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浅大惊，连忙前去给他按人中，担忧道：“殿下可是生病了？快找太医来，殿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担待得起。”

    四皇子悠悠转醒，便听到这句担心之言，面上稍霁。还算这异人知道害怕，哼。

    【小正太有点脆弱啊，不就是解题用了蠢办法，我又没当面嘲笑他。】

    脑里不由自主反复播放刚才发生的事。

    某正太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嘴里十分不屑【“假设鸡有1只……假设鸡有2只……3只……113只……今日此题必解，太简单了！”】

    四皇子：“……”

    画面又转到安城郡主情郎念他的情书那一段，

    反复鞭尸。

    “扑哧。”

    他红着眼猛的看向不远处的谭生：“你笑什么？”

    谭生尴尬：“殿下，我没笑。”

    “你就是笑了！”

    “……”

    他只好指着小白板，讨好地笑道：“我只是看这题有趣，一个笼子里怎么可能装数千只鸡兔，觉得好笑。”

    【啧，小正太不仅脆弱还输不起啊~】

    。。。。

    “呜呜呜~~唔哇哇！你们太欺负人了！本宫要跟父皇和皇兄告状，将你们统统下大狱！”

    四皇子终于绷不住了。难为他从小众心捧月，今天一天之内不仅最引以为傲的算学遭到了打击，而且心爱的女子早有情郎，还和情郎一起嘲笑他的情书，还被所有皇亲贵胄知道了，现在连一个小小跟班都嘲笑他！

    众人：“……”

    四皇子其实是这里年龄最小的学生，其余人至少十二至十五岁不等。虽然他最小，却少年老成，加上身份尊贵，平时也是被众人敬着的。

    第一次见他这般如小儿嚎啕大哭，又怕他真的跟圣上告状，回头自家爹还不得打断他们的腿？学子们手足无措了。

    “殿，殿下，我等知错，任凭您差遣……”

    于清浅叹了口气，将他轻轻拢住，卑微求饶：“殿下莫哭，是我等错了，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四皇子愣怔：“真的？”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道：“是的，您可是龙子，谁敢惹您？”

    【哭！狠狠哭！谁能拒绝一个漂亮小孩的眼泪呢，妈妈爱你！】

    四皇子：“……”

    “呜啊啊啊！——”哭得更大声了。

    ……

    此事过后，于清浅在学堂里立于不败之地，无人敢惹，她布置的作业大家更不敢耽搁，生怕没做完被点名。

    没人想连自己几岁尿床的事都被翻出来。

    学习氛围空前浓厚，于清浅十分欣慰。

    这天，她将自己学生的最近进度报告给算学博士。

    算学办公点此时有教授课业的博士和助教各两名，其余人员若干。她站于自己的上级博士面前：“梁博士，这是近来诸生的状况，进步参差，总体尚可……”

    却见他专注做着自己的事，头也不抬，就将她晾在一边。

    梁博士虽在京任职，籍贯却在蔡州，只因家中老母习惯了自家一亩三分地，不肯搬离，他便随了母亲，籍贯也没改。

    作为外籍京官，他压根看不到于清浅头顶的屏幕，只觉得此子无真才实学，不走正道，整日教诸生一些奇怪的蝌蚪文。

    见他忙着半天没时间搭理自己，于清浅也不一直杵那儿，准备坐回去批改作业。

    “站住。”梁博士终于肯正眼看她，端起茶吹了吹，“于助教，近来好大的威风。”

    一时间，其他人也不偷刷于清浅的剧了，纷纷惊讶地看向他。

    于清浅有点懵：“博士这是何意？”

    “哼。”梁博士随手拿起一叠纸扔向她，“看看，你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弯腰捡起来，原来是其中一位学子的功课。梁博士为他们布置的算学题，结果这位学子……

    【问：今有鸡翁一直钱五，鸡母直钱三，鸡雏四直钱一，各买百只，问付几钱？

    答：（5+3+1/4）x100=825钱】

    梁博士生气道：“看看他们写了什么东西？除了“答”和“钱”还算个字，其他都是什么鬼画符？！”作为土生土长的大赵人士，他根本不认识阿拉伯数字。

    于清浅：“……”

    “这个……”

    “于助教，你也是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从科举里爬出来的进士，怎么能胡编乱造这些鬼画符来误人子弟？！”

    “额……并非胡编乱造……”

    梁博士指着她鼻子疯狂输出：“并非？两千年前我算学一道发现十进制和算筹，千年前方才完善，从《墨经》到《许商算数》《杜忠算数》，再到《周髀算经》，又经历了多少年岁和磨难，你一黄毛小儿也妄图造字改写圣贤之学？！”

    于清浅试图解释：“这样写会更方便，不然容我先为您讲解这些数字的意思和算法，您再看行不行？”

    梁博士完全听不进去：“如此离经叛道之物还妄想老夫会看？呵，投机取巧，狂妄之徒！”

    一旁的谭博士看不下去了：“梁博士，于助教才来没多久，何必如此苛责？”

