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王百舸发了条微信给俞槿，问小沐有没有回来。俞槿回答说小沐今晚没有回来，并且她说如果小沐回来她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王百舸谢过俞槿，立即再次拨打小沐的电话，小沐没有接听，继续拨打，小沐关机了。王百舸赶紧穿好衣服，外出寻找。

    大街上，王百舸收到了俞槿的微信。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百舸原本想告诉俞槿他担心小沐，可是编辑好内容之后他又删除了。他觉得自己担心小沐是应该的，但是这种担心不应该让另外一个人来共同承担。于是他回复：没什么事，晚安！

    深夜的大街上，路灯明亮，没有车流，更没有人往。王百舸一个人坐在路牙上，像一个乞丐一样，找不到方向。

    俞槿没有再给王百舸发微信，可她同样抱着手机坐在床上一夜没睡。

    凌晨时分，王百舸出现在小沐的住所。为了不打扰俞槿，他一直坐在楼梯口静静等待。这一夜俞槿无法安眠，天才刚刚亮，她就决定出门去和王百舸一同找小沐。刚一开门，她就看到了那个失魂落魄的王百舸。她邀请他进屋，她说出去给他买早餐。他拉住了她的胳膊，“不用了，谢谢！”

    “那我给你做点米粥吧。”

    两个人并排坐在椅子上，都没有说话。俞槿看着自己的鞋子发呆，王百舸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电饭锅里的米粥已经好了，香气已经弥漫在整个客厅里，他俩已经都睡着了。

    临近中午，小沐终于回来了。她看到坐在椅子上熟睡的王百舸和俞槿很惊讶，“你们怎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俞槿吓的差点倒在地上，“你终于回来了，王百舸担心你，找了你一个晚上。”

    “我一个成年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小沐拍拍王百舸的肩膀，“去床上睡吧。”

    “你昨晚去哪了？”王百舸低着头，声音低沉。

    “干吗？我住酒店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小沐换下鞋子，一个人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王百舸苦笑一声，起身离开。关门的一瞬间，他回转过头，强挤着微笑对俞槿说：“谢谢你！你去休息一会吧。”

    俞槿来到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看着王百舸走出楼道，挤进人流之中消失离开，心酸不已。

    5

    俞槿在微信里总是称呼王百舸为“王经理”，这让王百舸感觉很陌生。尽管他们之间的正式认识是在商业场合，但他觉得他与榆槿之间不仅仅是客户与供应商之间的关系。

    之前一段日子，尽管他与俞槿的微信没有现在这么频繁，但那个时候至少她不会称呼他“王经理”，至少还存在着一种朋友层面的交流。他仔细回忆这段时间以来，他有没有做出什么让俞槿产生误会的事情，或是有所失态的地方。想来想去就那一次小沐整夜未归，她要去买早餐，他拉住了她的胳膊？还是因为有一次他当着她们公司那么多人面前称呼她“槿”？

    也许正是这两次行为让她误以为他是一个品行不端正的人，所以她只是在提醒他，她和小沐是朋友，他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她不想把自己卷入其中或产生误解。

    正当王百舸内心纠结之时，他意外地收到了俞槿的晚餐邀请。这是俞槿的生日晚餐，一共三个人，还有一个是小沐。

    晚餐上，小沐非要和俞槿坐一起，然后总是聊着王百舸插不上的话题。王百舸坐在对面一直在喝水、吃菜、看着窗外。

    王百舸的内心很不是滋味。小沐依旧对他不冷不热，而俞槿又用生日晚餐的方式告诉他，她与他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她与他之间有一个小沐的存在。

    最后俞槿邀大家共同吹生日蜡烛，王百舸这才回过神来，强挤出微笑共同吹灭蜡烛。

    饭后俞槿让王百舸送小沐回去，她说自己还有点其它事就不和他们一起走了。小沐傻笑着看着俞槿，“是不是男朋友在等着你？”

