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来教室时顺路给周清如带了个鸡蛋卷饼，刚踏进门口，猛地一拍脑袋就要往外走，正巧撞上沐宜彤，沐宜彤下意识挡住她，“你这是去哪？”
阮宁揉了揉眼睛，辨认出来眼前人是谁，“清如不吃葱花来着，我给忘了，去再买一份。”
“放心吧，这种小事她不会介意的，”沐宜彤哭笑不得，拉着阮宁往教室里走，“你今天怎么傻傻的，哎呦，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昨晚做贼去了？”
怪不得阮宁今天反应格外迟钝，沐宜彤仔细打量一二，瞅见了她眼下泛着的乌青，她皮肤白皙因此格外明显，眼皮更是困顿成了三层，往沐宜彤身上一靠，感觉大半分量都压了下来。
阮宁声音也朦胧着，“昨天睡的晚了点。”
写完试卷已经凌晨四点了，天边都要蒙蒙亮了，楼下早点铺子亮起灯火，有白色的雾气从窗口冒出，阮宁把笔一甩，身体就要往床上倒去，迷迷蒙蒙中想起，许明瑞还没睡。
也不知他昨天熬到几点。
阮宁走到座位上时，许明瑞已经搁那趴着了，蓝白校服，乌黑脑袋，蒙头睡得昏天暗地，几缕呆毛立着，罕见地有些不修边幅。
阮宁在许明瑞桌子旁站了两秒，俞子安正好交完作业回来，余光扫到这边，顿时心领神会，就要叫醒许明瑞，“醒醒，醒醒！人家妹子要回座位呢。”
他嗓门不小，还要上手推，阮宁急急地拦住，脸红得能滴下血来，“你别喊——”
俞子安收回手，“诶？”
阮宁轻声跟后桌的邱希说了下，等到后桌挪开点位置，就顺着那不宽阔的缝隙，轻巧地坐回位置上了，见许明瑞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暗暗松了口气。
俞子安不满地转回了座位上，“要是有女生能对我这么温柔就好了。”
周清如拿起阮宁经过她座位时放下的鸡蛋灌饼，咬了一口，闻言抽了下嘴角，冷笑一声，“对你温柔的女生，还不够多？”
俞子安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竟然真的扳起手指头数了数，“七八个？”
周清如：“……哼。”
今天早读是由语文老师负责，语文老师不太管纪律，穿着白色长裙坐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本古籍看着，偶尔早读声中夹杂着叽叽喳喳的吵闹，也当做没听见，伸手往后翻一页。
阮宁困得不行，眼皮疯狂打架，她没有早读上睡觉的习惯，再加上耳边读书声朗朗，只能勉强打着精神靠住墙壁，费力地识别着书本上的字句。
可是这么吵，许明瑞真的睡得着吗？
阮宁看他从来教室就睡到现在，始终也没醒，只中途动了一下，露出半截脸。
身旁的少年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平缓，似乎只有这时，阮宁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许明瑞生得英俊，鼻梁高挺，唇瓣偏薄，眼下的那颗痣被校服挡住，看不见了。
许明瑞的眼婕微微颤了下，阮宁的视线也跟着抖了抖，急速收回目光，大声朗读着课文，见他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
早读结束第一节前，许明瑞醒了过来，往后桌一靠，漆黑的眼瞳里透着点倦怠，微抿着唇角，看上去很不耐烦，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阮宁：“昨天几点睡的？”
许明瑞：“昨天没睡，天亮就直接来教室了。”
阮宁：“……”
组长抱着一摞作业走过来，目光锁着许明瑞的方向，看清后他的神色后，下意识想走又回过神来，她是来收作业的啊，怕什么？
组长指了指许明瑞，用口型问阮宁，“谁惹他了？”
脸色黑成这样。
“可能是有起床气吧，”阮宁抿着唇笑，眼尖瞅见桌上被语文书压着的那本有着蓝色的边，正是组长要收的练习册，抽出来递给她。
组长走时仍是狐疑，这俩人都精神不佳，难道都没睡好？
等到许明瑞终于精神了点，也快上课了，阮宁把昨晚写完的试卷递给他检查，许明瑞顺手接过，视线撇到她的脸，“要不你上课休息会？老师来了我喊你。”
“第一节老贺的课，数学得听啊，”阮宁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了一个墨绿的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没事，我有神器。”
清凉的风油精味道在空气中小范围的弥散，让嗅到的人都为之一振，不约而同地拧紧了眉，朝着源头望去，阮宁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紧盯着黑板的方向。
贺定国讲着讲着，接受到阮宁今天格外振奋的视线，都忍不住纳闷，看一眼黑板上满面的粉笔字，莫名心虚。
