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女(1)

    天地间笼罩在白茫茫的雾里,小路两边杂草都有些枯黄,露水浸透鞋袜,黎檀感觉整个小腿以下都快没知觉了,木木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

    院子里静得可怕,虞念和云驰似乎也没再来过,还是她走的时候的模样。起初她也并未在意,以为跟往常一样虞念被她刺几句不会凑她跟前自讨没趣。她找了个木盆在院子里的水井打了水把身上炽火石扔到里头待水温热了擦洗了下身上,昨晚的肩膀上血洞和脚腕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有些难看的疤痕。

    换了身衣服,回到床上继续躺平,腹中空空,灼烧恶心的感觉让她难以忍受,黎檀只得打开百宝囊拿出辟谷丹掰了稻米大小的一块扔进口里,入口即化,药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经脉也胀痛的厉害,黎檀只能运功打坐缓解疼痛。

    黎檀靠着辟谷丹的药力缓解饥饿,虞念和云驰还是没有来,反倒是顾瞻通过传音玉简指示她买过两回镇子东边酒铺的青梅酒送到林子里陷阱旁边。

    第一回她躺床上根本不想搭理顾瞻,想喝酒自己打去。

    谁知顾瞻心念一动就能让她疼的死去活来,她连人影都没见着,疼了一回就乖乖去酒铺买酒。

    今日顾瞻又指使她去打酒,镇子里有股说不来的烟味夹带着好像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路过农田的时候有个老汉赶着牛吆喝着犁地,田埂旁还有几个老妇人带着孩子挎着竹筐捡稻穗。还有几个年轻媳妇坐在田埂旁边的树下纳鞋底。

    穿过农田就真正进到了镇子里头,卖早点的铺子的掌柜吆喝着:“今天的包子皮薄馅多客官您来几个吧。”

    隔壁酒铺刚刚开门伙计出来打好招子,同早点铺的胖掌柜打招呼,对门药铺门口两人抬着担架,担架上有个男人断了腿正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哼哼,想让大夫看一下腿。“大夫救命啊!我大哥修屋顶摔折了腿您快给瞧瞧吧!”药铺里的老头拨着算盘,黎檀福至心灵“郁金、制香附、炒枳壳、制乳香、制没药、丹参、延胡索……”跟着念了出来

    纵使神经再大条黎檀也发现了不对劲,她第一次来打酒的时候这兄弟俩就抬着男人来看腿了,上一次也是她只当是没治好又来了,今天第三次了连方子都没变。这里好像每天都在重复着同一天的事情,黎檀顿觉不妙,哥哥师兄没回来,虞念云驰也没有管她,不是他们忙没顾上她,是出事了。空气中的焦糊味更重了  , “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猫炕上捏饽饽”又是那个童谣在耳边响起,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再看街上的人来人往,有人还在欣喜的谈论着又出了一批新瓷,若是选入贡瓷那镇长的地位水涨船高。

    又有人说那批新瓷里的仕女图当真是活灵活现,选不上贡瓷也是千金难求。嘈杂的声音加上忽远忽近的歌谣,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带着贪婪恐怖的面具看的她头晕眼花,那股焦糊味冲的她想吐。

    这个镇子好像在一个戏台,每个角色都重复着上一场戏。

    黎檀现在就只想去找到虞星时和大师兄他们,巨大的恐慌袭来,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好像那些古怪的东西会追上她一样越走越快,最后小跑了起来。

    明明镇子只有一条主街,她从东往西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那焦糊的味道好像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她记得前两次从镇子西头到东头打酒走路花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现在跑了一炷香时间了还没走一半路一样,好像明明是直线的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好像在一个圆环里始终走不出去。

    没有任何阵法波动的气息,也不像幻境,在幻境里人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是闻不到气味的,可是她一直能闻到焦糊味,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就是从身边路过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走着走着黎檀又回到了那家药铺前,已经正午了,黎檀抬头看着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像是蒙着一层纱,明明看着像是阴天,可偏偏有种古怪的热意,带着一种燥热好像要烧到心里去。

    药铺里没几个抓药的人掌柜的不见了,只有小伙计倚着柜台打瞌睡。“让你打个酒花得上半日?”清凌凌的男声出现在了身后,黎檀头皮发麻,这里刚刚她都出不去,也从来没见过顾瞻,是什么时候到身后的,这镇子这么古怪,在这镇子上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他,该不是他搞得鬼吧!

