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二天醒来,太阳刚露出些头角,唐笑在柔和的光中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半,她眼睛一闭习惯性地准备再次入睡,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好坐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平时放假,她总能睡到九十点,大约是昨天白天的时候睡太多,睡饱了,就睡不着了。

    思维一转,脑子逐渐清醒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纷纷向她扑涌而来。

    不知道顾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今天他还会早起去跑步吗?

    唐笑飞快地起床洗漱,恨不得立马冲到顾云深面前。

    他的家人离开了他,乐乐也离开了他,唐笑想陪在他的身边。

    胡乱地洗漱完,唐笑迫不及待地拉开防盗门就往对面跑。

    没跑出两步,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顾云深家房门敞开,两个陌生的穿着工装的年轻男人听见声响转身看向她。

    看清两人背后印着的“蚂蚁搬家”四个大字,一股不好的感觉从不知名的角落弥漫出。

    她快步冲到两人面前:“你们这是?”

    年轻男人很乐意回答漂亮小姑娘的问题,笑着回复道:“来搬家,”说着,挺直腰背,摆出一个展现强健身材的姿势:“妹妹,加个微……”

    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见眼前的小姑娘一阵风似的往屋里刮去,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在一旁看好戏的同伴撞了撞年轻男人,揶揄道:“你小子也失手的时候。”

    年轻男人将胸膛往前一挺:“那是她没有看清楚我宏伟的胸肌和腹肌。”

    甫一进客厅,就看见顾云深站在卧室门口,和一名穿着同样工装制服的男人在交谈,听见门口的动静,循声望来。

    见来人是唐笑,略微怔愣片刻,舔了舔嘴唇温声询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语气语调和往常别无二致,目光却躲闪着落在她穿错了的拖鞋上——左脚是小草莓的图案,右脚是小苹果的图案。

    还是这么迷糊,以后被坏人骗了可怎么办,顾云深走神地想着。

    唐笑绕过满地的杂物,快步跑跳至他面前,伸手拉住他衣服下摆,急促且慌张地问:“他们说你要搬家?”

    从满地的纸箱包裹到出现在这里的三个搬家工人,自唐笑踏入客厅的那一秒,答案便昭然若揭。

    可她想不明白顾云深为什么会搬家,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突然搬家,内心无比渴望着能够从顾云深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顾云深轻叹一声,垂头和她对视,逆着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说出的话也无甚声调:“嗯。”

    唐笑拽住他衣摆的手一紧,黑色羽绒服的面料被抓出“哗哗”的声响,内里的鹅绒缩成一团,女孩儿的声音里满是不安与惶恐:“为什么要搬家?”

    为什么要趁着她没起床时搬家?

    为什么搬家要躲她?

    顾云深拉开唐笑握紧的双手,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的纠缠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那一瞬间,唐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顾叔叔怎么会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对她吐出这样的话语。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呢喃,再次去抓他的衣角。

    “我说,”顾云深抬手挡开她伸出的右手,冰冷地重复:“我不想再接受你的追求,因为你的纠缠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她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眼前的人就不一样了呢?

    他们昨天还一起逛超市遛狗,今天怎么就什么都变了呢?

    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对她冲击太大,平日里转得飞快的思维此时像是被蜘蛛网缠住般,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是呆呆地望着顾云深,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你是谁?可不可以把顾叔叔还给我。”

    顾云深右手轻轻动出一个弧度,很快又放回原来的位置,手指收回掌心,便没了动静。

    此时,在一旁围观这一出的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打破奇怪的氛围:“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打扰你们一下,你到底还搬不搬,我们待会儿还得去另外一家。”

    门口处两位年轻男人埋怨地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这么一出好戏,他是怎么忍心打断的,美女倒追的戏码平常可不多见。

    顾云深的目光在唐笑脸上转了个圈,然后对中年男人颔首:“搬。”

    随着三位搬家工人的动作,屋里热闹了起来,唐笑定定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被浸进冰冷的河水里,口鼻端的空气被剥夺殆尽,耳边的声音仿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四肢百骸刺骨般的冰冷。

    收拾东西的间隙,同事用手肘抵了抵年轻男人,用眼神示意他看一直垂头站着的唐笑,低声调侃:“你还不快上,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年轻男人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瞅了一眼唐笑因低头而露出的那段雪白脖颈:“现在还不是时候,待会儿看哥的。”

    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寒意袭来,警惕地转头看去,只见刚才那个拒绝了这位美女的男人正无声地注视着他,没说一句话,年轻男人却从他深邃的瞳孔里感受到森冷与凶戾,好像被一只嗜血的雄狮盯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年轻男人赶忙认怂:“我开玩笑的。”然后借着搬东西,飞速离开顾云深的视线。

