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拍了下汪沅的肩膀,“苏航哪有特别提到过某个女生,看他满脑子不是篮球就是数学,你同学真有那么漂亮?”
汪沅犹豫了一下,努力回想着阮宁的相貌,可平日里只匆匆扫一眼,哪里看得那么仔细,模棱两可地回答,“有的吧。”
新同桌成了话题中心,许明瑞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他没有过多关注过他人,班里每月一换座位,来的多是些班里不太熟的同学,他都习惯了。
至于阮宁——
许明瑞对她的印象半模糊半清晰,介于新来的转学生、努力上进的同桌和肖梓潼口中雨天的猫咪之间。
他记得阮宁皮肤生得极白,脸颊和手腕白得堪比瓷器,眼婕乌黑浓密,忽闪忽闪,望过来的时候目光沉静,头发总是松松束在脑后,有几缕会挡在侧脸,显得整个人都很安静腼腆。
但是或许不像看上去那般柔软。
许明瑞想起她上次怼于馨冉的话,话里可没有什么委屈求全、逆来顺受,她更像温暖蓬勃的朝阳,自有一股顽强不拔的坚韧在。
最后下了定论。
嗯,是漂亮的。
但不只能用漂亮来概括,她整个人都鲜活而敞亮,在人群里熠熠发光。
卓梦姿从前门进来,她下课后被老师叫走有事,这时才回来,一进门就引起了男生堆里些微的骚动,还有几人偷偷朝许明瑞看了两眼,
卓梦姿在学校声誉不错,跟竞赛班的人相处融洽,当着她的面讨论别的班的美女,总觉得怪怪的,下意识收敛。
“我觉得校花还得是卓梦姿啊,我看别人都不太行。”
“长得漂亮,成绩也好,确实没得比。”
卓梦姿像是没听见一般,经过后就往后排的座位去了,行走间娉娉婷婷,身上自带一阵香风,笑意婉转地同其他女生说笑,引得人侧目。
遥遥的另一端,许明瑞自顾自摆弄着手机,没有朝卓梦姿的方向看一眼。
许多学生来回看看,心中疑云顿生。
学校正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人,竟半点联系也无。
放学铃声响,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沸腾起来,楼梯的窗间显现出向下流动的人潮,隐约夹杂着些逆行的学生,风中、空气中都夹杂着快活与尽兴,无数笑着闹着的人声争议着接下来该去哪个好去处。
许明瑞回到班里时,教室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只零零散散坐着小半苦学的学生。
沐宜彤坐在他的座位上,埋头抄着什么,见许明瑞来了,站起身给他让位,目光扫过其他刚回来的苏航汪沅等人,“你们还回来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们竞赛班从新楼那边直接就走了,那边环境怎么样?”
“还行,得多带点书过去,以后晚自习未必会回来,”许明瑞回来没什么特别要拿的,只把外套抽出来,掏出兜里的钥匙,临走前注意到阮宁的书包还在桌子旁挂着,保温杯杯子都没盖,人却没了,“她还没走?”
沐宜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苦哈哈地露出个愁容,“没呢,跟周清如在操场上散步,本来我也想去的,但是老贺临时来抽检纪律,我被当场逮捕,罚我多写两大页习题,你找她?那我给阮宁打个电话。”
现在晚上九点五十,距离学校大门关闭还有一个多小时,去操场逛逛费不了多少时间,再加上还有同学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没事,就随口问问。”
许明瑞收回目光,他腿型修长,屈居在这套桌椅里,多少显得有些逼仄,一站起来,头顶的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沐宜彤啧了声,看他把外套往身上一披,“你这就走了?你不教我写两题,老贺出的题死难死难的。”
许明瑞背对着她挥挥手,“走了,题目难你可以找林释。”
“他那嘴欠欠的,才不找他!”
