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泉

    月鹭撕下一瓣橘子,塞到嘴巴里:“的确酸涩了,我记得和阿魉去逛街市的时候,他总是亲手挑橘子,下次我让他教教我怎么挑。”

    我垂眸:“不必了。”

    我不懂阿魉对月鹭为什么这么深情。但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他似乎很幸福。他嚼着橘子的时候,那酸涩的橘子,似乎也被他品尝出了甜味。

    也许巫山的见血封喉树,结下了香甜的果子,但是他根本不记得。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使命不是吗?

    就这样,春天过去,夏天到了,白霄殿下接着瀑布开凿了藤泉。

    “这藤蔓好像储水能力很强。”

    我蹭了蹭藤蔓:“这些藤蔓在巫山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吧,这是九黎特有的葡萄藤。我用葡萄的果核种出来的。”白霄殿下道,“这种葡萄藤,根部必须从土壤中吸取水分,它的茎秆存储着大量的水分。”

    “好喜欢这藤条啊,就像一条蛇。”我说。

    白霄殿下的食指紧贴在一起,然后又迅速的抽离,指尖居然迸发出光芒。

    下一秒,葡萄藤的藤条居然变得跟手臂一样粗壮!

    “这里属于比较底部的山沟了。这些葡萄藤生长在这里,方便储水,等葡萄成熟了,你采摘好了,以我的名义送到渠魉村吧。”白霄殿下递给我几个果篮。

    “好的,白霄殿下!”

    我日日夜夜都守着葡萄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消失让那位猎户着急了。

    在我爱护葡萄藤的时候,猎人大叔跑遍了整个渠魉村,可是没有一户人家认识我。也有人在婚礼上的确对我有印象,却说不出我的名字。

    夏天的时候,葡萄藤冒出了许多卷须。那卷须缠绕着白霄殿下放置的竹根,一个一个攀爬上了大树。一时密林都是粗壮的藤蔓。

    “下一年,葡萄藤应该会开花。”白霄殿下说,“那个时候,阿魉和月鹭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吧。”

    “这是浆果嘛!”我忍不住摘下一个青色的果子。

    “这是葡萄,还没有成熟的葡萄。长出来的果子不会是青色的或者紫色的,而是金黄色的。因为我施了法术,所以只有我可以,种出金黄色的葡萄。”

    “会不会像巫山的一样甜!”我兴奋地问。

    “我不知道啊。也许会跟九黎的水果一样酸吧。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说。

    葡萄藤的藤条到底还是太肥了,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水分。我浇水很勤快,饶是如此,它们还是贪婪。

    甚至在深夜,我发现根须会偷偷的向下延伸,似乎连泥土的水分都不满足。

    “毕竟密林都是瘴气,它想要拼命搜集养分,储存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白霄殿下无情地剪断了没有用的藤蔓,望着藤蔓上密密麻麻的水孔,她叹息,“到底是密林,总有诸多的不方便。”

    我捡起她砍断的藤蔓,放到嘴里吸食,清水从水孔簌簌地流出来。

    “像瀑布一样甜!”我说。

    “夏天到了,我知道你贪凉。但是还是少去瀑布那边。”她说,“那里的结界最薄弱。而且那里的水源我不放心,那里已经离渠魉村很远了。又不是源头,如果有人在瀑布旁边,你可要小心。”

    我把成熟的葡萄送到了渠魉村的每家每户,各家的妇人没有在意我的身份,只听说是密林的神女殿下送来的,纷纷收下了。来到猎户的家里,我递上葡萄的时候,他眼前一亮: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你这两个月去哪里疯玩了?为什么我打听不到你?”

    “哈哈,我爸爸妈妈去密林采蜂蜜了。”我随口胡扯,“大叔,这是在密林里玩的时候,神女托我送给大家的葡萄。”

    “采蜂蜜,要是遇见了狗熊怎么办?要不要我陪你的父母去?”他继续追问。

    伤脑筋!

    因为渐渐和渠魉村的人熟络起来,我借着串门的机会学习经验,也开始模仿人类,照顾白霄殿下。白霄殿下最喜欢我给她捶背揉肩,她喜欢肩膀因为按压传来的酥麻感。

    我也开始偷偷观察渠魉村的妇人,我记性不错,很快我就能够给白霄殿下的衣裙缝制鲜艳的纹样。

    白霄殿下开凿的泉水里出现了小鱼儿。

    白霄殿下似乎已经适应了密林的一切,她拿着蒲苇,哼着我听不懂的巫山歌谣,逗弄着水里的鱼儿。她拿着蒲苇的手修长,指节分明根根如玉,她不像初来时那么瘦削,倒是丰盈了许多。

    就在我欣赏着白霄殿下的容貌时,一只乌鸦忽然匆匆飞来,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着急起来。

    “怎么了?阿渠,难道阿魉又出事了?”白霄殿下拉住我,替我擦干净手掌心的泥巴。

    “不是不是!是曾经一个和我很熟的村民。”我忙解释,“我吩咐乌鸦帮我盯梢,这么个闲差它也办不好事情!”

