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我修改过一件我不是主角的事。

    我从小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尤其喜欢小猫小狗,但妈妈爸爸说家里窄,而且他们工作忙,养宠物又臭又麻烦,所以对于我来说养宠物一直是个梦想。

    外婆外公住在乡下,每到寒暑假妈妈爸爸就会把我送去乡下住一段时间。邻居家的欢欢妹妹养了一只叫雪球的小白狗,雪球特别可爱,特别乖巧,我很喜欢雪球,所以回乡下住的时候,经常跟欢欢妹妹还有雪球一起玩。

    然而有一天,村里来了个狗贩子。

    我和欢欢正在地里玩泥巴,因为怕把雪球弄脏,所以没带雪球来。玩着玩着,突然听到欢欢的奶奶叫住了狗贩子,接着开始跟狗贩子说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正玩得开心的我们凭着直觉就往欢欢家的方向跑,其实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个骑车三轮车的人是狗贩子,完全是凭直觉。结果跑回去就发现欢欢的奶奶想把雪球卖给狗贩子。

    “奶奶!雪球不能卖!”欢欢直接冲上去,从狗贩子手中抢下雪球,紧紧抱在怀里。

    “哎呀,刚好有收狗的,养狗太麻烦了。”欢欢的奶奶说着就要去抢欢欢怀里的雪球。

    “不要——雪球是我的宝贝!”欢欢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不听话呢?什么宝贝不宝贝的?就是一只狗!畜生东西能卖钱就很不错了!”欢欢奶奶执意抢过雪球。

    “我不要!”欢欢想抢雪球,又怕扯疼雪球,只好等奶奶把雪球放到狗贩子的三轮车上后,她再去车上抢回雪球。

    欢欢的哭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一个个跟看笑话似的,或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或背着手围着狗贩子的三轮车观察,或相互之间小声议论,总之都笑得特别开心。他们看了一会儿,发现是欢欢奶奶要卖狗,但欢欢执意不肯卖狗,于是七嘴八舌大声说笑起来。

    “卖条狗而已,为了一条狗哭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这女娃娃好不听话哦,简直乱叫乱闹,不懂事。直接打呀,不听话就打,打到听话为止。”

    “哎呀,把狗卖了才有钱啊!等哪天哪家狗下崽崽了,再去要一只就行了嘛。今天卖了狗可以给你买好吃的!”

    “走走走,带你去买好吃的。”欢欢奶奶顺势又把狗抢过去,拿给狗贩子后就要牵起欢欢去买吃的。

    “我不要吃东西!我就要雪球!”欢欢再次去抢雪球,眼睛哭红了,声音也嘶哑了。

    “哎呀,以后再给你买条更好看的!这条狗这么丑!”欢欢奶奶见欢欢一直不放手,只好先说其他话来稳住欢欢,“过几天给你买个更漂亮的,到时候你自己去选,想要哪条买哪条!”

    “我就要雪球!我不要其他的!我只要雪球!呜呜呜——”欢欢抢不回来雪球,因为狗贩子也有点不耐烦了,用力抓着雪球不放。

    懵里懵懂的雪球被扯疼了顶多叫两声,也不咬人,就乖乖望着它的主人。

    “把她拉到屋里去啊!一直在外面哭丢不丢人?”不知什么时候,欢欢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说着就要去拉欢欢。

    “我要雪球!我要雪球!啊——啊——”欢欢哭得撕心裂肺,但小小的她根本拗不过爷爷奶奶。

    欢欢被拉回了屋里,雪球被狗贩子带走,看热闹的邻居说笑着散去,而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我清楚那件事对欢欢影响很大,虽然她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可喜欢小狗的她再也没养过小狗,因为她很害怕,怕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小狗。

    -

    记忆修改启动!

    “我不要吃东西!我就要雪球!”欢欢再次去抢雪球,抢过雪球后死死抱在怀里,然后蹲下身,防止雪球再被抢走。

    “大婶,算了吧,孩子这么喜欢这只狗,就让她继续养吧。”狗贩子看欢欢哭得太伤心,实在于心不忍。

    “就是啊,一条狗值几个钱,孙女儿喜欢就留下吧。”

    “那狗还挺乖的,又会看家又会陪小娃娃玩,留下吧,别卖了。”

    邻居们见欢欢那样坚持,也纷纷帮欢欢和雪球说话。

    看到大人们帮忙说话,我也鼓起了勇气:“赵奶奶,雪球真的很乖很乖,欢欢很喜欢雪球的。”

    “算了算了,不卖了,不卖了。”欢欢奶奶把钱还给了狗贩子。

    欢欢终于笑了,哭着笑了。

    雪球在欢欢怀里也很开心,似乎它能听懂。

    -

    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能在记忆里用这样的方式帮欢欢妹妹修复童年的愿望,即使这个记忆很假,很突兀。

    等我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我再修改!