操场升旗台附近有大灯开启,照亮整个草坪和跑道,看台却离得远了,只朦朦胧胧一点光,能看清附近彼此的脸。
跑道上有人下了晚自习来跑步,男女都有,亦或者原本独身,跑着跑着边上就多了一位,在微弱地光线下影子忽远忽近,暧昧的气息无声涌动着。
阮宁盯着那两个人影越走越远,心中无不感慨,晚上才听见沐宜彤讲述关于卓梦姿和管崎的八卦,下了晚自习就被周清如拉到操场上,怎么说不是一种巧合呢?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卓梦姿真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传言所说,比照片上还漂亮。
“宁宁,”周清如喊她。
阮宁一回头,就见周清如从一路随身带着的黑袋子里,拿出了两罐饮品,定睛一瞧,这是……
“你买酒了!”
“嘘!你别那么大声。”周清如连忙拉了她一下,又看看周围,还好没有人听见,刚刚离最近的人都跑远了。
“你上哪买的酒?我们未成年,学校里不让卖的。”
“我让有出入证的同学帮我带的,附近的便利店管得不严,根本不要身份证。”
阮宁看着周清如,周清如也回看她,一时无话。
操场上比教学楼附近空旷得多,风也更大,卷着树叶在空中胡乱飞舞,阮宁的头发也吹乱了。
阮宁头发向来厚实,皮筋三圈紧了,两圈松了,所以每次都容易散开,她漫不经心地重新扎着,随口问:“心情不好?”
要不是心情不好,也不会说是来操场散步,结果直接就在看台坐下了,还买了酒,想借酒消愁?
“没有,”周清如避开她的眼睛,拿起一罐啤酒,看着上面的配料表,“就是有点好奇,都说很好喝,不然为什么大人们都那么喜欢?”
“我爸妈不喜欢。”阮宁不赞同地说。
“那你爸妈脾性好,这是好习惯,我爸以前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打我。”
阮宁一怔,蓦然抬头看过去,周清如的神色分外平静,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黑发拨弄到耳后,望向操场的方向,目光漫无目的的,没有着落。
“现在已经不打了,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我弟弟也大了,他怕给留下坏印象吧,而且我从初中起就一直住校,寒暑假都申请留校,除了过年不怎么回家的,”周清如回头见阮宁怔在那里,眼圈微微发红,笑了下,“所以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早就脱敏了。”
“那你现在,”阮宁嗫嚅了一下,安慰的话都哽在喉中,开口艰涩,“是怎么想的,怎么忽然想要喝酒?要是被老师抓到了,可是要挨批评的。”
“真的就是好奇啦,你说喝醉是什么感觉呢?能忘记所有烦恼吗?”
“你有什么烦恼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阮宁说话时嗓音都在微微发颤,明明周清如什么都还没说,她却仿佛已经能感同身受,品味到苦涩。
“你怕是解决不了一点,你认识邢婉蓉吗?”
“好像俞子安有提起过?”
“嗯……”周清如听到这个名字时,微妙地静了一瞬,面色如常地继续说,“高一的时候我和邢婉蓉是舍友,经常玩在一起,我以为我跟她是朋友,有次上街我买了个包给她,她看起来很高兴,立刻就背在了身上,但回头却跟别人说,她从来没有背过那么掉价的包。”
“我后来才知道,邢婉蓉并不喜欢我,跟我出去逛街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别人的目光总会落在她身上,她可以用我来衬托她身上的所有优点,她的相貌、财富、气度,哪怕只是跟我待在一块,别人都会觉得她纡尊降贵,是她善良。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阮宁有点听不懂了,面露疑惑:“什么偏偏是她?”
周清如看了阮宁一会,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话语里带笑,“宁宁你还小,太单纯,可能不明白什么是情爱,这样也好,太苦了,不尝也好。”
可是明明她们俩年纪一样大啊?
而且阮宁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她也有暗恋的人呢。
和煦的夜风中,操场上的人渐渐少了,学校的林荫路上偶尔路过几个人,商业街歇业了一半,热闹全都转移到了远处灯火通明的宿舍楼,只她们这块儿安静着。
阮宁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把心底的秘密说出口,毕竟这么久以来,她都藏得很好,班上喜欢许明瑞的女生那么多,却没有谁发现她的隐秘心事。
他们可以用最松弛、轻松的态度做朋友,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如果一直不被发现,阮宁还可以任凭这份感情生根发芽,可以继续长久地、悄悄地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