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放学时间，阮宁越发忐忑，忍不住偷瞄两眼许明瑞，又趁着他没注意，赶紧收回目光。
许明瑞答应的补习是真的吗？
会不会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梦？
辛雯在黑板上写着英文句子，夕阳的光影把黑底分割成规则的菱形，粉笔字体泛着光，看着有些晃眼，阮宁心不在焉地抄着句子，不多时发现前排的人倏地站起来了，像一棵棵耸立的树苗。
阮宁懵懵地望向窗外，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路过他们班。
下课了？她怎么连铃声也没听见。
那她是不是也该……
阮宁低头收拾完笔盒，慢吞吞地站起来，眼神慌乱地看了看班里的人群，视线就是不敢往旁边去，莫名有种做贼般的心虚。
许明瑞看了眼钟表，扭头问她，“一会六点在这里集合？”
阮宁愣了下，连忙应了声，“啊，好。”
阮宁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目视着许明瑞往门口去了，她才回过神往外走，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满脑子想的都是，可不能迟到，得快点吃完饭才行。
直到沐宜彤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拉住她的手，满脸奇怪地看着她，“你今天走得好急，叫你半天也不应，我们上哪吃去？”
周清如提议：“要不去吃我们上次那家小炒？不过有点贵，别的也行。”
阮宁偷偷吐了吐舌头，没回应前面的话，想了一下，“吃食堂吧，食堂快。”
“什么？”沐宜彤没听清后半句。
阮宁眼前是一片洁净的蔚蓝，晴空万里，一如此刻的心情，她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着。
“也没啥。”
在食堂抢到了最后一份炸排骨，赶上了新鲜出炉的炒菜心，便利店买汽水时恰巧抽到了再来一瓶，店主都说是好久没兑现过的奖励，那阮宁就相信这天是真幸运。
沐宜彤和周清如要回宿舍洗个衣服，走时还打趣，晚自习要检查她的补课效果。
阮宁回去的路上都是哼着歌的，乘着悠闲的晚风，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是海水渐变的基调。
即将踏上楼道时，阮宁没留心，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连忙刹住脚步，“不好意思，灯太暗了我没看见。”
“阮宁，”男生清晰的声线在昏暗的楼道响起，本来准备往下的脚步忽然回转，跟着阮宁一同向楼上走，“你这个点怎么在这儿？”
“刚吃完饭，这时候好多人回教室，我在这儿不奇怪啊。”
阮宁这次记住了，男生叫苏航，坐在第二组第一排，是班上的物理课代表。
“也是，”苏航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两罐汽水，强行忽略掉心底的异样，只觉得这女孩看着性子慢，但步子迈得却极大，三两步追上去，“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有什么喜事吗？”
阮宁眼角眉梢带着笑，晃了晃手里的罐装饮料，“再来一瓶算不算喜事？”
“算的，算的。”
本来苏航放学后被老师叫住说事情，直到现在才饥肠辘辘地出来，准备去学校后面吃点的，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可以晚点再饿。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教室里白炽灯的冷光透过窗棱洒在地板上，不仔细瞧还以为是落了满地的霜雪，苏航忍不住想起上一次偶遇，要是那时也跟着她上楼就好了，但现在也不晚，“你的数学题还有不会的吗？我可以教……”
他的声音被走廊上其他班打闹的人声盖过，阮宁没能听清，只回头疑惑地“啊”了一声，但也没过多探究，已经轻快地拐过门口，往班里去了。
苏航跟在阮宁身后，隐约察觉到她步调又快了些，几乎是跑回了座位上，自然地将手里橙子汽水其中一罐，放在了同桌桌面左上角。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极力按捺的喜悦，眸中泛着光芒，仿佛跃动的火苗，鲜活而灵动，富有生命力，许明瑞还是那副样子，冷静淡定，处变不惊，但好像总是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阮宁。
