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陈景成亲宴请了六善村和东陵村的人,满打满算坐了二十几桌。

    谭家门口的空地摆满了圆桌子。

    每逢村里办喜事,村里的大娘叔子婶子总会帮忙煮饭洗菜洗碗。

    谭家东厨挤不下这么多人,便到院子摆着长桌子,几个婶子蹲在井边洗菜切菜。

    谭意不会煮菜,只能洗洗菜,端端碗筷上桌。

    一旁的嫂子见了心里不乐意,明明是她家搬喜事,为什么她这个女主人干最少的活。

    阴阳怪气道,“哎哟,阿意这样可不行哟,这一大年纪了,连做饭煮菜都不会。哪个男子会喜欢这种,以后伺候公婆也是要被嫌弃的。”

    谭意在一旁干笑。

    一旁的张大娘把择好的青菜狠狠丢进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她帮腔道,“这酸得哟,听得我老牙都要掉了,人家阿意嫁的是大官儿,家里有的是下人,要做什么你说说?人家躺着被人伺候就可以了。”

    “张大娘,你这巴巴跳出来是想要巴结大官儿?我在这里累死累活帮忙,说她几句怎么了?”

    张大娘:“哎哟,讲得可有道理了,有种你去跟谭里正说,是阿意找你来帮忙的?当初谭里正一说,你自己巴巴过来献丑,现在说什么啦?”

    “……”一人一句吵得正欢,谭意一个头两个大。

    都是来帮忙的,她说哪个都不好。

    “好了,人家阿景成亲,什么时候论得到你们唱戏了!一个个唱得那么欢。”

    “就是。也不嫌躁得慌。”柳大娘嗤笑几声,她转头眯着眼睛询问,“阿意啊,你这未来夫婿什么时候来村里看看啊?”

    “对啊,大官儿也得见岳父啊。”

    “就是就是,可不能仗着自己是大官儿就不顾礼数,这样可不行,嫁过去也得受委屈。”

    几个大娘大婶一人一嘴。

    谭意局促站在原地,实属有些吃不开。

    “我这里忙成什么样了,你们这些婆娘,一天天的就知道嚷嚷,这喜事还办不办了?”陈大叔拎着勺子在门口臭骂。

    “谭家丫头,赶紧把这些梅菜扣肉端出去。”

    “来了来了。”谭意终于松了一口气,飞似得跑进东厨。

    身后传来几个大婶的抱怨声。

    谭意一一把梅菜扣肉端到桌子上,硬是忙出一身汗。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渍,转身看见李青杏。

    她穿着藕荷色的衣裙,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手中提着两个礼盒。

    李青杏笑道,“还真的是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日。”

    李青杏:“我前些日子在上虞县,还真不晓得。”

    谭意没时间跟李青杏叙旧,东厨里还有好些菜等着她去端,她打量着周围的空位,指着靠近香樟树的一张桌子道,“我还得端菜,你先坐着先吧。”

    “好。”李青杏点头,她冲着身后的小姑娘道,“落花,把礼物拿上来。”

    “好的,姑娘。”

    “阿善庄子没假放,她走不开,托我把礼物拿给阿景。”

    陈景不在,谭意只得先把礼物接下来,“多谢,你坐吧,待会儿便要吃饭了。”

    谭意急急忙忙上菜。

    办喜事时,一般主人家很少有时间吃东西的,谭意像只蝴蝶一样,到处飞来飞去,把前来贺喜的客人伺候好,一个早间一口水没喝。

    吃过喜宴后,客人纷纷离去,只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门口的空地到处是瓜皮和骨头,院子井边放着好几盆的碗筷餐盘。

    谭意看着都头晕。

    饿过头就不感觉饿了,只是身体手脚麻木,累到虚脱。

    谭意耷拉着头,打算回屋趴一会儿再出来干活。

    这一趴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天色都黑透了,谭意一个激灵,急忙跑到院子,井边没有了一沓沓的碗筷,大门前的瓜皮骨头也都扫干净了。

    “爹,你自己弄得吗?”

    “爹哪弄的了这么多,爹给了一些好处,让村里大娘弄得。”

    谭意些许不好意思,“我弄就好了。”

    谭延笑,“可不能让我闺女弄这些,我闺女可是未来的大官儿夫人。”

    谭意心沉甸甸的。

    “爹,我……”

    见谭意脸色不是很好,谭延询问,“怎么了?可是今日累着了?”

