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

    有风有雨,有鸟雀鸣叫,这一梦做得过于冗长。

    许是阮宁昨天熬夜看书到两三点的缘故,早上前两个闹钟都没听见,第三个响起时阮宁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神色恍恍惚惚,一看手机已经六点二十了,心中暗道不好。

    阮宁急匆匆洗漱完毕,换上校服,经过客厅时随手拿了一袋小面包,叼在嘴里就跑。

    “还有牛奶呢。”纪妍举起热好的牛奶,追了两步。

    “没空了,要迟到了!”

    纪妍抬头一看,真是要过点了,阮宁平时自主能力挺强,她从未在这方面操过心,上高中以来还是第一次睡过头。

    街道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餐摊,油条豆浆、汤面小笼包,氤氲的热气伴着馥郁的浓香在上空蒸腾,以供来往的上班族挑选。

    阮宁没心情在此停留,路上连相同款式的校服都要看不见了,只有寥寥几个其他高中的,她加快脚步,往学校冲去。

    门卫大爷看着时间,正要操控着把铁门拉上,远方遥遥传来一声呼喊。

    “等一下等一下。”

    阮宁在门口停住,看见远方一闪而过学生会的身影,匆忙拉上校服外套拉链,又把校徽戴上。

    走读生见多了还是有些眼熟的,门卫把门重新打开,放她进来,“你应该是第一次迟到,这回就不记名了,下次注意。”

    “好,谢谢。”

    阮宁冲门卫大爷感激一笑,往教室赶,幢幢教学楼传来阵阵朗读声,连聒噪的蝉鸣都遮掩了去。

    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她绕开检查的学生,大跨步往三楼走,快到时却不自觉慢下了步伐。

    五班门口站着两个男生,手里拿着本书在读,见有人来了齐齐看过来。

    阮宁视线微微一颤,耗费了极大力气才没躲开他们的目光,过了两秒,扭头往教室里看了眼,英语老师辛雯坐在讲台上,下面学生叽里呱啦背着单词。

    阮宁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气氛这么严肃?

    似是觉得阮宁这样有点好笑,许明瑞学着她压低声音,手背合拢放置嘴边,“逃晚修逃的,罚站在门口早读。”

    俞子安跟着小声:“他的意思是,下次还敢。”

    阮宁噗嗤一声笑了,又连忙捂住嘴,朝教室里看去。

    没人发现吧?

    她不也迟到了,哪里敢笑话别人。

    “书拿反了。”阮宁小声提醒。

    许明瑞垂眼一看,一拍脑门,笑着翻过来。

    辛雯没责怪阮宁,直接放她接进来了,回到座位上,她从抽屉里翻出英语课本,加入早读大军。

    单词读了好几遍,阮宁总是不能定下心,忍不住去看窗户的方向,以往许明瑞坐在前方,留给她的只有后脑勺,很少能有机会直面地看清他,他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派风流俊朗,怨不得学校表白墙上都是他的名字。

    “阮宁,我的数学基础三千题你带了吗?”

    沐宜彤晃了晃阮宁的胳膊,见她在愣神,不由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外面有什么,看这么专心?”

    阮宁匆忙垂下眼,在书包里翻找着沐宜彤昨天借她的教材书,递过去,“给你。”

    等沐宜彤转回身去了,她埋着脑袋紧盯着书本,懊恼地吐了吐舌头。

    早读连着上午的两节英语课一起上,辛雯干脆拿了张试卷给学生做,改完成绩统一讲题,这次阮宁成绩比上次高出一些,不过离班级均分还差个七八分。

    “这选词填空做的不错了,作文分也很高,看来清如的笔记是有用的。”沐宜彤拿着阮宁的卷子来回看,声音里透着雀跃,翻到另一面时忽然沉默了一下,“嗯,就是阅读题错的多了点。”

    “岂止是多了点,你也太委婉了,”阮宁笑着把试卷抽回来,那面几乎半页的红叉触目惊心,丢的分全在阅读上。

    后续两天,许明瑞和俞子安依旧没来上晚修,班上却没什么人讨论了,阮宁看了眼空荡的两个座位,低头继续做第三套英语阅读的专项训练。

    课间阮宁拿着水杯出去,饮水机在黑板旁边的角落里,近期多雨,窗户边沿挂着一排排深色的伞,一直堆到脚边,她接水的档口听见后面聊天,隐约有熟悉的字眼响起。

    “都说你跟许明瑞走得很近,他去哪没告诉你?”

