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过程中,妍妍又最先下的饭桌,之后就没再见她出现在屋子里人多的地方过。

    大人们,包括自己的亲妈都没察觉到妍妍这些反常的举动。

    拐过餐厅,是三间卧室。

    时辰没有惊动长辈们,借着去厕所的功夫,开了三间卧室的门,也没发现妹妹的身影。

    一瞬间让她有些不安。

    脑袋一转,突然想起大卧室里还有个阳台,

    于是转身再次推开了大卧室的门,往深处的阳台走了过去。

    卧室的落地窗帘刚好拉上了一半,大半个阳台被窗帘遮住。

    时辰推开阳台的门,探出头,果然妍妍坐在阳台姥姥的摇椅上。

    突然的开门声,竟吓了妍妍一跳。

    她突然的坐正身体,动作幅度显得有些拘谨。

    “吃饱了吗?怎么一个人坐着里?不出去跟大家聊聊天吗?”时辰抬脚迈进阳台,试探地询问着。

    “辰辰姐”

    表妹面无表情,只应声姐,便没了下文。

    似乎一些堆积了很久的情绪正在心中酝酿,然后慢慢写到脸上。

    时辰的表情也开始凝重,微微蹲下,在妹妹身边。

    “是不是学习压力很大,姐姐也是过来人,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真的!”

    时辰在一边安慰,也不见妹妹抬头看她一眼。

    时辰想再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就见豆大的泪珠挣脱睫毛的挽留,啪嗒啪嗒地掉在妹妹的裤子上。

    时辰赶忙用手在妹妹的后背,从上向下地安抚她。

    “妍妍是委屈了吧,你愿意和姐姐说说嘛?姐姐能帮你的一定帮你!”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救命的稻草,在时辰说出口的瞬间,妹妹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突然有了光。

    “我考不上大学,可是我想离开这里。辰辰姐,你帮我去日本吧!好吗?”

    阳台的门从时辰进去就半开着。

    妍妍说完这话像是听见了什么,赶紧擦了眼泪,迅速收回了激动的情绪。

    两秒后,妍妍的妈妈也站在了阳台的门口处。

    “以为你俩去哪里了,原来跑这里猫着呢!和跟你姐聊天呢?。”

    “嗯”妍妍只嗯了一声,时辰见表妹在几秒的时间里,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瞬间读懂了什么。

    “我俩聊的正好呢。二姨你就别来打扰我们了。你赶快回去陪他们喝酒吃菜吧。”说着时辰起身把二姨往卧室里推。

    “让你姐给你传授传授考试的经验,你就别想着什么出国了,你姐也不会再去日本了,所以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时辰又是扶着,又是推着,也没拦住二姨开口说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只能硬将二姨送回了客厅,然后自己又回到妍妍这里。

    再看到妍妍,明显她的眼里没了光,坐在原处一言不语地望着窗外。

    时辰不知道她们母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妍妍的情绪来看,彼此间的对抗应该是持续了很久的。

    “你为什么想去日本?”时辰看着妹妹,开口询问。

    “那你当初又是为什么”,时辰还没得到妹妹的回复,反到被妹妹提问了。“为了提高自己啊”

    “真羡慕你,有任你自由选择的父母……

    可我要是说为了提高自己,就不会被允许”

    说着妹妹冷笑了一下,

    “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听她们的安排,她们就没有一次尊重过我的选择。”

    “可是在国内考上大学也是不错的选择,为什么非要去留学呢?姐姐我是过来人,留学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好?我没想过好,还是不好,我只想离开,去一个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就这么简单!”

    时辰本想试着解开妹妹的心结,可只几句的交谈,她突然觉得问题似乎不在妹妹这里,或许二姨和二姨夫是更需要好好聊聊的对象。

    中午的聚餐一直持续到傍晚,从大姨家出来,二姨就拽着时辰她们一家,非要继续转战到她们家。

    时辰爸从中午跟大姨夫一直喝到了傍晚,没醉,但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加上二姨夫又去医院照顾老人了,怎么都觉着换个日子再聚可能更好。