    “没。”

    谭延这么一打岔,谭意鼓起的勇气又消散了。

    她红着眼眶,觉得特别对不起她爹,当时真是昏了头,才改动了那封家书。

    应该告诉她爹的,至于她爹的态度可以想办法,而不是瞒着他。

    谭意嗓音哽咽,“爹,我先去休息。”

    进入屋内,躺在床上,谭意擦擦眼泪,心想:向荆还是迟些回来吧。

    ……

    陈景出嫁后,家里就少了一个人,感觉吃饭都没这么热闹了。

    在家里无聊,谭意又干起了老本行,教李子衿读书识字。

    李子衿是三年前跟着她娘一起逃过来的难民,一年前她娘病死了,只剩下六岁的她,她只能在县里乞讨为生。

    有一日被其它乞丐抢食,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李叔看不过去便带回来养。

    后来觉得她乖巧懂事,于是便上了李家户籍,成为李叔李婶的女儿,取名李子衿。

    李子衿聪明又好学,并且很刻苦。

    每次遇到这种愿意下苦功夫学的,谭意也很乐意下苦功夫去交。

    三月底,李叔李婶把漓江边那几片地都种满了花生。

    清明时节雨纷纷,刚过四月,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四月上旬潮湿多雨,直到过了四月十三号,天气才明朗起来。

    久违的太阳出现,只是太久未见,些许害羞,只从云层露出一半真容。

    聊胜于无,谭意把屋内阴潮潮的被子抱到院子中去晒。

    刚把被子晾上去,就看到谭延脚步匆匆走进来,脸色不虞,眉间蓄着愁容。

    谭意惊讶询问:“爹,这会儿你不是在衙门吗?”

    以前午间,谭延一般不会回来吃午食。

    谭延看着她的目光颇为复杂,“阿意,你跟爹进来。”

    “好。”

    李子衿在井边洗菜,好奇的探头往堂屋看。

    谭意示意她别闹。

    谭意询问,“爹,怎么了?”

    “副指挥同知卫向大人是不是向荆?”

    谭意眉心一跳。

    “说实话。”

    谭意点头:“是。”

    她追问道,“爹,京城是不是有消息了?”

    “二王爷与黄巾卫勾结,打开上京城门放黄巾卫入城,百姓死伤无数,最后副指挥同知卫向荆向大人力挽狂澜,逼退黄巾卫,最后把黄巾卫首领蒋钰斩于马下。”这是衙门最新得到的消息。

    副指挥同知卫向荆这个名字,估计整个大魏国衙门都知道了。

    谭延懊悔不已,当初就是太过信任俞家了,才没有询问过什么,谁知道俞家这么办事的!

    “阿意,不是爹要阻你姻缘,你跟向荆不合适。”谭延苦口婆心道:“当年那个道士说向荆是灾星,一点没说错的。”

    “爹,现下有很多这样坑蒙拐骗的道士。”谭意试图给谭延讲道理,“那个道士说他是灾星,克死身边人,但潘文与他交好这么多年,为何没事?”

    谭延看着女儿激动的脸庞,心中极为颓败,怎么她就跟她娘一样呢,专门看上穷小子呢?

    “阿意,向荆这种不择手段爬上高位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心中只有谋算、前程和利益,你心思纯正,处事又单纯,跟他不合适。”

    “你适合找个自小家世良好,知书达理,性格温和的男子,这种男子念旧情,他们做事不会太绝,堪为良配。”

    “爹,我喜欢向荆。”谭意低声道。

    “你喜欢他什么啊?不就是长得俊俏了些,脸能当饭吃吗?”谭延气得脸色通红。

    谭意低头不说话。

    谭延又不能冲着她发火,心口的郁闷无处可泄。

    他颓废道,“你先出去吧。”

    谭意抬眸看了她爹一眼,自知理亏,“嗯。 ”

    吃夕食时,谭延并没有出来吃饭。

    谭意难过又自责。

    犹豫许久,她还是把自己干得糊涂事说出来,想要问问这事如何解决。

    张金兰皱起眉头,叹气道:“阿意,你爹多疼你啊,你说你干的这事,对得起你爹吗?”

    “当时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谭意解释。

    谭意不记得当时什么想法了。

    “搁哪个爹娘身上都得生气。”张金兰道。

    “你想跟阿荆成亲?”

    谭意点头。

    张金兰回想以前,有些懊恼,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两孩子有事呢?

    那会儿不是说阿荆喜欢季念吗?

    张金兰握着谭意的手,“其实你爹是怕你跟你娘一样,为了一个男的吃了很多苦,结果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张金兰心比较细,她是能体会到里正心中恐惧的。

    这么多年,里正没再续弦,是他过不去心中的愧疚。把人家一个大小姐好好娶回来,结果却让她受尽苦楚,最后死得凄凉。

    张金兰提议道,“这事还得交给阿荆去干,你就算是说破了天,你爹还是不同意。”

    “等日后阿荆回来,让他去跟你爹说。”

    “他既然想要娶你,就得拿出该有的诚意来。”

    谭意点头,随后深深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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