    ……

    好像,我只是在掩耳盗铃地修补破破烂烂的童年。

    -

    除了童年,长大后也有好多记忆需要修补。

    -

    上大学时我喜欢上了网购,我一个不追求时尚的人很少关注大牌服饰,估计时常会买到大牌的山寨货吧。

    有一次我买了一条很简单的四叶草项链,后来我才知道原版品牌叫梵克雅宝,是个法国奢侈品品牌,我买的那条原版要五万多块。

    可当时我不知道啊,结果有一次,我戴着项链,独自坐在食堂吃饭,结果被旁边两个女生嘲笑了。

    “你这条VCA的项链可真漂亮。”

    “哇塞,看这光泽起码三四万吧?”

    “我闺蜜上次好像看上的就是这条,但要配货,我闺蜜嫌麻烦,就选了别的。”

    我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从她们轻蔑的眼神中能看出她们不太友好,比起闲聊,更像是在嘲讽我。

    当时已经快过饭点了,人很少。我没说话,装作很急,继续低下头吃饭,就当没听到她们的谈话,不过我下意识把身子压得更低,努力让桌子挡住胸前的四叶草项链。

    好在她们也没有继续跟我说话,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可她们鄙薄的眼神,像利刃一样插在我心上。

    幸好食堂人不多,幸好没有其他认识的同学看到。

    她们离开后我默默取下四叶草项链。

    我买四叶草项链是因为四叶草代表幸运,这条项链设计简简单单的,看起来就很舒服,我不知道它是山寨,更不知道原版那么贵。它并没有给我带来幸运,反而带来厄运,我再也不喜欢四叶草了。

    -

    记忆修改启动!

    “你这条VCA的项链可真漂亮。”

    “哇塞,看这光泽起码三四万吧?”

    “我闺蜜上次好像看上的就是这条,但要配货,我闺蜜嫌麻烦,就选了别的。”

    等几个女生说完,我边吃东西边看着她们说:“我是穷鬼,我戴的这条肯定不是你们说的那条,我在网上买的,九块九包邮。看来店家做得挺好啊,你们都以为是很贵的项链,还说光泽好。但也有可能你们根本就分辨不出好坏,就是喜欢过管闲事,俗称嘴碎。反正啊,我和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你们在我面前显摆,我也听不懂。在我看来你们身上的衣服跟我身上这件十九块九包邮的没区别,甚至我觉得我穿起来更漂亮。”

    两个女生翻着白眼离开了,尴尬又嫌弃。

    “少翻点白眼,眼睛会变得更丑的!还会长皱纹!”我笑嘻嘻大声喊道。

    有个女生生气地回头看我,却发现我是朝着打饭窗口说的。她不爽的模样我不用看也能想象到,我扬眉吐气,喜上眉梢。

    真诚加阴阳怪气,攻击力拉满。哼,少惹我!

    -

    说到嘲笑,我想起另外一件事。即使修改记忆后真的会快乐许多,但我每次修改记忆都很慎重。而我决定修改那件事的记忆,只用了一秒就立刻决定修改。

    当时是去办护照。

    我脸上有明显的小雀斑,从小被人取了不少绰号,我不喜欢那些难听的绰号,因此挺自卑。而我在窗□□资料时,窗口办事员看了我一眼后笑着嘲讽道:“麻子。”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突然嘲笑我?我不仅没有惹她,而且说话很有礼貌,递东西也是双手。我努力告诉自己,自己是听错了,可是……那两个字她说得很清楚,我听得更清楚。

    我很生气,但同时很懦弱。我这次是请假来办理护照的,我怕我骂回去她会和我吵,耽误我的时间,而且还很怕影响护照的办理,从而影响后面的行程。

    于是我依然忍气吞声,甚至交完资料,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试图用礼貌唤醒对方的良心,希望对方为自己嘲笑了一个好人而自责。

    我真是……唉……懦弱又天真,还非常会自我安慰,但又无法真的释怀。

    这件事我记了好久好久,气了好久好久,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很生气。我清楚记得那个办事员长得挺胖,我还安慰自己,肯定是她经常被嘲笑胖,心里变态了,所以才嘲笑我,让她嘲笑我,发泄一下她内心的愤懑,也算是我做件好事了。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会如何重新处理这件事,我设想过太多次,所以决定是否修改,如何修改这段记忆,我只用了一秒。

    -

    记忆修改启动!

    “麻子。”

    “胖子。”我也笑着说,笑容可比她的灿烂,真诚。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比对方声音更大,气势绝对不能弱!

    “我说的是事实。”

    “我说的也是事实。”

    对方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我依然笑着,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

    她当然不敢跟我吵,是她先出言不逊,她一个工作人员凭什么突然嘲笑一个没惹她的、老实办事的人?而且我也不用怕她在背后搞小动作,她一个工作人员没资格阻碍我,她敢做坏事,我就敢投诉她,到处都有监控,这事是她有错在先。

    出了口恶气,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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