    于是,时辰妈拒绝了二姐的邀请,改成初五在时辰家再聚。

    回来的路上,老爸喝了酒,没法开车,时辰接下了车钥匙一路开了回来。

    车子刚开回小区,还没进停车场,时辰就感觉手机在大衣兜里震了好几下。

    车子里有东西要提回家,时辰就暂时没有管它。

    进家门半天,时辰把脱下的大姨挂进衣柜时,才想起刚才手机震动的事情。

    她掏出手机,解开锁,首页的微信提示有四条消息。

    点开微信,是任远又发来了消息。

    [任远]:帮我道歉

    [任远]:编邮件

    [任远]:说缺货

    [任远]:后天补发

    时辰看了短信,不觉感到可笑,原来红包不是白发的,一句祝福果然值不了几个钱。

    到手的红包还没过夜,就被追着用劳动交换了。

    时辰盯着屏幕,心里正这么想着,突然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任远]:你不在公司真的不行啊!

    什么时候老板也变得这么低三下四了,时辰这么想着,直接借着这条短信,又硬气又不客气的回了过去,

    [时辰]:得了吧!

    [时辰]:你公司成立这么多年我总共才在几天?

    [时辰]:没我,你不也照样做老板?

    以前时辰都是以上下级的关系,说着下级该说的话,从没这般语气回过他。

    [任选]:以前混的!

    很快对方又回了条,时辰看着冷笑,混都能混成老板,买得起上亿的不动产,那自己这种不混的人是不是该从现在开始堕落了!?

    时辰不想跟他纠缠下去,想着编辑个邮件,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帮也就帮了,也算了了一桩金钱交易。

    时辰正编辑消息回他,“一会我写好了发……,消息写了一半,对方发了条13秒的语音过来。

    知道他是几乎不发语音的人,突然发来语音,很难不让人想马上点开听一下。

    时辰顺手点了播放,头几秒就听见汽车一辆一辆呼啸而过的声音,这声音一点不陌生。

    证明任远此时就在办公室的门口,而且门还是开着的,随后就听见一个陌生男人在这噪音里说了一句:

    “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赚那么多钱给谁花?”

    时辰刚好都听到,消息就被对方撤了回去。

    故意的?不会吧,这又是什么计量?苦肉计吗?

    时辰不在看手机,而是微微抬起头,眼睛和思维都在打转儿。

    她想起了上午的那通电话,越想越觉得奇怪。

    就算是按照她上午的推测,那为什么一年的时间里,她的电话从没被错误地使用过,偏偏今天,

    再加上任远接二连三的发来有失老板身份的请求消息。

    难道从快递的电话开始,都是任远故意安排的。

    但是时辰有一点想不明白,任远又不是没有她的微信,有事直接问不就得了,干嘛要这么拐弯抹角,莫名其妙。

    但是不管他发过来怎样的请求,自己是不打算再回日本的,所以也没必要再在这件事情上花太多精力。

    所以时辰又点开微信,在和任远的聊天窗口里,把他发过来的求助邮件,快速写好,点了发送。

    之后,对方也再无回复。

    时辰大学里学的专业是商务日语,大学毕业前在院领导的推荐下,顺利通过了一所日本大学研究生院的考试,于是父母就忍痛割爱,放手送女儿去日本深造了。

    本来计划两年完成学业,便回国发展,没成想,研究生刚读了一年就赶上了疫情,回国就变成了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好在网络时代,沟通交流的方式有千万种,远隔千里也能随时随地和家人视频通话。

    暂时不能回国,时辰就选择研究生毕业后在日本短暂就职,也算积攒一点工作经验。

    于是任远那里的工作,就成了时辰研究生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因为没有过其他的工作经历,所以在接到面试通过的通知后,时辰没有比较,也没有多想,按照老板的要求上了班。

    任远公司的办公环境并不十分的优越,说的难听点,跟仓库比起来似乎没多大差别。

    办公室在一栋公寓的一楼,采光不好,且冬冷夏热,从任远买下这一楼的房子起,公司就迁到了这里。

    即便这样的环境,时辰也没有半点儿的嫌弃,工作起来任劳任怨,很少让人操心,就像以前在家里,在父母身边一样。

    时辰虽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被周围人宠着长大,但她身上却没有任何被娇生惯养的痕迹。

