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可儿跟着冯万里进了柴房,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被冯万里推倒,看着他拿出一根木棍,凶神恶煞道:“好你个可儿,我养你十多年,供你吃供你住,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恩将仇报。要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早就饿死了,你还想离开?”

    可儿胆战心惊盯着那根木棍,跪地求饶:“老爷,我错了,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往往这个时候,求饶都是徒劳,冯万里没有同情心,还曾将府中下人比作牲畜。在他眼里,牲畜不配拥有人权,只需要像狗一样忠于主子,否则,打骂一顿都算是轻的。

    “你叫的人都跑到家里来了,还好意思让我放过你?今天要是不打你,我难消心中之气。”

    冯万里说着,木棍朝可儿挥了过去。

    可儿缩成一团,用手护着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这顿打,至少要一炷香,木棍打在手上很疼,为了减少些痛苦,她会往柴堆里躲,冯万里的手不稳,会打到木柴上,这样,她就会少挨几下。

    等冯万里打累了,她全身上下,除了脸,无一完好。

    她倒在地上,看着冯万里迈出了柴房,又让人把柴房门上了锁,听着落锁的声音,她神情呆滞。

    眼前几步远的地方,丢着那根打她的木棍,沾了她的血,颜色暗红,地上还有散落的木柴,有一根不太长,但一头很尖锐。

    她心想,若是逃不掉了,就用这根木头,了结了自己吧,反正她早就厌倦了这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忍耐着身上的疼痛,伸出去够木头,手臂不够长,她咬着牙,挪动了一下身体,才将木头握在手里。

    木刺扎入手心,她又犹豫了。

    要不等一等吧。

    她想,方映渔和如月还在外面,或许她们会想到办法救她。

    就等一个时辰。

    可是躺在柴房地上,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时辰,又好像没有。

    她眼角边,因痛苦流出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木头被她越握越紧,就在她快要熬不住时,听见了脚步声。

    柴房门开了。

    是那个总是欺负她的丫鬟,那人一进来,就不屑道:“算你走运,那位方小姐把王爷带来了,这回,老爷不得不交出你的卖身契。”

    可儿心里一震。

    在王府时,她其实看出来了,王爷不想插手她的事,只有方映渔,对她倍加关照。而王爷选了方映渔做王妃,也就愿意为了她出面。

    可儿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其实已经走不稳了,可是心里有了希望,身上的痛便就感觉不到了,出了冯家大门,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在方映渔抓住她的手腕时,她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

    方映渔前所未有的生气,她想要上前找冯万里理论,却被明荠伸手拦住了。

    冯万里还在笑:“她做错了事,我就教训了一下她,我都是这么管教下人,谁让她这么不禁打。”

    方映渔抓住明荠的手臂,不觉间,手上用了力,她怒道:“你让我打一顿,我倒是看看,你禁不禁打?”

    她推了推明荠,可明荠铁了心拦着她,反手抓了她的手腕,语气轻缓,似在安慰:“方姑娘,你现在情绪太过激动,冯万里就让我来应付,如何?”

    冯万里似乎真怕她动手,让家仆挡在了前面。

    方映渔深吸一口气,与明荠对视了一眼。

    以往他眼中藏着一潭深水,捉摸不定,但此刻,方映渔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坚定。于是她不再言语,蹲下身,同如月一起检查可儿的身体情况。

    明荠侧过身,冷冷看着冯万里,说道:“冯万里,可儿的卖身契值多少银子,你开个价吧。”

    冯万里一愣,赶紧道:“我怎么敢收万王爷的银子,你要她的卖身契,拿走便是。”

    明荠又说了一遍:“开个价。”

    他脸色阴沉,始终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冯万里心想,王爷这层关系怕是攀不上了,要不要讹他一笔?