    “你想喝酒怎么不自己跑一趟?”  黎檀没好气

    “我都有灵仆了,我还自己来?”顾瞻看白痴似的看着她

    “你有没有觉得这镇子不对劲?我每天来打酒都是一样的。”黎檀走了几步坐在了酒铺门前的凳子上,奇怪是店家在店里忙来忙去就像没看见她一样不见招呼她。

    “确实不一样啊!每天都一样,没有阵法也不是幻术。”顾瞻手里拎着个白瓷的小酒壶坐到了黎檀对面,细长的手指在搭在酒壶上像是玉雕的一样,黎檀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这镇子有古怪你还让我来,我灵力低微进来就出不去了。给你怎么送酒。”黎檀也不敢直接问这个镇子有什么问题。

    “你放心你呢,暂时死不了,你们人类不就最讲究报应吗?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管迟还是早。你是想出去?”顾瞻嗤笑一声。

    “你不废话吗?是我自己要来的吗?要不是你我会进来?我灵力这么低也就比普通人强点,这地方这么古怪你早就知道还让我进来?我现在就想出去快点带我出去。”黎檀梗着脖子,空气里燥热的感觉越来越强,有一股邪火直冲心窝,这会就想撒气。被困在这里她连什么状况都搞不清,刚刚已经试过传音玉简没有任何反应,她连玉简里顾瞻留的灵识印记都试了没反应,离这么近都不行。顾瞻肯定有办法出去,让顾瞻带她出去,她再想办法找哥哥。

    “不是我不带你出去,是这会不行,已经开始了,等结束了自然能出去。你那些个师兄弟说不定你一会就见到了。”顾瞻把她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冷冷的瞥了一眼。黎檀也不敢造次害怕顾瞻再给她来一下咒,让她疼的满地打滚。

    一阵唢呐声打破了这街上古怪的气氛,长街西头出现送嫁的队伍,火红一片,英俊的新郎官坐着高头大马,红色喜服上系着一个大红花。又近了黎檀才看清新郎官是她大师兄颜若霁,身材高大,宽肩细腰,送嫁的队伍里的丫鬟轿夫都是檀净山的弟子,他们以古怪的姿势走着,身上的衣服好像很重,走路有种拖拖沓沓的感觉。黎檀叫了好几声大师兄,马上的颜若霁像是没听到一般,送嫁队伍里敲锣打鼓的也像没听到一样,新郎怀里还抱着一个半人高青花瓷的细口大肚瓷瓶,瓶瓶细腻光滑,上面密密描了缠枝莲,缠枝图案中间是一副仕女图,女子慵懒靠在榻上,矮榻旁边的绣凳上还有个女子在逗弄一只狸花猫儿。黎檀上前想要叫住颜若霁,那瓷瓶上躺在榻上的女子眼珠转了一下,原本在看猫儿的目光转向了黎檀。黎檀抬头去看那榻上的女子目光还是在看猫儿。黎檀以为自己看错了,继续小跑着追颜若霁那迎亲的队伍避开她继续走,颜若霁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有点发紫,目光呆滞。迎亲队伍里的每个人都这样,她去拉他们,叫他们没任何反应。她找到最后也没有找到虞星时和虞念。

    “他们怎么不理我?大师兄也不理我?”黎檀没有办法只能回来问顾瞻。

    “想知道?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顾瞻将小酒壶收回袖子中,拉着黎檀走在了迎亲队伍的最后边。