    火烧屁股般闯进电梯,眼见着电梯门一点点关上,年轻男人才将手中的箱子往地上一扔,长舒一口气。

    在远离危险的环境里,忍不住低声吐槽:“有病吧,是你自己他妈的不接受小美女,还不准其他人追啊,占着茅坑不拉屎,呸。”

    吐槽完还不解气,抬腿狠狠往电梯门踢了一脚,引来电梯一阵晃荡,年轻男人吓得跪在地上抱着纸箱,再不敢乱动。

    思维在混乱的深海里浮浮沉沉,慢慢趋于平静,理智逐渐回归,纷杂的各种念头渐次被装摆入逻辑链中,唐笑的眼睫无意识地快速眨动。

    唐笑研究过的人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说语言可以作假,下意识的表情和肌肉动向万万没有作假的可能,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顾云深对她绝对有感觉,就算没达到爱,也至少有喜欢。

    那么他的转变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其他原因导致。

    顾云深的异常始于乐乐的车祸,他因为亲人的车祸患上PTSD,至今依然无法坐小车,这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另外,在得知乐乐离开之后,他除了拥抱外还说了一句“不应该心存侥幸的”,这是什么意思?

    联系语境与前后发生的时候,唐笑隐约觉得,顾云深说的侥幸是让他接受她追求的原因,也是他决定离开的原因。

    他为什么心存侥幸?又为什么不应该心存侥幸?

    中年男人忙里忙外地装箱打包,拆卸家具,第五次从这个呆愣地站在客厅中央的小姑娘身边路过时,想起家里和她一般大的女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安慰:“小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别在渣……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这段话,中年男人抬头往阳台瞥,这窗户明明关得严严实实,他怎么觉得冷风直往脖子的地方吹呢。

    男人困惑地摩挲着后脖颈,正准备再安慰两句,就见眼前的小姑娘缓缓抬头,转头四处逡巡,最后锁定在男人身后的某个位置。

    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屋主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人,面上清冷。

    下一秒,小姑娘和他擦身而过,带起空气流动,从背影看去,刚才丧丧的气息一扫而空,脊背挺直,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还踩出了坚定的步伐。

    站定在顾云深面前,唐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可以回答我两个问题吗?”

    顾云深没同意,也没拒绝。

    “第一个问题,你突然间的拒绝是否和乐乐出车祸有关?”

    顾云深不置可否。

    “第二个问题,你昨天在手术室说的“不应该心存侥幸”是什么意思?”

    顾云深呼吸节奏散乱,依旧闭口不言。

    唐笑神色认真且坚定:“顾云深,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属牛,不到黄河心不死,就算你搬家了,我们还在一家公司,你不给我答案,我就一直缠着你。”

    嘴上这样说,唐笑内心还是挺慌张,公司老总的便利性哪里比得上隔壁邻居,常常一天都见不了一面。

    对上唐笑执拗的眼神,顾云深叹了口气:“这些问题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回答。”

    两人对峙片刻,唐笑率先败下阵来,这熟悉的房子眼看就要搬空,顾云深铁了心似的不回答,现在她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从顾云深这里得不到答案,她得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寻求答案,这可能是留下这个人的关键。

    李童,念头涌动之际,这个名字出现在唐笑的脑海。

    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创业,如果说有谁最了解顾云深,最有可能知道答案,这个人非他莫属。

    几乎在下一刻,表情倔强的唐笑头也不回的一阵风般刮过客厅,接着身影消失在大敞开的门口。

    中年男人又被迫欣赏了段情感剧场,上下打量着即将要拆卸的茶几一个劲儿感叹爱情这玩意儿真折磨人,幸好他和老婆是相亲结婚的,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过,但至少平稳幸福。

    这个茶几应该是特质的,螺丝和一般的纹样不同,需要专业的工具进行拆卸,中年男人正想询问屋主配套的工具是否还在,抬头就见一直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屋主颇为颓丧地靠在墙角,微仰头,和方才的决绝姿态判若两人。

    “兄弟,有烟吗?”

    顾云深对上他的目光,嗓音喑哑地问道。

    “有有有。”

    中年男人从裤兜里掏出烟给他递了一根,然后用手挡着微弱的橙黄色火苗凑上前。

    深吸一口,之后是沉重的吐息,白色的丝丝缕缕倾涌而奔出,很快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露出顾云深更加萎靡的表情。

    中年男人满心困惑,看屋主这状态,对小姑娘应该也是有感情的,怎么就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呢?

    他想了半晌,最后再次感慨,还好自己是相亲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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