    “许明瑞做事需要通知所有人吗?”说话的是于馨冉,只是话语间棱模两可,听上去底气不足,“我只听说好像是去网吧了,谁知道是去干嘛。”

    “没事,你不清楚也正常。”

    “班长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其实我们馨冉出去很多人追的,昨天还有人递情书被拒绝了呢。”

    细碎的女声嘻嘻哈哈,无不有着调侃的意味,阮宁接完水往回走,余光扫过于馨冉涨红的脸和眼底难掩的失落。

    于馨冉向来性格活泼开朗,有集体活动当先报名,自信如她,也难免在青春时节为酸涩的少女心事伤怀,何曾见过她被人怼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有女生问:“你想知道,怎么不去问问林释?他俩关系挺好的。”

    “我才不问他。”于馨冉说话间有几分傲气在,低头开始摆弄手机,她昨天给许明瑞发过消息,始终没得到回复,往上翻聊天记录也是绿油油一片,平常的闲聊问询从来得不到回应,偶尔几条有关班级事务的回复也都惜字如金。

    班主任临时通知开会,你快来。

    好。

    什么时候去搬书,需要我帮忙吗?

    人够了,不用来。

    来学校检查的人什么时候到?

    十点左右。

    于馨冉撇撇嘴,真没意思。

    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前,他们混在进出的人流中进来了,许明瑞身量颀长,清瘦挺拔,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右手拿着罐汽水,旁边有路过的学生不时和他打着招呼。

    阮宁不经意一抬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目光顿时有些移不开。

    “班长才来呀,怎么不干脆等放了学?”

    “你当我不想?”许明瑞同旁边的人说笑着,随手把校服放在座位上,屁股还没坐热,贺定国站在门外走廊下朝他们招手。

    “你俩过来一下。”

    贺定国没有指名道姓,但全班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手里的动作都停下了,注视着许明瑞和俞子安出了门,走入走廊的阴影里。

    班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周围人全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正巧上课铃声响起,纪律委员用力地拍了拍桌子,“行了,吵什么吵什么,都给我看书!”

    纪律委员是个女生,生得瘦弱精明,声音尖尖细细,吼起来颇有气势,周遭声音渐渐歇了,阮宁还是能隐约听见右后方有人隔着一条过道在问林释。

    “班长到底做什么去了?”

    是啊,做什么去了呢?

    阮宁记得刚刚贺定国来叫人的神情并不严肃,至少不是火冒三丈强压下来的镇定,他眉目松弛着,看起来有几分精气神。

    阮宁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那个雨天听见的信息,也强忍住了去找林释一探究竟的冲动,这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始终在胸口悬而未决,此时又有人替她问出口,她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反正是做好事。”

    林释的回答吊儿郎当的。

    同样仔细听着的沐宜彤都气笑了,“你这回答还不如不回。”

    对面先问话的人也叹气一声,转回了身,早知道问林释得不出有用的结果,他嘴巴跟胶水粘过似的,关于许明瑞的消息吐露不了一点。

    同样是许明瑞的好友,俞子安比较文人做派,偶尔会心软帮恋慕他的女生递递情书、送送礼物,当然成不成功另说,大家都愿意先通过他试一道。

    有时候俞子安都笑:“当我是丘比特,替你们牵线搭桥啊?”

    对比起来林释就跟铜墙铁壁一般,所有善意、恶意的通通阻挡在外,不给丝毫接近许明瑞的机会,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好友,按沐宜彤的话来说,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

    林释的爸爸在许家当了五年司机,他也在许家住了三年,整个初中三年,两人同吃同住,上下学都在一块,像跟屁虫似的。

    有同学私底下骂他是许明瑞的走狗,各种嘲讽贬低,林释压了满肚子火气,又怕给家里惹事,只能忍气吞声,更加让人变本加厉,关厕所、浇衣服、造谣作弊,不计其数。

    要不是事情闹大,许明瑞发现了他胳膊上的伤,还不知会怎样惨烈收场。

    “所以最后怎样解决的?”阮宁问。

    “收集证据,视频公开,罪魁祸首当然不服气,要求许明瑞单挑赴会,专门找了个没监控的角落,叫上一帮人,他去了,”沐宜彤说起时,还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全须全尾地走出来的,但是许明瑞赢了,那人第二天就销声匿迹,转学走了。”

    后来再有人说林释是许明瑞的走狗,他只会全然不顾,笑嘻嘻的地说:“我就是他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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