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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课(其二)

    知易行难,这四个字用在乾坤一剑上十分准确。梁乐与庄亦谐领悟乾坤一剑的奥秘之后,果断将左手执剑这一关窍告知给了秦萧萧;秦萧萧也不负众望,迅速投入到对乾坤一剑的融会贯通之中。

    饶是如此,秦萧萧在乾坤一剑上的进益依然没有达到理想的程度。一时的迟滞没有打倒秦萧萧学习的热忱,她依旧早起晚睡,在揽月峰上勤加练习,希望能够早日突破剑术的瓶颈。

    第五式剑谱的寻回,左手执剑奥秘的发现,极大地鼓舞了仍然坚守在枕粱门中的人们。他们因乾坤一剑再次紧紧地凝聚在一起,为着同一个目标持之以恒。

    与往常梁乐主练、庄亦谐主讲的模式不同,论对于乾坤一剑的熟悉程度,放眼天下,恐怕没人能够比得上庄亦谐,是以左手执剑过程中实际剑招的演示,是由庄亦谐比划给弟子们看的。

    庄亦谐负责了演练,相应地,梁乐自然而然地补上了往日庄亦谐的位置,将剑谱中的难点重点掰开了捏碎了从细从重分析给弟子们听。与庄亦谐重理论轻实际的授课模式不同,梁乐在作为一名临时上场的讲课先生之前,首先是一名出色的剑客。

    梁乐知道剑客会看重什么,又会忽视什么;剑客会模仿什么,又会创新什么。在照本宣科地讲完乾坤一剑的学习要点之后,作为一名剑客,作为一任掌门,梁乐接着语重心长地讲到了另外一个难点——一个作为剑客不得不面对的难点。

    诚然,剑圣邹清明凭着乾坤一剑开创了枕粱门的黄金一代,但是这并不代表学会全套乾坤一剑就能睥睨天下,傲视武林。江河滚滚而下,英雄后浪推前浪,今时今日,各派武功百花齐放,各有千秋,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剑招完全没有破绽。

    换句话说,邹剑圣在开创乾坤一剑时用的是左手不假,但是这不代表用右手使乾坤一剑一定会输;会了乾坤一剑的秦萧萧也未必能够打败熟稔天门十八式的严子陵,归根结底,靠的还是运剑者自己的能耐。

    令秦萧萧耿耿于怀的,是李牧在清思殿告诉她的那番话:宫中有人偷誊了乾坤一剑的剑谱传出宫去,落入谁手,至今是个未解之谜。

    宫里尚无定论,秦萧萧心中,却已有了方向。如果说朝中有谁有本事与宫中之人里应外合,且对武功秘籍志在必得,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严子陵。此人自视甚高,庙堂江湖两手抓,桩桩件件不肯居于人后。

    当秦萧萧将这件事禀告给梁乐和庄亦谐后,梁乐神情凝重,再一次向秦萧萧强调,乾坤一剑变化多端,技法多样,并非左手执剑者一定比右手执剑者占优。

    不止梁乐,庄亦谐也有同样的担忧。严子陵素来眼高于顶,不肯轻易俯就于人,对于秦萧萧这种武功高强的手下败将,他不会满足于一直用自己的看家本领天门十八式来和她对战。

    “不用天门十八式,他用什么?”宗蔚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揽月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乾坤一剑。”在场的梁乐、庄亦谐师兄弟,秦萧萧、关山度师姐弟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严子陵此人,在朝中他是城府极深的四朝老臣,在江湖他是乖戾狠辣的幕后之手,他既得到了乾坤一剑剑谱,势必会夜以继日地攻坚研习。用对手的看家本领来打败对手,以达到加倍□□对方及其师门的目的,是严子陵与人交手的一大乐趣。

    “所以,不要觉得你们这些日子练习得已经足够充分。要知道,千里之外,或许有人比你们还要努力地在练习。”梁乐语重心长地说。

    庄亦谐则给他们打气道:“即使严子陵和你们一样会使乾坤一剑,不用担心,要相信自己能够打败他;即使他乾坤一剑使得比你们好,没办法正面打败他,那又如何,你们依然有几率胜过他。”

    庄亦谐的话弯弯绕绕,非但没能给几位弟子加油壮胆,反而让他们愈发不知所措起来:赢就是赢,输还是赢?

