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这边，徐楚楚一离开，曹嬷嬷便把方才在徐诗瑶院子前发生的事告诉了曹氏。

    曹氏蹙眉：“大娘子私自出了院门，还说出那种话？”

    曹嬷嬷：“是。”

    曹氏冷声道：“去把大夫人叫来。”

    大夫人便是罗蔷，罗蔷过来后，曹氏冷声问：“你这个做母亲的，是怎么管束孩子的？”

    罗蔷方才来的路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闻言脸色变了变，勉强挤出个笑容：

    “母亲，儿媳方才在跟徐管家对账。瑶瑶她还小，在院子里难免待不住，儿媳回去说她。”

    曹氏一拍桌子：“还小？眼看要满十七了，在娘家如此，等日后出嫁了，在夫家是不是也如此不讲规矩，丢我们安平侯府的脸面？”

    “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圣上赐婚是我们安平侯府的荣幸，她说出那种话，是想打我们侯府的脸，还是打王爷的脸？”

    “还是说，你觉得我老太婆说话不管用了，我连儿孙都管束不得，如今你当家，侯府便是你说了算了？”

    这话说得严重，罗蔷连忙跪下：“母亲息怒，儿媳哪敢有此想法，儿媳回去定会好好训斥瑶瑶。”

    曹氏原本对大儿媳还算满意，但自从放手让她管家以来，却发现这个儿媳私心颇重，很小家子气。

    曹氏如今虽不管事，但府中上上下下都逃不过她的眼。她早就有心敲打罗蔷，今日便索性借着这事，提醒她一番。

    她冷哼一声：“行了，心里有数就好，回去吧。老二明年也该调回京城了，到时你若还管不好家，我便让老二媳妇帮帮你。”

    罗蔷在曹氏面前乖顺，可是出了正院脸便黑了。

    午膳时，徐楚楚吃了一口菜后不由皱眉，赶紧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连灌好几口。

    青萝：“主子，可是不合胃口？”

    徐楚楚摇摇头：“无事，就是盐放多了而已。”

    何止是放多了，厨子简直是打翻了盐坛子，三菜一汤，盐加起来都比菜都多。

    徐楚楚并未声张，只就着茶水吃了一碗米饭。

    她知道这定是罗蔷耍的把戏，但她懒得计较。

    有曹氏在，罗蔷不敢做太过分，不过是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罢了，最多两日，总能消停了。

    第二日一早，徐楚楚吃过早膳便带上昨日曹氏送的补品，坐着马车去了陆府。

    原主外祖父陆潜现任户部侍郎，正四品官职，舅父则在御史台任六品官。

    陆家在京城也算有名望的人家，陆潜一支不是陆家嫡支，但却是最善经营的一支，家资颇丰厚。

    原主生母陆卿卿待嫁时，陆潜只是六品官，但家资颇丰，陆卿卿又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所以来陆府提亲的媒人差点踏平陆府的门槛。

    陆潜夫妻原本想给女儿挑个不错的人家，不巧陆卿卿一次外出时与已有家室的徐伯康看对眼，不顾父母反对，一意孤行要嫁给徐伯康。

    而徐伯康年轻时也是个会哄人的，承诺定会将她抬为平妻，陆卿卿便更是死心塌地。

    陆潜恨铁不成钢，逼迫女儿说若她执意要嫁给徐伯康，那便同娘家断亲，以后她是福是祸都与娘家再无干系。

    偏偏陆卿卿性子刚烈，又有些恋爱脑，事情闹大无法收场，陆卿卿如愿嫁给徐伯康，但也与父母离了心。

    陆夫人抹着眼泪给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把女儿嫁去安平侯府后，两家便断了来往。

    当年陆卿卿生产时难产而去，十五年来陆府对原主不闻不问，所以徐楚楚今日去陆府，心里还有些发憷。

    马车行了约一刻钟，在陆府门前停下。

    徐楚楚上前敲门，门房打开门看到徐楚楚愣了一下：“小娘子你找谁？”

    徐楚楚：“我是徐府小娘子，我娘是陆卿卿，我昨日向贵府递了拜帖，今日特来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门房很是惊讶，打量她一番后让她稍等，然后快速进去向主子禀报。

    门房很快回来，说老夫人请她进去。

    徐楚楚松了口气，道过谢后，让车夫先回去，她与青萝提着手信，跟在丫鬟后面进了陆府。

    今日是衙门休沐，陆潜和长子陆坤都在府中，徐楚楚特意挑了今日来。

    进到正院，见到上首的两位老人，徐楚楚行了一礼：“楚楚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陆老夫人脸上带着笑，连忙招呼她起来，陆潜则冷哼一声，起身从徐楚楚身边绕过，直接出去了。

    徐楚楚像是吓到了，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低头一句话不敢说。

    陆老夫人忙道：“好孩子，快过来，给外祖母看看。”

    徐楚楚抬起头，踌躇着不敢上前。陆老夫人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心疼，朝她伸出手：“不用管你外祖父，过来外祖母这里坐。”

    徐楚楚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陆老夫人身边，在她脚边的软凳上坐下，软软地唤了一声：“外祖母。”

