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车里确实人很多,人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动作整齐划一。

    如果开快一点,大家就集体后倾,若是司机师傅踩了刹车,大家都会由于惯性向前扑倒。

    江淼也是这样,摇晃中,她踮起脚尖去够拉环上面的吊杆,只是因为拉环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手抓满,没有一丝空隙。

    可能由于身高原因,她尝试了两次,徒劳把手放下。

    当她再一次歪歪斜斜差点摔倒后,把一切尽收眼底的王一洲提醒她,“或许,你可以抓我的书包带子”

    他仍旧单肩背着那个包,江淼看过去,黑色的包和黑色的衣服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小节黑色牛津布条带垂下来。

    江淼犹豫了片刻,伸手握住。

    黑色的布条被白皙的手指抓在手里,有种奇异的美感,莫名得相配。

    车辆转弯,二人身体都有些倾斜,靠的有些过于近了。

    江淼没说话,车辆有些颠簸,她就紧紧握住布条稳住自身,车辆稍稍平稳她就把玩那个布条,把它绕在手指上,缠在手腕上,好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玩具。

    王一洲垂眸看了一会,抬头看向窗户外,外面的天色愈发的黑了,玻璃上印出众人的身影。

    每个人都在上面。

    江城的公交车不负其名,即使下雨天也绝不晚点,就在江淼打算把那个布条挽成蝴蝶结的时候,车停在了元一广场站。

    王一洲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有些落荒而逃似的跳下车,有丝丝细雨落在脸上,有些凉意。

    他撑开雨伞,把它伸向车门方向,江淼正好走到伞下。

    公交车刚走,江淼就看到马路斜对面的红灯变成了绿灯,她快走几步走出了雨伞的范围,又扭头喊他,“王一洲快走,是绿灯”

    等进了商场,江淼才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没湿。

    外面明明还在下雨。

    她扭头去看王一洲,他黑色的冲锋衣一侧落满了水珠,而他似乎没有察觉,认真的收着雨伞,仔细的整理皱褶,几乎让这个雨伞变成它售卖时的样子。

    江淼一瞬间有些后悔没有拿出包里的雨伞。

    她掏出纸巾,伸出手拭去那些水珠,害怕王一州躲闪,还提前交代他,“别动,秋天的雨水还是很凉的”

    王一洲站在那里,手杵着雨伞,几乎把它当成拐杖,又或是冒险时的武器,他微微扬起嘴角,像是得胜归来的勇士在炫耀,“放心,我的衣服是防水的”

    被勇士保护的村民江淼也跟着笑起来。

    周五的商场一般人都爆满,万幸今天下雨,又来的还算早,电梯里竟然都没有站满。

    元一广场一楼是一些大品牌的体验店,二楼女装,3楼男装,4楼都是吃的,人也最多,毕竟中国特色嘛,没有人不爱吃的。

    4楼美食多种多样,有火锅、铁板烧、海鲜、炒菜、烤肉,还有一些全国闻名的老陕美食等等,江淼是哪个都不嫌弃,样样都挺喜欢,所以把选择权交给王一州。

    江淼看着他的眼神落游移最终落在江南面馆上,立刻制止道:“想都别想,下着雨跑那么远,难不成就来这里吃碗面条?”江淼十分不同意,“下雨天明明和火锅烤肉比较配”

    王一州其实只是觉得是江淼请吃饭,不想让她花太多钱,这家连锁店价格适中,卫生条件过关,他没多想只是下意识的选择。

    不过,听她话的意思,她好像不太爱吃面食,想起那天在食堂C004号的话,王一州提议,“那就吃火锅吧”

    快到6点了,4楼人开始逐渐多了起来,不少店家的服务员在门口招揽引客,有个女孩儿的声音穿透力特别强,“XX火锅周年店庆、优惠多多,进店就送酸梅汤”

    被酸梅汤吸引的江淼立刻就下了决定,就那家。

    二人循着声音找去,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江淼眼尖,不用服务员引领,立刻小跑上前抢占座位,成功抢占一个餐桌。

    她十分得意的递给王一州一个眼神,惹得对方哑然一笑。

    他也算是见识到江淼不同于工作、生活的一面。

    江淼在PAD在勾选自己想吃的菜品,抬眼看擦桌子的王一州,“番茄还是清汤?有没有忌口?”