    到底是梁乐嫌师弟说得云里雾里,直接点出要害:“剑法高超自然是致胜的利器,然而找准破绽,也是取胜的关键。”

    直白点说,一个人武功再厉害,剑法再高超,也不能在运剑过程中始终全神贯注,毫无疏漏。找准破绽,一击毙命,同样可以取得对战的胜利。

    当然,面对严子陵这样的当世头等高手,他的破绽,绝没有那么轻易显露于人前。

    “勤能补拙。”庄亦谐给徒儿们留下四个字,循着灶堂里飘出的饭香,将一门心思想着吃饭的宗蔚然拐走了。梁乐尚有许多门中事务需要和祝从容交代,很快也走了。

    实力不够,努力来凑,之后的日子里,秦萧萧发了狠似的一门心思扑在乾坤一剑的练习上,不是与庄亦谐见招拆招交替着攻守对练,就是对着剑谱着了魔似的寻找其中可能的破绽。

    起先,祝从容、关山度、宗蔚然几名师姐弟们也都加入了乾坤一剑的学习行列。很快,武功底子不及几位师姐、师兄的宗蔚然率先放弃,跟着庄亦谐在三一集忙活着晒书;已被指定为下任掌门的祝从容从现任掌门梁乐手上接过了繁重的琐事杂务,分身乏术,渐渐也不往揽月峰来了。

    几人之中,只有关山度坚持了下来。他虽然平时看着没个正形,游离而散逸,认真起来,竟比秦萧萧还要刻苦。秦萧萧三更醒,关山度二更起,等到庄亦谐一步一摇地踱到揽月峰上,他的两名弟子已经你追我赶地练了近一个时辰的剑了。

    关山度的出现很好地弥补了秦萧萧右手有伤的缺憾。饶是秦萧萧再努力,她也很难用右手洋洋洒洒地使出一套完整的乾坤一剑。但是关山度可以,每回秦萧萧与他对练,都能通过关注他右手运剑的力度、方位留意右手持剑者在使用乾坤一剑时的定势。

    这些定势,有些带有极强的关山度个人的运剑习惯,有些则反映了右手持剑者的固有思维。

    有了关山度,庄亦谐得以歇一口气。他本就于武功一道资质平平,和秦萧萧对练乾坤一剑的这些日子,实在是要了他半条老命。关山度一出现,庄亦谐迅速将对战的重任交到他身上,自己乐得在三一阁同宗蔚然谈古论今,在毕至居拉着祝从容和王阆兮说些乡野志怪,过回他散漫闲适的旧日子。

    秦萧萧即使在不舍昼夜地忙着精进剑法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关注她受人之托从长安城接来山上的客人——王阆兮。

    王阆兮在烂柯山上待的时日已不算短,然而她始终寡言得紧,只做事,不说话。从前秦萧萧在宫里见到她时,她是眼里写满悲伤的王才人;出宫之后,她的身体得到了自由,可她的眼里依旧落满悲伤。

    还没从悲伤里走出来的王阆兮遇上了心伤未愈的祝从容,两人凑在一块儿,多半是静静地坐着,手里忙着自己的事情。秦萧萧几次见到她们二人寂然相对的样子,没敢打扰,默默地收回脚步,往别处走了。

    即便如此,秦萧萧坚信,不论是王阆兮还是祝从容,她们都会在烂柯山的怀抱中找回内心的平静与长足的安宁,这是一个自我疗伤的过程,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阶段。

    还没等王阆兮走出悲伤,找到后半生想过的生活,才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枕粱门再次迎来了别离。

    这一次离开的主人公是关山度。

    关山度是在一个冰冷彻骨的雪夜离开的,那晚下了整夜的雪,厚实的积雪将离人的脚步彻底掩盖。宗蔚然爬到梅树上,想要寻觅关山度离开的印记,烂柯山留给他的只有无垠的雪白与清幽的梅香。

    烂柯山上的梅花开得一年不如一年了,除非凑到跟前细嗅,否则很难闻见这幽微的香气。

    关山度没说他要去哪儿,没说他要去找谁,没说他要去做什么,只是信誓旦旦地向梁乐和庄亦谐承诺,无论他去到哪里,他还是枕粱门弟子。

    天涯海角,只要还是枕粱弟子,终究会有回山的那日。

    关山度走后,秦萧萧继续在枕粱门待了半月有余,一直待到梁乐和庄亦谐都表示教无可教的时候,秦萧萧收起清谷剑,郑重跪在地上,无言地向两位师长各磕了三个响头,以谢授业之恩。

    秦萧萧的离去早在梁乐和庄亦谐的意料之中,谈不上震惊,只是这一幕切实发生在面前,依然让他们二人生出几多不舍来。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秦萧萧既已拜别枕粱门众人,不再耽搁时间,沿着她不知来来回回走过多少遍的山路,径直下山去了。

    看着秦萧萧坚定离开的身影,梁乐不禁感慨白云苍狗,三十多年前那个下山的身影此时和秦萧萧的背影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个是梁愫,哪个是秦萧萧。他不禁喟叹:“她真是像极了她母亲。”

    “秦萧萧就是秦萧萧,像不了任何人。”庄亦谐修正道。

    这对从风风雨雨中走来的师兄弟相视一笑,于无声处达成了共识。他们昂然走在揽月峰上,无畏地走向未知的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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