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翌日午后,阳光明媚。

    如月自作主张将请帖拆开,才知道约定的时辰就在申时,现在应该做准备了。

    而方映渔还躺在屋檐边的椅子上,侧着脸,面容被凌乱的发丝遮住,只能听见缓慢的呼吸声——

    她睡得正熟。

    如月有些着急,摇着躺椅想要叫醒她,却被狠狠抽了一巴掌,手腕红了一片,始作俑者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如月蹲在躺椅边上,看着她的后背,欲哭无泪:“姐姐,你赶快醒醒吧,时辰要到了。姐姐,姐姐……”

    终于,方映渔悠悠转醒,睁开了眼:“我活得好好的,什么时辰到了?”

    如月松了口气:“是赴约的时辰,姐姐,时候不早了,该做准备了。”

    “哦。”方映渔撑着扶手坐起身,含糊说着,“可我没说要去呀。”

    “啊?你不去?”如月茫然地指了指挂起来的纱衣,“你不是已经缝好了衣裳了?”

    方映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彻底清醒了:“我缝纱衣是因为嫂子可能哪一天会要回去,而且昨日我不是告诉了你,王爷不可能会选我,既然知道结果,为何要多此一举,去赴约呢?”

    方映渔进了屋内,倒了一杯茶水,又回到躺椅上坐下,翘着腿,仰着头望了一眼蓝天白天,慢悠悠喝起了茶。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如月却心急如焚,担忧道:“若是王爷知道你不去,会不会找你麻烦?”

    方映渔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不管怎么样,这里是将军府,就算我只是将军府的一个小丫鬟,王爷也不可能不讲道理乱来。”

    如月道:“若王爷来要人,吕氏肯定会毫不犹豫把你交出去的。”

    方映渔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道:“那日我帮嫂子圆了谎,骗了王爷,倘若嫂子真不顾情面,把我交给王爷,我就只好老老实实将欺骗王爷的事,说出来……”

    如月恍然大悟:“姐姐,原来你替吕氏遮掩,是想以此来要挟她,不准将你交给王爷。姐姐,你好厉害,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步。”

    “……”方映渔晃着杯中的一根茶叶,叹道,“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就是这么大的太阳,懒得出府,唉,我又有点困了,想再睡会儿。”

    然而重新躺下后没多久,就有一位不速之客进了小院。

    方映渔再一次被如月叫醒,就看到了一张憨厚的脸对她笑了一下。

    康乐章躬身行了个礼,说道:“如梦姑娘,轿子已经在府外等候了,还请移步。”

    方映渔盯着他,兴许是习武之人,他长相硬朗,魁梧奇伟,表情与主子如出一辙,板着个脸,很严肃。

    方映渔问道:“一定要去吗?”

    康乐章一本正经道:“王爷吩咐,一定要将姑娘们带到。”

    方映渔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听说王爷邀请了十二位姑娘,每一位姑娘,你们都要去接?”

    “不是,已有十位姑娘到了王府,我来接的,只有如梦姑娘和另一位昭雪姑娘。”

    “不知昭雪姑娘是为何需要你们接?”

    康乐章没想到她会刨根问底,不想再作答,只说:“如梦姑娘,大家都在府外等着,请移步吧。”

    方映渔看了如月一眼,点点头:“走吧。”

    起身后,如月跟上要一起走,康乐章伸手拦住了她:“王爷只邀请了如梦姑娘一人,其他人等,不可同去。”

    如月为难看向方映渔,方映渔无奈道:“罢了,我一个人去。王爷身份尊贵,定然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康乐章道:“自然。”

    **

    王府设宴,邀请来的十二个姑娘被安排在了庭院左右席位上,身后分别有两位丫鬟伺候着。

    方映渔的席位在最外侧,坐下后,她环视了一圈,王爷还未到场,来的十几位姑娘,除了她和另一位穿得随便,其他人大概拿出了压箱底的漂亮衣裳,浓妆艳抹,极为隆重。

    没记错的话,那位同样素衣的姑娘与她前后脚到王府,应该是康乐章口中的昭雪姑娘了。

    艳阳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热意去了大半。

    似乎过了申时,王爷迟迟未到,十几个姑娘等了好些时候,又因互相不认识,都静默无声。

    席位上摆放了一壶茶,却没放茶杯。

    方映渔有些口渴,扭头想要叫身后的丫鬟拿一个杯子,却看见其中一个丫鬟手中拿着纸笔,在记着什么。

    她想的果真没有错,这宴席并不简单。

    不知王爷打算做什么,她只能静观其变。

    又过了一炷香,来了一位白衣男子,长得眉清目秀,他单手负于身后,身姿颀长,神情温和,像是一介文人书生。

    他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姑娘,久等了。在下唐子晋,是府中管事。方才在为姑娘们做沐浴更衣的准备,现已备好,劳烦姑娘们去后院厢房。”

    坐在最前的昭雪第一个站起身,不满道:“王爷好大的排场,一封请帖,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就要我们全部到场,来了又不事先说明要如何,还要沐浴更衣?这是什么意思?”

