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张票投给了阮宁。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小范围的欢呼，视线纷纷投向这边，也不知道有没有穿过休息处稍暗的灯光，捕捉到正确的方向。
其实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记不清阮宁的相貌，但在巨大的人气悬殊下，谁都想看到绝地反击，看到黑马横出，亲眼见证奇迹诞生更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那最终的中心位，”辛雯说着，扭头和童悦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微笑着看向阮宁，“就定下是你了，阮宁。”
阮宁微怔，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她眸子里都多了几分神采，抿着唇角笑起来。
谁不喜欢被人发自内心认可呢？
阮宁面上瞧着还算淡定，旁边的于馨冉激动坏了，拽着她胳膊疯狂摇晃，“真的是你，你赢了，啊啊啊啊啊！”
“胳膊要断了喂！”阮宁无奈地稳住她。
“你怎么一点也没反应，你总不会想说你不当吧，”于馨冉满脸恨铁不成钢，她态度转变极快，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她，“也就是你做这个中心位我能勉强认可，如果是卓梦姿，我告诉你，我可不同意。”
周围的人都在祝贺阮宁，她的面庞也沾了些喜气，染上点红润的光泽，“说得好像你不同意就能改变一样。”
卓梦姿依旧坐在原地，她脸色发白，目光轻轻扫过那一圈人，以及坐着休息的辛雯和童悦，神色透着点茫然和不甘，“我真的很差劲吗？”
邢婉蓉坐在卓梦姿身边，睨着她的神色，“明明她之前都推脱不愿意来的，现在又喜滋滋地接受中心位，真是道貌岸然，虚伪！要我说，梦梦，她真的不如你。”
邢婉蓉的声音偏粗，此时音量没有放低，聒噪极了，但卓梦姿没有让她住嘴，只最后撇了一眼阮宁那圈人，率先走了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你别跟着我。”
邢婉蓉怔了一下，“梦梦……”
卓梦姿踏出体育馆，她微微低着脸，校服被夜风吹动，显得整个人形单影只，有些落寞。
身后有人脚步匆忙地赶上来，叫住了她，是个个高的寸头男生，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情，镶嵌在地面的白色圆灯透出隐约的光亮，隐约能看清他笑时露出的一口大白牙，和通红的脸。
“我给你投票了，你别灰心，在我心里你跳的最棒，这个中心位应该是你的。”
“谢谢你，”卓梦姿脸上挂起礼貌的笑容，仿佛刚刚的失落情绪从未存在过，“没关系的，其他队员跳的也很好，谁做中心位我都支持。”
寸头男生看见她这样，心里更感动了，“你真善良。”
他们已经走到商业街，来来往往路过的学生中，有人认出了卓梦姿，和同伴交头接耳，卓梦姿告别了寸头男生，独自往宿舍楼走。
远处高楼的热闹与喧嚣遥远地像是另一个世界，卓梦姿脊背挺得笔直，迎着夜风而行。
*
近几日阮宁忙得不可开交，白天抽空跟许明瑞补习数学，晚上忙着在啦啦队练习舞蹈，常常晕头转向，忘带作业、拿错书本也是常有的事，于是第一次被人塞礼物时，傻愣愣地接了下来。
对面是个瘦弱的小女生，平时沉默寡言，这时却忽然来找她，“听说你当了拉拉队的中心位，恭喜你呀，还能替我们班争光，这是我亲手做的糖果，打算情人节拿出去卖的，先给你尝尝。”
女生越说声音越小，眼里闪烁着光芒，最后说不下去了，撒腿就跑，阮宁谢字还没说完，她人就没影了，只能怔怔地握紧了手里的糖果。
透明塑料袋外面用彩色的丝带系成蝴蝶结，里装的是色彩缤纷的心形糖果，上面缀了星星粉，霎是好看。
阮宁握在手中，有点不忍拆开，怕破坏了这精致的包装。
俞子安刚回到座位，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插嘴，“罕见啊，我第一次见女生给女生送糖果的，阮宁你魅力不小。”
许明瑞跟在俞子安身后，闻言挑了下眉，“拉拉队？中心位？”
“你应该不知道，成天忙成那样，”俞子安那天也在场，跟许明瑞说了来龙去脉，满脸的有荣与焉，“没想到吧，阮宁不显山不露水，却能超过卓梦姿，得到票数第一。”
周清如埋头写着作业，看似没留心他们的对话，此时忽然扭过头，看向俞子安，“你给谁投票了？”
她顿了顿，可疑地犹豫了一下，“不会是邢婉蓉吧？”
俞子安不满，“小看我了不是？我当然要支持我们班的人。”
许明瑞在座位上坐下，目光含笑地看过来，阮宁就觉得有点慌，脸上已经开始发热了，心里默念，不要问不要问不要问……
当上拉拉队的中心位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比起许明瑞拿的各种比赛奖项差远了，但是倘若被调侃两句，她绝对会害羞到爆炸的。
阮宁面色僵硬，耳根红得像是能滴下血来，那绯色还在不断蔓延，直到少女思绪都开始停滞，无意识地找补，把习题册放在他面前，“我、我写完了，你看一下……”
其实该补习的内容许明瑞教的差不多了，只需再练习巩固，阮宁也从不把课后布置的作业交给他，显然是脑子已经有点转不动了，只呆愣的盯着他看。
许明瑞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瞳是暗棕色的，在光影的折射下反着奇异的光芒，像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比那更美丽……
“来个人帮忙发牛奶。”
门口传来林释的一声吆喝，他拎着两提牛奶站在讲台旁，立刻就有人上前帮忙。
许明瑞回过神来，手中无意识往后翻了一页，目光接触到纸面，才意识到是空白，又不动声色地翻了回去，右手握拳拢到嘴边，轻咳了一声，“明天的考试，你有信心吗？”
“明天吗？这么快。”
“不是要考班级前十？这几次拿给你的卷子做下来，分数还不错。”
阮宁微微脸红，还不错是指同样的试卷，计算后的成绩比许明瑞低上整整三十分吗？
许明瑞看阮宁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翻翻她写过的试卷，只几天下来已经积攒了一小沓，“这套题参照高考大省屿安的难度，你数学考一百一左右，已经可以了，学校的会比这个难度低很多，你想考班级前十肯定没问题。”
他实事求是，言辞冷静清晰，阮宁却莫名觉得被鼓励了，眼神闪烁了下，动了动嘴唇，“我……”
如果她没算错时间，运动会后不久，就要面临月考换座位了，他们能够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周。
光想到这点，阮宁就有些低落，忍不住看向许明瑞，他会不会有同样的心情，换了新同桌后，会有哪怕一点点的遗憾吗？
阮宁心中酸酸涩涩，像有股意气胀在胸口，反复拉扯，却无从疏解，只迫使着她去寻求答案。
许明瑞把试卷折好，重新递还给阮宁，“数学测验在周五晚上，周六会出成绩，但是那天我应该不在。”
“……”
阮宁的目光里流露出几许困惑。
许明瑞：“要去临市参加数学联赛，是很重要的考试。”
阮宁沉默着，想起曾经听过的关于保送京大的那番话，心里的那口气好像忽然就卸了，半晌，抿起唇角，“你考试加油。”
“考完再见了，”许明瑞顿了下，见阮宁眼神温软，安安静静地朝他笑着，本来打算嘱咐的考试事宜，好像一下子忘了。
但想想阮宁平时上课认真，学习努力，怎么也是个小大人了，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许明瑞失笑，最后只是说：“也祝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