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之十一 决战

    恩情有报完的时候。

    道义有穷尽的时候。

    他是一个君子般的战士，忘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个九头蛇妖——谁让你还太年轻，没有人能透过外表看出你是九头龙王的亲儿子——是个异族另类，在神都无可奈何的世界里，替神们解决他们自己制造的麻烦，用自己的性命去破他们任性妄为做出来的死局。

    不管为了什么，一心赴死，却不是相柳的本意。

    他是太古神龙之后，海底妖王养子。人类的家国与他可有丝毫关系？

    相柳经历过惨烈的神妖大劫战，见过天地之间的大能大力。在他看来，眼前这些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类之间的抢夺争斗，只不过是一场索然无味的游戏，什么帝王基业，什么千秋富贵，不过掌心的风流云散罢了，有什么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吗？

    虽然义军的精神可嘉，风骨令人起敬，但终究这是人类的事情，与他何干？大义，荣辱，名节，这些人类编造出来的虚妄的东西，他需要吗？

    他，只是为了义父，陪他打完这场仗，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可以离开了。

    义父胜，则慷慨复国，实现夙愿。

    义父败，则仁至义尽，也是圆满。

    何况战争，真的只是为了正义？

    相柳的心性，不是人类设计的道德规范体系所能捆绑束缚的。

    小夭是个适我愿兮的美丽邂逅。

    但因为得不到她的爱而一心求死，更不是相柳的本意。

    相柳是爱她的，但爱是对等的。

    相柳可以为她中情蛊，为她舍命，但如果小夭的爱模棱两可，甚至是在爱别人而不得的时候，才想爱他，相柳不能接受这样的爱。

    但他还是为她做了一切能做的，不是因为自己怀着什么必死之志，只是想让她在她的世界里多些快乐，多些安稳，多些顺心如愿。

    即使没有大战，只要她还在摇摆，还在为别人哭泣，还在抗拒回答他“愿意与谁相伴一生”的问题，相柳也会在为她尽他所能之后，远离她，不再回头。

    但在最后的决战里，相柳还是死了，九命之身也还是死了。

    梅林虐杀后，舍一命救小夭；小夭服毒后，舍一命救她；为小夭舍一命救涂山璟；解蛊舍掉三命；小夭亲手射杀他，取他一命。七命。够小夭还七生七世。

    一命救义父，一命为袍泽战死。

    他的命都给了自己心爱的人。像个荒诞剧。他觉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