苏航远远看着，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只隐隐觉得，他好像还是迟了。
“你也爱喝这个？”苏明瑞指了指桌前的橙子汽水，它不属于便利店里最畅销的饮品，始终放在冰箱柜下层，往常好像只有他会买。
“嗯，喝过几次。”阮宁含糊地应了一声，把上次临堂测验的数学试卷翻出来，递到许明瑞桌面，看着他来回翻动，心中几分紧张，终是没有把炫耀中奖的话说出口。
不然许明瑞也许会猜到，那汽水原本是独独买给他的。
只短短同班待了一个月，阮宁却好像重新认识了许明瑞一百次，知道他思考时转笔的习惯，知道他吃冰不喜欢紫糯米和芋圆，知道他眼下、锁骨、手腕分别有一个痣，知道他有时会在晚修前去第二个球场打上半个小时篮球，他最擅长进攻，上来打得对手猝不及防。
橘子汽水是在便利店里时，混在纷杂的人群中，跟着他身后买了同样一款，后面阮宁又买了几回，渐渐也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浓郁的橙子蜜甜在整个口腔蔓延，无数气泡肆意地炸裂着，那股味道也随之流淌到了心底，甜滋滋的。
“课上贺老师已经划分了要参与测验的两章，但内容还没有完全讲完，”许明瑞在笔记本上写了些阮宁的薄弱项，又停住笔，抬头看过来，“现有的知识点你有什么不懂的吗？”
阮宁跟他对视一瞬，呼吸错了一拍，又急急低头下来，指着摊开的课本，“这里，这里，往后翻，还有这个部分。”
好多哦。
阮宁暗自懊恼。
许明瑞不会在心里觉得她很笨吧，早知道就课后多补一点了，本来学过知识的深浅就无法掩饰，那还能怎么办？
许明瑞简单看了看，开始逐个知识点进行讲解，他讲的方式和贺定国很是不同，也更加的清晰明了，阮宁听着不自觉入了神，跟着一起思考。
班上的同学慢慢回来了，有些刚在宿舍洗完澡，或者刚吃完饭，浑身都透着股未沉淀下来的活力。
阮宁察觉到有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过来，下意识抬头一瞧，撞上几个女生的目光，似乎是给许明瑞表过白，但被他直接了当地拒绝了，甚至之后的相处中还疏远了几分。
那些人大喇喇打量阮宁两眼，就不再看了，阮宁揉了揉鼻子，莫名有点心虚。
肆无忌惮地袒露心意当然很好，但是比起那样，阮宁有时候想，能够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持不远不近的关系也不错。
只是上晚修的时间快到了，阮宁遗憾了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你该去竞赛班那边了，不然一会该迟到了。”
“没事，”许明瑞眼皮都没抬，用红笔把她计算里错误的地方画了出来，“我跟老师说这两天的课都不去上了，老贺喊我晚上去准备运动会致辞。”
“致辞？”
“可能是指望把运动会办好一点，让来看的嘉宾再捐个几栋楼什么的。”许明瑞随口开着玩笑，其实来的嘉宾里，许嘉铭是其中学校最上心的，自然要让许董看看，学校待他儿子有多看重。
许明瑞估计，按许嘉铭的性格，也许真的会一时兴起捐个图书馆，毕竟许家父母是从荣清中学前身的延溪高中出来的名牌大学研究生，惯来看重文化教育，培养优秀人才。
“哦，”阮宁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哪怕是有着旁的原因，能和许明瑞多待一会，也足够让她满足了。
“而且你真以为只靠晚修前一小时，能提那么多分？别看沐宜彤把我吹的天花乱坠的，我也不是神。”
阮宁犹犹豫豫，就差脱口而出你就是神了。
许明瑞好笑地看她一眼，换了个话题，“为什么忽然想考好数学？一百三可不容易。”
“因为我答应我妈妈了的，数学要考到班级前十，”阮宁顿了下，没把替陈萱参加拉拉队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我有想做的事。”
许明瑞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住两秒，眼眸里闪烁的光芒因着夜晚渲染，让人产生一种仿若温柔的错觉，他点了点头，没多问具体是什么事。
“那就试试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