    望着乌鸦,白霄殿下嘴角上扬:

    “你总认识些稀奇古怪的朋友。看来乌鸦来晚了,那你快去处理吧。”

    我点点头,翻了个身,化作小女童,朝正被蜂蜜追逐的大叔跑过去。

    “大叔!大叔!”我说,“是我啊!”

    到了秋天,大叔刮了胡子看起来硬朗了许多,打理了他乱糟糟的头发,换上了雪白的袍子。我这才发现他其实身形颀长,容貌虽然不如阿魉昳丽,却自有一股风度。

    他的脑门上还有一只蜜蜂蛰出来的红印子。

    我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痒的。

    “大叔!跟我来!”

    他躬身跟我来到藤泉。这里曲径通幽,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是个幽静的地方。”

    “大叔,你不是渠魉村本地人吧?”我问,“你从哪里来?”

    “遥远的北边。”他说,“那里比这里漂亮一点点。到了冬天,树上都是亮晶晶的花儿。”

    “亮晶晶的花儿?”

    他似乎不想多跟我讲他的故乡,只是拿出来请柬:

    “你看看,月鹭要重新出嫁了?”

    “啊?”我眉眼含笑,翻开请柬,笑意不达眼底,“涂村长真是出书阔绰呀!”

    “都是涂村长的儿子,阿魉出的钱。说是夫妇想在秋天重新把上次没有进行完的仪式再来一次。渠魉村的村长同意了,即便…月鹭是蛇妖。村民们只有一半可能会赏脸。我接受了请柬,毕竟普天之下,什么种族我都看到过。她若是不害人的蛇妖,我倒是愿意满足那夫妇的心愿。”

    “月鹭怀孕了,估计已经三个月吧,穿得下嫁衣吗?”我想起月鹭那张软糯糯的脸蛋。

    “肯定穿不下了。”大叔思忖。

    我蓦然高兴起来,觉得穿着嫁衣的月鹭肯定滑稽,我倒是应该去看看。

    “谢谢你跟我讲这个消息。”我说,“你上密林来,还有什么事情?”

    他皱眉:“刚才要不是你带我来藤泉,我恐怕已经被蜜蜂蛰瞎了。只是这采蜜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你的父母能胜任吗?”

    我有些反感:

    “大叔,你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我的家事你也要多打听吗?”

    “我只是琢磨着,若是你父母采蜜麻烦,我可以替他们照顾你…”

    “渠魉村那么多寡妇,你难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是随便去照顾一个啊!”我驱赶他,“我还要去养蜂,你先走吧。”

    猎户大叔还想要再追问,我已经遁入密林。趁着夕阳,我根据记忆再次来到涂村长的家。

    我轻轻叩门,开门的是阿魉。

    “你倒是懂事了许多。”他说,“知道敲门了。”

    “哈哈!”我拍拍他的肩膀,“我难道擅自闯入吗?进去看到你伺候你怀孕的妻子,我不气死才怪!”

    “为什么要气死?”他不明所以。

    我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扯开话题:“渠魉村乐意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把月鹭接回去,让你们再办一次婚礼吗?”

    “她是蛇妖这件事情,的确让渠魉村的村民对她的印象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阿魉表情愁苦起来,“可是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既往不咎,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和月鹭只是普通的两个人类。”

    “她是蛇妖,她不虐待村民就好了,谁敢惹她呢!”

    “你也不是蛇妖嘛。”他望着我,表情淡淡,“你虐待过村民么。”

    我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脸蛋:“我不虐待村民,我只喜欢捉弄你。”

    他的眼睫毛一根一根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脖颈上那可以证明他曾经是魑魅族蛇妖的红色胎记让我看得恍惚起来,我想起他红色的鳞片,就像精雕细琢的红宝石,我伸出女童莲蓬大的肉手,去够他的下巴。

    月光下,他的锁骨被粗布衣裳罩着,这个身躯曾是蛇,是和我一起取暖的蛇。

    原来我还可以凑这么近。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手肘隔开了我:

    “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婚礼我会去参加。”我挠挠头,“阿魉,你不会反感吧?”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和缓了许多:“怎会,感谢你愿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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