    “会不会被发现?他们都不正常啊,也不知道去哪里。”黎檀心中有点忐忑,从今早进镇子里打酒就一直气氛很古怪,现在大师兄也这样。唯一能让她稍微安心点的就是她现在算是顾瞻的人,顾瞻想让她死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

    “连死都不怕还怕被发现?你师兄这是要大婚你作为师妹去观礼怕什么”顾瞻慢悠悠的走在队伍最后边。

    黎檀这会不想跟他说话埋着脑袋跟在旁边,现在在这镇子里跟着顾瞻无疑是最安全的,要是跟丢颜若霁和十几个弟子再找到檀净山的弟子就不知道在何时了,跟着说不定还能找到哥哥和虞念。

    顾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应该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又不明说,光靠她在那里才,也没什么头绪。

    走了一盏茶时间迎亲队伍停到了一个大宅院前,白墙黛瓦,马头墙,朱红大门,门头极高,上面挂着“赵府”的牌匾。门口还站着许多人,为首的是一个胖胖的婆子,眼睛细长笑起来眯成一条缝,嘴角有颗黄豆大的痦子,黎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赵府是何地方?我们来时也没听过这么个大户人家呀?”黎檀虽然不跟虞念他们一起,翻遍前世记忆只知道青石镇大户是一个姓王的员外。黎檀眼睛睁得圆鼓鼓的盯着顾瞻想要一个答案。

    “姑爷来了,快点进去拜堂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媒婆催促着。颜若霁抱着瓷瓶从马上跳了下来摇摇晃晃往里走去,走到天井的时候,跑来几个小孩围着颜若霁又唱又跳嘴里还念着“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猫炕上捏饽饽”。这首童谣黎檀听过就是她刚复活醒来听到的那首。

    媒婆把孩子驱赶开,引着颜若霁往正堂走,颜若霁跪在了下方红色的蒲团上,手里还抱着那个瓷瓶。黎檀跟着心想“反正这里的人也不理她当看不见他们一样。”

    到了正堂,原本坐高堂的地方坐着两个瓷人真人大小,瓷老太太咧着嘴笑着,嘴巴里没有牙齿留着一个黑乎乎的洞,旁边的瓷老头拄着拐棍,眼珠子点了红色的釉子,似乎看着堂下跪着的颜若霁很满意。看了一圈坐了十几桌宾客,就是没有见到新娘子。便问道“新娘子去哪里了?”婚礼上怎么可能没有新娘子,黎檀是个好奇心有点重的人,反正看着她师兄和十几个弟子也没生命危险,就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新郎官不是怕新娘子抱着呢嘛。”旁边突然有个妇人出声。

    黎檀瞅着颜若霁抱着的瓷瓶子不确定的又问了句“新郎官抱着?那不是瓷瓶子嘛。”哪有人跟瓷瓶子结婚的?还半人高的瓷瓶子?娶回去供起来?

    “新郎官可不就抱着么?姑娘你莫不是我们镇子上的人吧?”那妇人突然眼珠发红,眼中带着凶光,似乎是黎檀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

    “大姐莫怪,我妹子没见过世面,过几天就开祠堂了,到时候我带她去,新郎官好福气能娶对姐妹花。”顾瞻过来对着那妇人道。听了顾瞻的话那妇人高高兴兴“可不我们赵家的姑娘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貌,要不是新娘子看中新郎官,王家郎君哪有这么好的福气。”随后那妇人坐回座位磕瓜子。

    顾瞻示意黎檀跟着随便找了空位坐了下来。“你说的开祠堂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知道我不是镇子上的人?我师兄抱的瓷瓶子怎么就是新娘子了?还是姐妹花”黎檀听他们说的云里雾里。“仕女图上就是那对姐妹花。”黎檀也坐到顾瞻旁边的空位上随手抓了把席面上的瓜子,打算边磕瓜子边听顾瞻说。顾瞻掏出白瓷酒壶乜了黎檀一眼“这里的东西我劝你最好别吃。”

    黎檀手一抖想起来这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的地方,吃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变成的,又把瓜子放回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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