哪里教错了吗？没有啊。
数学课第二节还没开始，许明瑞就被人叫走了，课上贺定国对此没有任何解释，教室空着个位置大家似乎习以为常，只有阮宁还不太适应。
沐宜彤趁着课间俞子安不在，抱着半包薯片坐在周清如的旁边，面朝着阮宁的方向，边嚼着薯片边问，“知道为什么吗？”
阮宁没说话，接下来要去隔壁楼上计算机课，她找了半天也没看到相应的书，正忙着翻箱倒柜。
周清如配合地问：“为什么？”
“上周开班会贺老师说要拍个学校对外的宣传片，其实不是对我们普通学生说的，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许明瑞去，毕竟从附中开始是响当当的校草，成绩又好，最适合做学校的形象大使了。”
“不过我听说啊，宣传片一男一女，原本女生那边是安排一个高三的学姐来的，不知怎么换成了卓梦姿，搞得有点不愉快，刚刚学姐还去现场直接开骂了，被保安架走了。”
阮宁终于从抽屉最底层里找到了计算机课本，人还蹲在地上，闻言抬起头来。
“不然拍个宣片，至于花这么久吗？班长早该回来了，”沐宜彤撇撇嘴，见她准备好了，站起来往外走，“场地都弄乱了，许明瑞脸都刮伤了。”
“啊？”阮宁眨眨眼，拿起书本和笔袋，跟着往外走，脚步虽快几分，但心中游移不定，她怎么不太信呢？
到了楼下，用不着沐宜彤指，阮宁也知道是在哪拍摄了，人工湖边哄哄闹闹围满了人，四五个摄像机围着正中拍摄着，天空高处有架黑色无人机盘旋，这阵仗不惹眼才怪。
哪怕是急着换教室匆匆而过的学生，也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没注意撞到别人，怀中书本散落一地，又是好一阵闹腾。
阮宁帮忙把地上最后一本书册捡起来，递给满脸感激的女生，跟着在外圈围观，两节大课间的中间休息时间较长，旁边这么多人看热闹，不看白不看。
沐宜彤站在阮宁身后探头，阮宁侧头看了她一眼，“刮伤哪了？”
沐宜彤：“……”
沐宜彤的视线不断在许明瑞白净的脸庞和脖颈上巡视，最后斩钉截铁，“一定是被妆盖住了，一定！”
阮宁叹口气，“少看点论坛八卦吧，怪没营养的。”
沐宜彤心虚地移开视线，“谁让别人说得像模像样的，你看他们这环境这气氛，准是有人来闹过了，地上的花屑都没清干净。”
现场气氛确实僵硬，卓梦姿脸上画着精致美丽的妆容，一身浅蓝连衣裙衬得人清纯动人，笑意还算自然，只是和身旁的人配合的不是很好。
许明瑞单手插着兜，姿态随意慵懒，眯着眼看着远方，好半天才应一声，“嗯？”
中场休息恰巧赶上下课，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卓梦姿有点尴尬，“我说我们一会可以站的近一点，这样显得关系近，不然他们还要以为，真的是我抢了别人的名额。”
卓梦姿没法抽空看手机，正焦心着网上的舆论，又忍不住心里埋怨，那张欣欣还真是不识抬举，一个校园宣传片罢了，学校两千块的劳务费又不会要她退还，还真以为非她不可了？
许明瑞扯了扯嘴角，“站位间保留适当的距离，出来的成片会更好看，不然一会摄像还是会重拍的，你不想快点拍完吗？”
“我当然是，”卓梦姿怀疑许明瑞是故意这样问的，脸上燥热几分，声音细若蚊蝇，“当然是想跟你待久一点。”
许明瑞：“……”
许明瑞的脸色冷下来，“可是我想快点拍完。”
许明瑞望过来的目光毫无温度，卓梦姿热切的情绪一下子荡然无存，她总感觉许明瑞今天很不耐烦，脸上惯常温和的笑意没了，眼眸深黑暗沉，冷淡至极，看着叫人莫名有几分怕。
摄影师看着镜头里毫无默契的二人，心头犯了难，按说俊男靓女，在画面里应该很相配才对，但他们周围的气场不太合，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
什么新生代的青春活力，是一点儿也拍不出来。
阮宁看了会，他们念的台词太官方，听起来尬尬的，她心中情绪也很复杂，正要偷摸摸溜走，就见许明瑞眉眼一抬，忽然撞上她的视线，喊住了她，“阮宁——”
阮宁心脏重重一跳，就见周围人齐刷刷回头看来，各种好奇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果能够化作实质，她早就千疮百孔、万劫不复了。
与此同时，许明瑞抬步朝她走来，人群自发给他让开一条道。
众目睽睽下，阮宁不清楚要作何反应，腿脚都有点发软，迈不动步子，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近。
许明瑞在阮宁面前站定，揉了揉眉心，“你风油精带了吗？”
阮宁：？？？
什么东西？
周围太过嘈杂，许明瑞声音很轻，附近几乎没有人听得清，其他人只能看见许明瑞靠近了一个女生，同她说着什么，他眉目沉静，像蕴着潮湿绵密的山雨，衬着背后的树影花枝中影影绰绰的湖泊，仿若有情又无情。
女生眼瞳微睁，雪白脸颊上是年少的青涩懵懂。
摄影师心中微动，极快速地捕捉下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