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新香异旧香

    见齐家七娘子被说得面露赧色,欧阳姨母双手环抱胸前,撇嘴道:“大郎家的,你膝下无子女,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若小娘出身良家,人品贵重,为当家大娘子分担些也没什么不妥。”

    一句话刺中崔清璎要害,怼得她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一直未出阁,自是娘家宝贝,想多留几年。”欧阳姨母又转向晁老太太,如实道,“大姐姐,我也不瞒你,其实齐家之前给菡姐儿也说过亲事,可对方没福气,还没等到大婚那天,就得病死了。”

    崔清璎冷哼一声,掐着指头阴阳怪气道:“母亲,那可要好好算算八字,别是克夫的命。”

    齐菡羞愧难当,扭头扯住欧阳姨母的袖子,眼看就要哭出来。

    “怪不得大郎一直不纳妾,无后又善妒,这随便拿出哪一条,都是够休妻了。”欧阳姨母气愤道。

    崔清璎翻了个白眼,“姨母有心,不如操心操心自己家的事,姨夫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九品,典哥儿这次春闱放榜怎么样?又没中吧?”

    “住口!”晁老太太拿手杖点了点地,怒目而视道,“对待长辈,言语间如此刻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一直未开口的齐家夫人坐不住了,起身拉着齐菡要走,怫然道:“多谢欧阳夫人想着我们家菡姐儿,可这晁家大娘子摆明了不想让我们进门,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讨这个嫌了吧!”

    欧阳姨妈忙起身去拦,可齐夫人气得不轻,说什么都要走。

    晁老太太咳了两声,冷冷道:“齐夫人慌什么,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

    崔清璎虽气愤,却不敢公然顶撞,只得在心里暗骂。

    “菡姐儿虽不是我生的,可平日里她懂事孝顺,嫁出去受难,我也是舍不得的。”齐夫人置气道。

    晁老太太起身,“若是真能为我们家大郎诞下一儿半女,别说进门,就是平妻,也并无不可。”

    “母亲!”崔清璎失声。

    晁老太太并不理会,“怎么样,齐夫人?你若同意,今天就把婚事定下来。”

    齐夫人自是喜出望外,再怎么说,这晁家大郎也是四品,嫁过来以后得封诰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扭头去看齐菡,不用做妾,姑娘家自己也是合不拢嘴的。

    “同意,自然是同意的。”齐夫人笑吟吟道,“还是我们菡姐儿有福气。”

    崔清璎死死盯住晁老太太,双手扭在一起,一下一下抠着指甲,完全不顾指尖已经渗出血迹。

    “那好。”晁老太太故意忽视媳妇的愤恨目光,开怀大笑起来,“那亲家坐下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具体事宜。”

    *

    仁明殿前院

    允棠和小满,看着面前的白瓷大瓮,大瓮底部是一些鱼塘泥,又装了大半的清水,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已清澈见底。水底几尾红白珍珠金鱼自在畅游,水面漂浮着荷叶和白色荷花,美轮美奂。

    “真好看。”小满赞叹道,“还是姑娘主意多,圣人见了,定会喜欢的。”

    她笑笑,“这几日祖母身子好了些,能下地走动了,不过体虚乏力,走不了太远,去不了园子里看风景,只能把风景搬回来给祖母看了。”

    “嗯!”小满重重点头。

    “你就是允棠?”一个清洌的女声,从二人身后响起。

    允棠回头,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娘子正款款而来,身着红襦绿裙,颈间金镶玉的璎珞穗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灵动非常。

    她微微欠身,“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不免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允棠轻描淡写道:“与我年纪相仿的郡主只有两位,而襄平郡主我已经见过了。”

    “聪明!你我都是郡主,也不必客气了。”长宁郡主走近些,眉飞色舞道,“听说你让襄平,哦不,如今应该叫她新城县主,栽了个大跟头?”

    “只是她运气不好,欺负我的时候,刚巧被官家瞧见了。”

    “哎呀,都一样!平日里看她拿着我母亲送的东西,到处招摇的样子,就说不出的讨厌。尤其是缠着萧卿尘的样子,”长宁郡主瘪着嘴,捏着嗓子,学得活灵活现,“卿尘哥哥,卿尘哥哥...活像只大鹅。”

    这举动惹得允棠噗嗤一笑,长宁郡主也跟着掩口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第一次见面就让祖父封你当郡主,谁知道看你还挺顺眼的。”

    允棠回忆起萧卿尘的话,这长宁郡主是瑄王的女儿。

    她仔细看了看长宁郡主的五官,没头没脑问了句,“你觉得我们俩长得像么?”

    长宁郡主一头雾水,狐疑道:“什么意思?”