    他带的学子和梁博士不是同一批，因此并不能理解看到学生功课全是陌生鬼画符的痛苦。不过他看得很开，想必这是那异人家乡的写法，说不定还能促进算学一道的进步。

    可惜梁博士看不到屏幕，此时不满地摸了摸胡子：“我训自己的助教有何不可？何况此子的确胡闹，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且看看，这便是他传的道！”

    将其中一本功课递给他，谭博士看了起来，确实完全看不懂，但肯定不是胡编乱造，这可是异人。然而事关“电视”，他无法说出口。

    梁博士转身继续说教，作为一个多年老迂腐，完全不能接受任何变新之举，甚至不愿意去了解一番。于清浅的教学在他看来就是离经叛道。

    上官不愿意听她解释，于清浅也没有办法，只好站在一边老老实实听训。

    只见她目光呆滞，实则身心已经完全投入到脑中电视，继续播放刚才刷的一部校园剧。

    周围人本欲上前劝说，见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蹭起剧来。

    视频中，正上演着学生打架被老师罚跑操场，不料女主大姨妈来了，突然晕倒在地。

    【“小满，小满？小满晕倒了！”】

    男主和男二一同冲过去，最终男主背起了她，四周的人物一下子消失，整个镜头只剩下他俩，十分唯美。

    大家正看得兴起，于清浅突然切开。

    【好像看过这个，还有什么好看的，我瞅瞅。】

    梁博士的声音传来：“所以你当动循矩法，敬畏圣贤，勿要再入迷途巴拉巴拉#*%￥……”

    【唔，瞅瞅梁博士！】

    众人：“……”

    看了眼毫不知情依旧在说教的梁博士，偷偷为他默哀一瞬。

    【wow~原来梁博士曾经也是个在科举挣扎四十年不得志的老秀才，难怪这么看重圣贤。四十年……读书都得读傻了。】

    周围人纷纷被吸引了注意力。

    四十年！大赵建朝都没有这么久，还是前朝才开始试行科举的吧，改朝换代了都没考上，还以为他这么大年纪其实当官许多年了呢，啧啧啧~~

    梁博士还不知道自己老底被人揭了，继续训导：“为人师表当做好表率，你看看你，站直了！吊儿郎当连个仪态也无，自己还是个没脱毛的黄毛小儿，如何服众？”

    【四十岁还没中举，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天天被媳妇骂几十年没吃过两顿肉，全靠杀猪的岳父支撑？！】

    “噗！”

    谭博士一口茶喷在了正在滔滔不绝的梁博士脸上。

    梁博士老脸一懵。

    “……”

    谭博士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你继续。”

    梁博士用帕子擦了擦脸，瞪了他一眼，方才继续训教于清浅。

    【哇，最后一次尝试考试没钱，还是去求的岳父，岳父一把杀猪刀吓得他一个劲儿后窜，最后岳父看在女儿份上丢出一贯钱，他才有机会参加最后一次考试。

    梁博士原来那么惨，能当上博士真是一波三折啊，看来我以后得叮嘱学生别在他的功课上写阿拉伯数字了，可别给他一把年纪刺激出什么病来！】

    “于助教，这本《周髀算经》你便拿下去好好研读。以你现在的浅薄才学难道不是误人子弟？依老夫看来，你还需要修炼几年……”

    【哈哈哈！这一次好不容易考中举人，梁博士因为不敢相信竟然疯了！回到家欺压过他的富商和附近的达官贵人都来道喜，他竟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惊喜吓得疯疯癫癫，最后还是被那杀猪老丈人打醒的！！】

    视频中，梁博士衣衫不整、疯疯癫癫地跑进林子里，眼鼻歪斜、口水直诞，整个人似乎已经精神失常。

    有人揪住那杀猪老丈人：【“完了，梁老爷现在疯了，他平日最是怕你，只有你才能打醒他！”】

    老丈人后怕得摔倒：【“不成不成，我那女婿现在可是文曲星老爷，我怎么敢打官老爷！打不得打不得……”】

    最后为了女儿的前程，老丈人还是大起胆子追上去，像平日那般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梁博士竟真的清醒了。

    只见视频中他喜极而泣，凑上另外半张脸：【“爹，再打我一巴掌试试！”】

    视频外，谭博士和一众助教、学官表情复杂地看着仙风道骨、侃侃而谈的梁博士。

    梁博士还不知道过往蠢态被看了个底朝天，见于清浅一直低头老实听教，想必已经知错。

    他一脸严肃、声音威严：“行了，下次记着别再用鬼画符误导诸生，不然别怪老夫不留情面。”

    【“啪！”】

    视频中，梁博士撑着两面红肿的脸颊欣喜若狂：【“我中了！我中了！！终于中了呜呜呜，苍天有眼啊哈哈哈哈苍天有眼！爹再打我几巴掌，不是梦不是梦哈哈哈哈哈！！”】

    于清浅&众人：⊙o⊙

    “嘶！”谭博士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一眼一向严肃古板的老迂腐同僚。

    梁博士……晚节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