    这个想法很快被压下,他如果讹了,以后恐怕无法在皇城立足了。

    “不要银子,不要银子。”冯万里摆着手。

    他知道自己动手打了可儿,惹恼了对方,但他不觉自己有错,未交出卖身契,可儿就还是他的人,要打要骂,他怎么着都可以。王爷不愿意与他结交,是王爷心高气傲,看人低人一等。可惜他只是个小小盐商,若是富商巨贾,手握一方财富,就该轮到王爷来巴结他了。

    明荠对唐子晋点点头,唐子晋摸出一两银子,扔向冯万里。

    明荠道:“给了你银子,这卖身契的事,就算了了。接下来,就该算一算,你将方姑娘的人打伤的帐了。”

    “王爷,此话何意?”

    冯万里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看王爷这架势,似乎要对他动手?

    明荠一扬手,康乐章便飞身过去,绕过企图阻拦的家仆,一把抓住冯万里的肩膀,踢了一下他的腿,冯万里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

    “冯家在西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经营五家盐铺,为了在皇城立足,投靠了宰相那边的人脉,每月会将收入的一半上交。尽管如此,他还是比一般百姓要富裕许多。这一回,王爷在冯家门外,当着诸多百姓的面,抽了他几鞭子,大家都知道他得罪了王爷,能避则避。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顺了。”

    方映渔在如月屋外的树荫下,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如月叨叨絮絮说了那么多,不禁好奇道:“你出门找大夫拿了几服药,就打听到了这么多事?”

    如月蹲在椅子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止,现在皇城的人都知道,姐姐你跟王爷又是在如意楼喝茶又是街边闲逛,说你们关系亲密,虽没成亲,却也如胶似漆。”

    “……”方映渔打了个哈欠,“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如月喃喃道:“也不一定是流言蜚语。”

    方映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时,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月摸着脑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可儿醒了,我进去看看。”

    他们将可儿带走后,安置在了如月的房间。

    大夫来看过可儿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抹点药,休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昏睡了两个时辰,可儿的脸色好了许多,她见了如月和方映渔,咬着牙要爬起来,被如月一把按在了床上。

    方映渔道:“大夫让你静养,你就不要乱动。卖身契在枕头边,如今你不再是谁的丫鬟,你属于你自己。”

    可儿红着眼眶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我……”

    她情绪有些激动,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嗽起来。

    如月拍着她胸口上方,安抚道:“你身体可还痛?”

    可儿忙道:“不疼了,这里是你的房间,我又麻烦你了。”

    如月道:“别这么说,你就呆在这里好好养伤。”

    可儿欲言又止:“可我……”

    如月道:“怎么,不乐意留在我这里?”

    可儿赶紧道:“不是……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可我身无分文,还把你的衣裳弄坏了,赔偿不了,实在羞愧。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

    她活这么大,没受过他人恩惠,但也知道被人救于水中,就得报恩。

    方映渔道:“你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可儿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久以来,她忍受着命运带来的痛苦,被咒骂畜生该死,从未感受过温暖,她独自一人熬过了无数难熬的夜晚,终于,有人对她说,好好活着。

    方映渔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今后该如何打算?”

    可儿摇摇头,低声道:“方小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丫鬟,我不需要工钱,只要有地方住有口饭吃就行。”

    方映渔道:“方才我便说了,你不需要做谁的丫鬟,你只需做你自己。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你完全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可儿茫然道:“我想做的事?”

    方映渔点点头。

    可儿摊开手,看着手上青青紫紫的印记,苦笑道:“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做想做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烂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余晖从房门照了进来,将房间变化成橙红色。

    诡异又漂亮。

    房间气氛凝重,如月想要去倒杯水,抬眼看到夕阳光,尴尬来了一句:“天色真好看。”

    方映渔回头,也看了一眼,随后坐在床沿,认真说道:“可儿,你过往的经历的确不好,被父母抛弃,被主人强迫,还被丫鬟欺负,这些年来,你事事不顺心,绝望求死,但自始至终,你都没放弃求生,对吗?”

    方映渔的话,狠狠刺中了可儿的心。

    可儿鼻子发酸,低下头,掉了一滴眼泪。

    方映渔道:“我知道,姑娘家孑然一身,很难在世上立足,每往前跨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可儿,你有勇气,你替你摆脱了丫鬟身份的束缚。不过,你不用着急做决定,等你身体恢复好,一切从长计议。”

    “谢谢。”可儿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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