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你发现没有，这里的百姓生了病就只会用巫术驱邪，贻误病情，干脆我们开一家回春堂的分号，在这里义诊，怎么样？”

    毛球用翅膀摸摸她的头，对她笑。

    小夭拿出三间房子改造成诊堂和药房，药房整理好的当天，她就精心烹调了一碗毒药，在月光下等一人来。碧玉盘里三两朵荷花，一两柄荷叶，三五条游鱼。这应该是相柳最喜欢的一款，因为是他唯一赞她手艺“还不错”的一次。

    她有点像玟小六了。努力活着又认真面对这个世界的玟小六。

    百黎地区的百姓也是以农耕生活为主，但他们还没有掌握天时物候的变化规律，种和收都不能依时而行，收成自然得不到保障，人们生活大多时候都是困乏窘迫的。小夭想起中州大地物阜民丰，百黎什么时候也能如此呢。

    有次和毛球坐在山坡上发呆，看着太阳在天空中从东走到西，他们的影子由长变短又变长。月亮又继之从西走到东，北斗星的长柄一夜之间转了整整一个小周天。小夭忽然想起什么，“毛球，你听说过历法吗？农人依历耕作，就能获得大丰收！”毛球抖了抖肩，不置可否。

    对，历法，她听外爷和大臣议事时提到过历法修订，外爷非常看重历法，说过那是天下之本，为此还专门设置了太史令，仰观天象，俯察地理，每年依天气节序向民间颁布黄历。颁历时会举行非常隆重的祭天大典，万民与帝王一起虔诚膜拜，祷告丰年。

    外爷的历法由伏羲大帝的河图洛书演化而来，更为贴近中州大地的运行法则。

    小夭曾在编修医书时看到过河图洛书，白圆圈和黑圆点分别象征阳和阴，它们的变化暗合着天地自然和人自身的变化平衡，从中可以推演时间、空间与万物生长收藏的规律。

    “毛球，你可不可以带我回一趟轩辕王城？”

    轩辕王城，玱玹望着久别的小夭，百感交集忍不住泪下。但却始终不肯答应将历法传给她。百黎是赤宸遗民不说，历法是华夏文明之基，国运系之，岂能随意交给外族。

    小夭失望地回到百黎，日夜冥思如何得到历法。

    秋天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毛球带她来到海边，银河悬浮在大海上，流光幻紫星芒璀璨，一轮冰魄从海天相接处冉冉升起，月影浮于海面，宛如一幅海天月的镜像画。小夭看得痴了，恍惚中微风起落，一个飘飘的白衣身影仿佛从月亮上飞来一般，飞向她。她一时竟以为真，忙睁大眼睛细看，却什么也不见了。

    “毛球？你看到什么了没有？”

    毛球呢？

    毛球忽然在她身后指着海面，“那是什么？”

    一个银光闪烁的物件飘在海上，随波荡漾。毛球身起身落，转眼间已将此物取回。一只装饰着简洁云纹的银匣子。小夭好奇地端详片刻，轻轻打开匣子，两本图书。书上只有圆圈，黑点和线条，再看它们排布有序，运转无穷。

    河图洛书！

    自此以后，小夭不再长时间地发呆，她和百黎百姓一起研习图书，根据当地山川风貌、自然条件、地理气候等，结合当地人们的生活习惯和文明程度，慢慢推演得出了在百黎地区沿用至今的十月太阳历和十二月历。

    毛球也深度参与这些过程，他的很多见地往往令小夭惊叹不已，或许没有毛球就不会推演出历法，至少也要晚上几百几千年吧。百黎人依据自己的历法改良耕作技术和生活方式，社会开始摆脱蒙昧，沐浴华光。

    璟一直在找小夭，催她回涂山氏。她连回信都不肯写了。

    也许她愿意一直在百黎山住下去，如果不是肚子里小生命的悦动。

    璟亲自来接她回到涂山氏，诞下一儿一女。

    小夭最后一次去昆仑山的时候，也就是她决定前往百黎的那次，白巽召回了他的白雕，毛球在确认他还活着以后，又哭又叫又笑，驮着他在空中旋转俯冲仰冲旋转。白巽叮嘱他好好待在昆仑山修炼，不要乱走，不要下山，等过些时日自己会来接他。毛球数次抗争不过，勉强答应了。

    从白巽回到天界，白浮黎就给他安排了大大小小的公务，既是历练他，也为了让他没有闲暇多顾，白浮黎不希望他还把心思过多地用在小夭身上。但白巽总能找出空余时间化身白雕去百黎陪伴小夭，去和她一起做她想做的事。

    小夭回了涂山氏，白巽唤来大海贝，在爹地的蛇窝前独自呆了三年。

    再次回到天上，白巽就将成为神龙族出类拔萃的将领。

    从九头蛇妖赤宸军师，到九头战龙神族骁将，白巽自然引起了天族滔滔不绝的兴趣。

    虽然白巽还是相柳的时候就对流言蜚语免疫了，但白浮黎还是和他闲谈了几句。

    “我任用你作神龙族将军，不是因为我复登王位，而你是我的儿子。”

    “我不了解别人，需要他们自己证明给我看，让我看到他的能力，我自然会公允相待。”

    “你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你，你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你不必担心别人会以父母家世议论你。如果不以出身论英雄，则草莽与王侯的出身都可不论。如果众生平等是我们的信念，则不管平民还是贵族，都应该被同样理解和尊重。”

    “你的家世很好，但你自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