咐小兵去安排。

    俞延走到俞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俞川冷着脸,看了那尸体一眼,之后便移开视线。

    “王副将,林子里……”

    一个小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慢慢说,别着急。”王石瞪了他一眼,那么急干嘛,小将军和俞校尉都在这呢,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林子里还有一个姑娘。”

    “什么!”

    阿紫沉默地看了看逢椿,又看了看松莲,之后跟着那些小兵一步步往林子里走去,待看清那个“姑娘”时,她径直晕了过去。

    松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子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逢椿接住阿紫,抬头看去,一根麻绳从树上垂下来,两头打了个结……之后她似乎有些不忍再看,把头垂了下来。

    小兵们把人放了下来,对着众人说,“这个姑娘……也死了。”

    一个早上死了两个姑娘,而且都是军营里的营妓,因着营妓寻死是常事,死了一些,之后若是又有犯事的官员,朝廷又会送新的女眷过来。

    小兵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因此觉得这事说大也不大,但将军和校尉都在,说小也不小。

    他们看向小俞将军和俞校尉,似乎是想问他们要怎么处理。

    俞延担忧的目光从跪坐在地上的姑娘身上收回,他看着地上的那个女人,之后对着王副将说,“找口棺材,把人埋在……陈副将旁边。”

    陈副将?

    王石的眼睛猛地瞪大,半晌才反应过来将军说的是谁。

    这个姑娘和陈副将……

    突然,一个小兵拿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张走了过来,“将军我们发现这个姑娘手里握着东西,好像是字条。”

    俞延接过,看了看。

    逢椿听到这话,手撑着地费力地站了起来。

    俞延眼神微闪,胳膊动了动但最后还是缩了回去,之后将字条递了过去。

    逢椿接过,只见上面的字体遒劲有力,水秀不识字,所以这不可能是她亲自写的。

    逢椿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列的署名上,“陈玉”两个字笔划很是流畅,而“尹水秀”三字却是稍逊之,最后还有两个名字字体各不相同。

    证婚人:

    俞延

    俞川

    她忽得明白过来,这是陈副将自己做主写给水秀的通婚书,逢椿看向躺在地上的姑娘,明明不久前还是会哭会笑的,现下却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一动也不动。

    俞川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之后收回视线。

    逢椿将手中的婚书叠好,她不明白,水秀为什么想不开呢,她若是不想离开军营大可以留下。

    离开?她看向了一旁俞校尉。

    这之后,突然有小兵过来寻小俞将军,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俞延听了,瞥了一眼站在原地发愣的姑娘,但碍于军情紧急,他不得不立即离开,只吩咐王石留下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俞校尉。”

    王石见俞校尉在发愣,出声提醒了一句,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便又叫了声:“俞校尉。”

    俞川看了他一眼。

    王石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立马闭上了嘴。

    俞川没有理他,大步往军营走去。

    *

    第二日,王石带着小兵去完成将军走前的吩咐,昨天见过面的三个姑娘来了一个,就是那位说是有玉佩落在小将军那的。

    出军营的时候,他们又恰巧碰上了手里抱着两坛酒的俞校尉,就这样,一行人便一起出发了。

    陈副将是小将军的兄弟,是在战场上替小将军挡刀死的,这在军营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他的尸身被小将军亲手埋在军营外的一座小山上。

    他们找到墓后,在旁边挖了一个位置,将扛来的那口棺材埋了进去。

    轮到立墓碑的时候,王石看着手里的木牌有些犯难。

    “我来吧。”

    逢椿走上前去,接过木牌,想了想,在上面刻了“陈玉之妻陈水秀墓”。

    王副将看着上面的字,又看了一眼俞校尉,他不敢自己做主。

    见俞校尉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王石便当他是同意了。

    这之后一行人便离开了,独留下俞校尉一人。

    逢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把一坛酒洒在陈副将的面前,之后又打开另一坛,自顾自地仰头喝了起来。

    等逢椿再回来时,那人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倚在陈副将的墓碑旁,自言自语地说道:“小玉,你们俩也算是死同穴了,可是我连她的尸身在哪都不知道……”

    逢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簪子,这是她来之前阿紫塞给她的,说是还给水秀。

    “你怎么回来了?”俞川看了她一眼,不过面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我来埋水秀的簪子。”说着,逢椿走上前去,打算用手在水秀的坟前刨一个小坑。

    俞川丢了一把匕首给她,没有说话。

    逢椿没有用他的匕首,将簪子埋了之后就离开了。

    俞川看着被嫌弃的匕首,也不生气那人竟然不领自己的好意。

    “还是个记仇的,有气性……”他抬头看了看天,念叨,“我也是个记仇的,今天天气不错呀,去探望探望老朋友。”

    逢椿再次听到有关俞校尉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听人说他昨夜把军营里的一个将领给打了,打得半死不活就剩口气,而且这还不是他第一次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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