    陆老夫人应下，然后拉着徐楚楚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原主长相与陆卿卿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似是含着盈盈水波，眼尾微微上挑，娇憨中透着妩媚，像极陆卿卿。

    陆老夫人只有陆卿卿一个女儿，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怕过了这么些年，陆老夫人仍放不下这个女儿。

    如今看到女儿的孩子，虽然这外孙女如今的名声不怎么好，但陆老夫人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祖孙二人相对抹了会儿眼泪，陆老夫人拉着徐楚楚的手叹了口气：“好孩子，你受苦了。”

    其实当初陆卿卿难产离开后，陆老夫人想将孩子抱回陆府抚养，奈何陆潜不同意。

    后来陆老夫人悄悄去青云观看原主，被陆潜知道后训斥一通，并勒令她不准再去。

    陆老夫人当年还会因为此事掉眼泪，后来时日一久，慢慢也就淡了。若不是前些日子那些流言，她早已将这个外孙女遗忘。

    徐楚楚：“孙女在观中并未受苦，道长们对我很照顾。”

    这话不假，出家人慈悲为怀，青云观的道士们念着原主可怜，待她还算不错，除了吃喝还教她认字读书，除了清苦些，其他都还好。

    陆老夫人又叹了口气，祖孙二人说了会儿话，陆老夫人道：“外祖母见到你欢喜，今日便留下陪外祖母用午膳吧。”

    徐楚楚笑了笑婉拒道：“多谢外祖母，孙女不敢叨扰，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身子硬朗孙女便放心了。”

    陆老夫人知道陆潜的脾气，怕徐楚楚不自在也没强留，想了想问：“你今日过来，应该还有其它事吧？”

    徐楚楚点点头：“不瞒外祖母，孙女今日前来，的确有一事相求。”

    “圣上赐婚一事外祖母应当已经知晓。孙女有幸嫁给琅琊王，但王府规矩多，孙女初嫁过去根基浅，需要些傍身之物。”

    “姨娘当年留下的嫁妆如今都是大娘在打理，孙女想趁着还未出嫁先把嫁妆接过来，学着如何打理。”

    “所以，孙女想问外祖母讨要一张当初姨娘出嫁时的嫁妆单子。”

    陆老夫人点点头，心里甚是欣慰。她原本以为外孙女在观中长大，道长们都是出家人不理俗事，怕外孙女也习得道士们的那些脾性。

    如今见她玲珑心思，懂得为自己谋划打算，想来日后嫁入王府，应该也能游刃有余。

    陆老夫人喊来管家，命他抄一张陆卿卿的嫁妆单子。

    管家很快抄好一张长长的单子送过来，陆老夫人接过递给徐楚楚，和蔼道：

    “他们若还霸占着不给你，你便告诉外祖母。你舅舅在御史台任职，安平侯府也得礼让三分。”

    徐楚楚将嫁妆单子快速看了一遍，记在心中，然后叠好收起来：“多谢外祖母，孙女记住了。舅舅今日可在府中？”

    既然来了，不去拜见陆坤不像话。

    陆老夫人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你舅舅今日公务缠身，你下次过来再见你舅舅就好。”

    徐楚楚笑着应下，她礼数尽到就好，陆坤愿不愿意见她那是陆府的事。

    她从袖袋中取出几枚护身符，递给陆老夫人：

    “外祖母，这是孙女出观前道长们送的平安符。孙女没别的好东西，今日便送外祖母几枚平安符，希望您和外祖父平安顺遂。”

    陆老夫人笑着接过：“好，你有心了。”

    徐楚楚不欲多叨扰，事情说完便准备告辞了。

    陆老夫人拉着徐楚楚的手把她送到院中，临了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先前那些传言莫要在意，但日后嫁入琅琊王府，定要谨言慎行，莫要再被人抓住把柄。”

    徐楚楚心里一热，这虽不是她的外祖母，但她能感觉出来，陆老夫人是真心心疼外孙女。

    想到她今后不会再来陆府，陆老夫人再也见不到外孙女了，她后退一步，跪在地上给陆老夫人郑重磕了个头。

    陆老夫人的眼圈忍不住又红了，忙上前扶起她。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赶来，手里提着的正是徐楚楚今日拿来的手信。

    陆老夫人皱眉呵斥：“胡闹，这是做什么？”

    小厮支支吾吾道：“回老夫人，老爷说……这些东西让徐小娘子拿回去，否则……”

    “否则什么？”

    “老爷说，若徐小娘子不拿回去，便让小的把这些都扔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徐楚楚苦笑道：“外祖母莫动怒，孙女便把这些带回去便是。”

    说完，示意青萝去接小厮手中的手信。

    青萝接过手信，小厮松了口气。徐楚楚再次跟陆老夫人道别，然后带着青萝，跟着引路的丫鬟往院外走去。

    陆老夫人原本要让人送她们回去，徐楚楚没让，说自己难得出府一趟，想在外面逛一逛。

    待出了陆府，青萝怕自家主子难受，刚想逗逗她，却见自家主子面色平静，不见半分方才在陆府时的隐忍酸楚。

    她试探着问：“主子，您没事吧？”

    徐楚楚瞥她一眼：“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