    相反的,在她身上总有着比同龄孩子懂事,成熟的优点。

    因此从小到大,父母没有过多地操心过她的事情,就算她当初决定出国,父母心里虽难以割舍,嘴上却也从没有说过阻拦的话。

    然而,这次回国,家里人直接的也好,间接的也罢,还有母亲怕她再次回去日本而露出的紧张情绪,无一不在向她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长辈们不会再支持她远走了,父母也真的年纪大了,接下来的时光是应该“父母在,不远游了”。

    时辰早就知道了长辈们的心思,她嘴上虽没有跟父母允诺什么,但心里早已做好了不走的决定。

    而且回国之前,她就找好了国内的工作,正好也在父母生活的城市。

    她没有跟父母说这些,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小心思,而是跟谈好的公司老板约定,春节过后到公司见一面,没什么问题,再择日上班。

    她想等一切都敲定了再给父母吃一个定心丸。

    时辰在房间里给任远回消息的这点功夫,老爸下楼放了一盘送神的鞭炮,这个时间段,小区周围都是噼里啪啦,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在屋子里的人根本听不出哪个是哪家的鞭炮声。

    时辰换了睡衣,从房间里出来,老母亲已经开始收拾摆供桌子上的东西了。

    时辰也过来帮忙,

    母亲看时辰出来“这么半天在屋里干啥呢?”

    “哦,换个衣服,收拾收拾,我爸出去了?

    母亲转头指指厨房的窗外“那,楼下放鞭炮呢。刚才没听到吗?”

    时辰顺着老妈手指的方向进了厨房,站在窗口往楼下望,天已经很黑了,路灯的光,加上春节期间小区里特别的灯光装饰,还有零星烟火忽然绽放的光量,让整个小区灯火通明。

    老爸的鞭炮早放完了,嘴里叼着一颗烟,大概是为了放鞭特意点的,就着,就抽了起来。

    边抽边跟隔壁门洞的王姓叔叔聊着天,每抽一口,脸上就漏出不太舒服的表情,有点硬挺着的感觉。

    老爸向来不抽烟的,但也不是不会抽,非工作社交的必要场合,老爸是不会主动给自己点支烟的。

    所以时辰也很少看到老爸抽烟的样子,灯光下,父亲微驼的身影,跟几年前自己走的时候比起来,明显少了很多的中年人的精神气。

    时辰不觉有些愕然,时间不光在自己的手中流逝,也在父母的岁月间穿梭。

    时辰转身走向母亲身边,接过母亲手里装好馒头的口袋,顺手系上。

    “妈,我二姨比你大几岁?”

    “嗯?你二姨啊,没大几岁,两岁,怎么了?”

    “那为什么我比妍妍大这么多?我二姨多大生的妍妍?”

    “还不是因为你二姨夫,你二姨夫那个事业心,谁也比不了,你二姨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实际上你二姨比我结婚早,按理说应该比我先生孩子的,可你二姨跟你二姨夫结婚那会儿,家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不想苦了孩子,就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事业上,白手起家才有的今天。人家两口子是有了经济基础,才决定要的孩子,哪像我和你爸,稀里糊涂的就把你生了下来。也没有给你提供什么好的资源,什么都靠的你自己,我和你爸也帮不上你什么。”

    时辰本是想问问二姨家的情况,好从中了解了解妍妍和父母的感情问题,谁知这一问,还让老妈自责了起来。“妈,你看你说的什么啊,我可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们,我倒觉得你和我爸这样挺好的,到什么时候就做那个时候该做的事,没有好的资源我不也长大成人了,而且还挺优秀,挺让人羡慕的不是?”

    母亲看了眼时辰,漏出欣慰的笑容“我姑娘说的对,你妈我现在啊,是最幸福的时候。咱们这一大家里,算来算去,还要数咱们家最美满幸福,我嫁给你爸半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受过啥委屈,厨房我都没下过几回,你问问这周围的邻居。哪家的女主人不羡慕我,所以啊,妈很知足。真的!”

    “那是,我爸很优秀的,所以啊,以后我找对象,就以我爸为标准!首要第一条:必须下得了厨房!”

    时辰的话音刚落,老爸就推门进来,似乎听到了母女的对话:“你爸这标准的好男人啊,天底下估计也快绝种喽!我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手,你妈有时候还挑三拣四呢!!”