    王一州已经开始拿热水烫碗筷,“没有忌口,菌汤最好”

    她喜欢不矫情的人,江淼点点头,投入自己的点菜事业,千层肚脆嫩爽口,必选。虾滑鲜甜弹牙,必点。鸭血滑嫩爆汁,必点。男孩子喜欢吃肉,牛肉羊肉,必点。

    她向来眼大肚子小,看什么都想点,但是极容易点多,吃不完最后剩下,但是今天有王一州在,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体格,比裴云杰那个三光选手强壮多了,肯定能吃完。

    江淼几乎把自己想吃的都点了,才把平板递给王一州,“我只点了自己爱吃的,你点你喜欢的”

    他接过来先打开购物车一看,满满的都是肉,只有可怜的豌豆苗挤在角落。

    了解江淼的饮食习惯后,他平静的合上平板,“吃完不够再点,不要浪费”

    江淼很是赞同,毕竟她是有浪费前科的人。

    很快锅底就端了上来,是麻辣和番茄双拼鸳鸯锅。

    各式食材在锅里翻滚,江淼调了两种酱料,吃清汤锅里的肉卷她喜欢蘸麻酱,吃辣锅里的东西她蘸油碟,主打一个南北兼容,吃的是不亦可乎。

    辣的厉害了就喝杯酸梅汤,王一州就在旁边给她续杯。

    没想到江淼还是犯了老毛病,她摸摸肚子,只觉得牛仔裙的扣子都快要绷不住了,“我不行了,吃的太撑了,要歇会儿”

    还有人吃饭中间要歇一会的?王一州表示不理解但尊重个人习惯。

    二人正说着,店里的员工走到桌前,“今天我们店庆活动,所有贴本店招财猫贴纸拍照发朋友圈的人,都可以享受8折优惠哦”

    8折?江淼听到了这个重要词汇,“必要要发朋友圈吗?”她问。

    服务员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估计今天已经被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了。“必须要发朋友圈,也不可以分组哦,否则就不能享受咱们的优惠活动,结账时出示朋友圈即可”

    服务员并不等待回应,直接去了下一桌继续宣传。

    江淼有点泄气,她朋友圈里不仅有同学朋友,最重要的还有领导和同事,还不能分组,发这样的朋友圈影响不太好。

    这家店规则也太清晰明了,完全不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哼,下次她要申请一个小号,专门用来发广告。

    王一州放下筷子,“我来拍吧”,他刚才瞄到上菜的单子,点的菜很多,价格也不菲,八折是个不错的优惠。他接过店员手里的贴纸,生疏的贴在自己脸上,拿出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准备拍照。

    摄像头的他贴着招财猫,有点傻。

    然后他看见他的摄像头里多出了一个人,是江淼,她走到他身侧,盯着他看了几秒,撕下了那个猫猫贴纸,她冲他一笑,“贴歪了,拍照不好看”

    贴纸撕下来只是微微刺痛,但是触感更明显的是温热的手,只觉得那个手小心翼翼的触摸在他的皮肤上——仅隔着贴纸,火锅的热气熏热了他的脸,镜头里的那个人呆呆看着镜头里的另外一个人。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王一州猛的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只盯着锅中翻腾的红油泡泡,眼睛看不见刚才所见的一切,触感却更加明显,有一个指尖轻轻戳在自己脸上,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贴好了,很可爱”

    什么可爱?

    是那个猫猫可爱,还是贴着猫猫的人可爱?

    王一州不敢问。

    他快速的完成了店家的要求,撕下了那个贴纸。

    只是后半场微微有些安静,江淼很快就意识到王一州的回应越来越短。

    话冷了,意思也就淡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去结了帐,当然,因为王一州的朋友圈打了八折。

    饭后,二人在商场门口就互道了再见。

    江淼在门口等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忍不住复盘约会过程,她有点疑惑,明明刚开始气氛还好好的,也超开心的,王一州的态度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难不成节奏太快,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又或是他不喜欢吃辣,吃火锅不开心?

    再或许是男人心海底针,变幻莫测随天气?

    算了算了,无端猜测只是内耗,江淼摇摇头甩走脑海里奇怪的猜测,是小说不够有意思还是电视剧不够甜,还不赶紧趁着周末的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至于王一州,下周再战。

    江淼打定注意,从包里摸出手机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微微秋风佛面而来过来,有些凉意,也让人头脑清醒了许多。王一州沉默的走在风里,控制不住的回想刚才指尖的触感和身边人身上传来的香味。

    他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回忆起过去,那好像也是一个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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