    允棠笑笑,“没什么。”

    长宁郡主“切”了一声,双手环抱胸前翻了个白眼,“别听我两句好话,就跟我套近乎啊,我可比你好看多了!”

    身后的小满撇嘴表示不同意,允棠自己倒是不在意,只是继续伺弄着那些金鱼。

    “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长宁郡主傲然道,“之前京中一直疯传,我朝要选一位郡主与辽国和亲,祖父没来由地这么大肆封赏你,没准就是想让你,给我和新城县主当个垫背的嫁出去也说不定。”

    “郡主为何这么有信心,祖父不会选你呢?”允棠饶有趣味问道。

    “这还用问么?”长宁郡主得意道,“我父亲在朝中...”

    说到一半,长宁倏地住了嘴,眯了双眼去看允棠。

    允棠笑容不及眼底,追问道:“在朝中如何?”

    长宁郡主冷笑,“我倒是小瞧你了。”

    “多谢郡主谬赞。”

    “你放心,我会让父亲极力促成和亲的,”长宁郡主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到时候,我也为你添一份嫁妆。”

    “长宁郡主慎言。”萧卿尘穿过月门,快步走到允棠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官家已经明确下旨,不许再妄议和亲之事,郡主是要公然抗旨么?”

    “萧卿尘?你怎么会在这?”长宁郡主挑眉,“不过是平常说说话而已,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么?”

    萧卿尘冷冷说道:“郡主自幼得名师教诲,更应当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若是让官家知道你妄自揣测圣意...”

    长宁郡主退后两步,冷眼看着两个人,盯了一会儿,啧啧道:“要是新城县主知道你们这般郎情妾意,不知会作何感想。”

    允棠勾勾嘴角,“长宁郡主的意思,是要与新城县主为伍了?”

    长宁郡主沉默半晌,忽地又笑笑,“她那么蠢,我又怎会与她为伍呢,你们能让她暴跳如雷,我开心还来不及。”

    说罢,看了看日头,自顾自道:“没时间跟你们闲聊了,我给祖母请安去。”

    小满提起木桶,抿嘴笑道:“姑娘,我再去打些水。”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的伤好了?”允棠问道。

    “嗯。好了。”

    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萧卿尘拍了伤口两下,却疼得汗都快下来了。

    “别拍了,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

    允棠俯身从木桶里捧出一尾鱼,放入翁中。

    萧卿尘看着她白皙的耳垂,想起那日在瑾王府跟在她身后的情景。

    “允棠。”

    “嗯?”

    萧卿尘稳了稳思绪,沉声道:“官家封你为郡主的词头,被中书舍人封还了。”

    允棠闻言起身,“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中书省觉得此事不合法度,拒绝草诏,台谏们似乎也颇有说辞。”萧卿尘道,“我侧面打听过,不妥之处就在于...”

    “在于封地三郡,和食实封户吧。”允棠淡淡道。

    “是,因为我朝郡主,历来封地只是一郡,且赏些封地食邑也就罢了,除非像你母亲那样,有军功在身的,才会赏食实封,可从...那件事之后,再没有出征的女将,便也就没了先例了。”萧卿尘耐心为她解释道。

    “若是官家坚持,词头会再次被送到中书省,叫给次舍人草拟诏书,之后还有门下省...”感觉自己越说越远,萧卿尘顿了顿,“和亲的事都不过是捕风捉影,若是有人再乱嚼舌根,你不必理会。”

    允棠笑笑,从小到大,她听过的流言蜚语还少么?早就练就出一颗强大的心脏了。

    “我每日都在仁明殿里,哪里会有人来嚼舌根?”

    “刚刚不就是么。”

    她用手指碾了些馒头,撒到水面上,又转头问道,“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也不是。”萧卿尘忍不住嘴角上扬,“过两日就是乞巧节了,我想求圣人放你休沐一天,带你出去转转。”

    “祖母倒是早就说了,会放我出宫,玩一玩,顺便回家看看。”她目光不离开鱼儿,“可我早就答应了南星,要跟她一起逛州桥夜市。”

    “那我们就白天去,去玉津园,或是大相国寺,你若是想泛舟,金明池也成。”

    “我...”

    允棠不敢抬头直视他,怕自己乱了方寸。

    凶手还藏在暗处,她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在不断的试探中,发觉那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

    她不能分心。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眉眼已经在她心底种下一颗种子,每当他对着她含笑时,那颗种子都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破土而出。

    她上辈子虽没谈过恋爱,可也曾偷偷喜欢过学长,也知道被对方一颦一笑牵动的神经意味着什么。

    在母亲含冤未雪,背负世间骂名的时候,她竟动了心。

    她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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