    唐子晋道:“是我失礼了,未给各位姑娘解释清楚。我们王爷此番设宴,确实如传言所说,为选妃。王爷将从你们当中,选出一位最合适的王妃。而挑选的法子,分为三种,一是身姿形态,让各位姑娘沐浴更衣,是想要大家展示最真实的姿态,等更衣后,会有画师一一画下姑娘们的身姿。随后,还有琴棋书画的考核,当然,并不是要求姑娘们全部都要会,最后,便是四书五经。各有一位考核官跟随各位姑娘,为你们打分,考核并非以分高者取胜,所以,姑娘们随性而行便可。”

    “考核?”昭雪并不接受这番说辞,又道:“你们自作主张,可否问过我们,愿不愿接受考核?”

    唐子晋始终彬彬有礼:“既然如此,那我便问问各位姑娘,是否愿意接受王妃的考核?”

    现场无一人应声。

    昭雪气道:“攀权附势之辈,你们还真是作践自己。”

    “昭雪姑娘何出此言?不过姑娘们与你看法不同,做出不同选择罢了。昭雪姑娘若是无法接受,不做便是,王爷让姑娘们随性而行,便不强求于你。”唐子晋侧身做了个手势,“其余姑娘们,这边有请。”

    王府后院,已有丫鬟们在等着她们了。

    昭雪没跟来,其余人按着铭牌,入了各自的厢房。

    是一间布置成姑娘居住的房间,厢房中摆放着一个大的木桶,桶中热气缭绕,旁边木架子上挂了一件白色长衫,没有多余的修边,简单且朴素。

    丫鬟将方映渔的外衫脱掉后,方映渔捂着衣襟道:“我习惯自己沐浴,我自己来便好。”

    丫鬟也不勉强,对她躬身行了个礼,便出去了,还贴心带上了门。

    方映渔看向留下来考核记录的丫鬟,又问:“沐浴你也要看着?”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退下了。

    没有旁人盯着,方映渔放松了许多,围着厢房内的陈设转了一圈,没觉出有什么异样,才跳进木桶沐浴。

    方映渔速度很快,穿上王府准备的白衣后,出了门,才发现除了她,只要一位姑娘沐浴更衣完毕。

    她正是在庭院中,坐于右侧的那位姑娘。

    此时她去掉妆容,面容清丽,衣着白衫,湿的发尾还滴着水。

    方映渔走过去,她有些惊恐,还退了一步,抬眼看过来时,双目含水,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叫如梦,姑娘怎么称呼?”

    方映渔这般举动,四周的丫鬟们并未阻止。

    那位姑娘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回道:“叫我可儿便好。”

    方映渔凑近问:“你也没有姓氏?”

    可儿点点头。

    当今民间习俗,凡事在有权有势的贵人府上做事,便由主人家取小名,舍弃原本姓氏,只叫小名。

    如月的小名便是老爷所取,方映渔那日圆谎,也就按如月的名字取的。

    如此看来,可儿也是丫鬟出身。

    “你可知其他姑娘都是谁?”

    方映渔好奇起来,这王爷选妃,不看出身,看什么?

    才艺绝学?

    考核大家的琴棋书画和四书五经,又有不通文章和才情的丫鬟出身的姑娘,虽说不必全部都会,却要计分,然而计分又不以高分取胜。

    看面貌?

    来的姑娘们倒是都长得花容月貌,而且年纪也尚轻。王爷要姑娘们素颜素衣,还特意找了画师画像,难不成,真的只看面貌?

    可既然只看面貌,又何必考核才艺?

    这王爷骨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只认识两位姑娘。”可儿声如细蚊,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一位是昭雪姑娘,她乃太常寺之女,全名李昭雪,还有一位内阁学士之女,叫赵妍,她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千金小姐。”

    “你为何认识她们?”

    兴许同为丫鬟,可儿放下了些戒心,说道:“我是盐商冯万里府中丫鬟,我家主子常常设宴招待朝中官员,我有幸见过她们。”

    正说着,赵妍穿着白衣,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她瞥了一眼聚在一起的方映渔和可儿,随后对服侍的丫鬟说了一句什么,便走出了后院。

    方映渔问道:“这位赵姑娘……似乎性子冷淡。”

    可儿道:“以前见她时,她便如此,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

    方映渔道:“看来我们话多了。”

    许是应了这句话,丫鬟在旁边提醒道:“两位姑娘,王爷已在庭院中等候了。”

    方映渔和可儿对视一眼,跟随着陆陆续续出来的姑娘们,又回了庭院中。

    王爷果真在那儿了。

    今日他与初见时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将长发束起,露出了整张脸,出乎意料,王爷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还是个罕见的英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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