    老爸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时辰妈妈,眼神里带了几分故意的不满,仿佛在说,这回终于有个第三者在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时候到了。

    “让你放个鞭,你跑哪儿放去了,不知道这一家子还没吃晚饭啊,看看都几点了,嘚瑟个啥,别指望闺女给你撑腰!”母亲一点不示弱,不客气,直接给老爸怼到“乖乖”进了厨房。

    晚上临睡前,时辰趴在床上,划开手机,打算翻一番新年的朋友圈。

    屏幕解锁的瞬间,显示的画面是和任远的聊天窗口。

    她手指轻轻下滑就看见那条语音被撤回后留下的“消息已撤回”的提示。

    不由得让她回想起,语音最后那个陌生男人的话“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赚那么多钱给谁花?”

    然后她又想起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偶尔收拾办公室,就会在所有的抽屉里,文件盒里,笔筒里,这种角落里看到一些吃剩下的药。

    起初时辰只是收拾归类,可每次收拾完,过不了太久,又会在一些角落看到这些药,好几种,日本的药品名称大多都是英文的音译,所以如果不查一下,跟难知道是治疗什么病的药。

    处于好奇,时辰曾用手机随意的查了其中的一种药,当看到搜索引擎给出的相关信息时,吓得时辰瞬间扔下了手里的药。

    /男性肾功能不全/排尿不畅/……

    一个刚毕业,甚至还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看到这几个敏感的字眼,很难不吓到自己。

    再想到他“老板”的身份,很难不让人把一些事情跟“老板”这两个字眼扯上密切的关系,比如某些生活有些乱套之类。

    所以有一段时间,时辰的背包里长期放着一瓶自制的辣椒水,每当任远来办公室时,她都非常警惕,毕竟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长得也还算不错,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对自己起歪心思。一旦情况不妙,就让他尝尝这辣椒水的滋味。

    但是直到时辰提出辞职,离开公司,她的辣椒水一次也没排上用处。

    任远身上的这个毛病已经跟了他好多年了,常年工作压力大,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网上抢购货源,精神高度紧张,没时间喝水,很少的睡眠,疾病都是这种不规律的生活所致。

    而且不光这些,那些乱七八糟的药里还有治疗胃炎的药,只是时辰吓到一次就再不敢碰那些东西,所以她并不知道。

    想到这里,时辰觉得有些乱,与其说乱,不如说分析不出任远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春节他没有回国。

    白天时辰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回国时,他还回复“有,很久以前”,那时时辰就没再理他,因为自己很正经的问,而他却没有正经的回。

    时辰又把聊天内容划到最后,还是她发过去的那段日语的道歉信。

    想来想去,谁让她听到了那条语音了呢,就人道的问一下是死是活吧!

    [时辰]:不小心听到了你撤回去的语音。

    [时辰]:还活着?

    这还是时辰头一次这么造次地跟原老板讲话!

    这会儿已接近晚上10点了,这个时间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开始躺下休息的时间了,可对任远来说,正是一天里手机安静,无人打扰,可以在电脑旁统计、整理网店商品信息的,仅有的那么点安静时光了。

    几个小时之后他才能在城市里人们熟睡的鼾声中,悄悄锁上公司的防盗门,走回不远的家中,睡着已是黎明。

    今晚他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不舒服,医生开的止痛药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胃口的绞痛。

    半年前,医生诊断出他的胃炎已经发展成了萎缩性胃炎,再这么继续下去,离胃癌也不远了。

    他正难受着,电脑屏幕下的微信小窗口闪了几下,他随即移动鼠标双击了微信的小窗口,看到了时辰发来的消息。

    他一只手摁在胃部,看着时辰最后发来的三个字“还活着?”

    疼,也没忍住笑。

    还自言自语到:“胆子变大了!”

    紧接着抬起摁在胃部的手,两只手在键盘上敲起了字:

    [任远]:没死

    [任远]:要造反?

    这时候时辰已经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想着白天妹妹跟她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担心,任远发来消息时手机的震动声她也没有听到。

    本来晚上还想着跟父母问问二姨他们家里的亲子关系情况,可就在和父母随意的聊天中,话题被越扯越远,最终也没问上什么。

    但又一想,两天后,也就是初五,二姨他们会来家里做客,那时候见面再找机会聊也来得及。

    于是时辰掀起被子,像一只慵懒小猫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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