    俞槿微微一笑，“没有的事，要不然我干嘛不带他过来一起吃晚饭？”

    “那你能有什么事？”小沐撒娇似地抓住俞槿的胳膊，“槿，你有事我陪你去吧，王百舸，你自己回去吧！”

    那晚王百舸想了很久，内心痛苦而又矛盾。从第二天开始，他不再刻意地去讨好小沐的喜好。从第二天开始，他改变了他对俞槿以往的措辞与称呼，不管什么场合，他都称她为俞槿小姐。

    王百舸似乎越来越喜欢晚间的应酬酒宴，可能只有酒精才能麻痹他内心的疼痛。他经常大醉之后坐在不知道是哪的马路边、公园里、广场上；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地方坐一坐，躺在地上，看着城市的天空，漆黑无星的孤独；他会在极度放空而又麻醉的意识下对小沐发微信，“小沐，我爱你！”

    小沐不会立即回复，小沐会在早晨醒来之后回复他，少喝酒。然后王百舸会删除这条微信记录。

    一天深夜，王百舸依旧大醉，继续发微信，“小沐，我爱你！“

    可是这次对方很快就回复了微信，“你是不是又喝醉酒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王百舸没有回复，早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准备删除聊天记录，却意外地发现他昨晚的微信并没有发给小沐，而是发给了俞槿。他一阵慌乱，赶紧向俞槿道歉。俞槿回复他说：“没关系的，酒要少喝，如果半夜找不到家了，尽管和我说，千万不能睡大街上。”

    这条微信聊天记录王百舸没有删。这似乎是他这些年来得到的唯一一次温暖。

    几天后的深夜，俞槿再次收到王百舸的微信，微信上只有“我爱你”三个字，连人称都省了。

    俞槿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回复，“你又喝酒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王百舸没有回复。俞槿却再也睡不着了。

    之后有三五个月之久的时间，俞槿再也没有在深夜收到过王百舸的微信。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的快递突然被寄丢了一样。

    后来听小沐说王百舸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俞槿只是“哦”一声，但内心却波涛汹涌。她问小沐，“确定吗？”

    小沐说：“应该确定，王百舸一定是对我失望透了。”

    “那我们要不要请他吃个饭，算是送别？”俞槿看着小沐，期待着她点头。

    可是小沐只是平静地说：“不了。”

    这天深夜，时隔数月，俞槿再一次收到了王百舸的微信，微信上依然只有“我爱你”三个字，依然没有人称。

    俞槿瞪大眼睛，生怕漏看了什么，她即刻回复，“你在哪？我去找你！”

    王百舸没有回复。

    俞槿再一次问他，“你在哪？”

    王百舸又发了一遍，“我爱你，槿！”

    俞槿瞬间泪水潸然，“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好久了！”

    王百舸说她一再地称呼他为“王经理”，就好像在提醒着他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让他不知所措，不敢接近。

    俞槿说，其实她只是在提醒自己要摆正位置，因为她已渐渐地喜欢上了他。

    6

    两年后，小沐一个人到了另一座城市里。她两手空空地来，割舍了以往磕磕磕绊绊的青春。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已经过了追梦的年纪，是该要与过往挥手告别了。

    后来小沐在一家购物商城做导购工作。渐渐熟悉了工作流程之后，她辞掉工作专职经营起一家网店。生意不能说做的有多大，但还不错。

    闲暇之余她又报考了大学自考，学习市场营销专业。一年后，她扩大经营，又雇佣了二十几个人，生意越来越好。她经常和员工打成一片，员工也经常叫她“小沐姐”。她经常和员工讲，梦想是要有的，但前提是要解决好生活问题。可是她从来没对大家说过她的追梦历程。

    有一回小沐在她的朋友圈里写道，“女孩子应该多读读书，不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俞槿给她点了赞。

    小沐立刻打开俞槿的微信，想和她聊点什么，可是编辑好文字之后又删除了。

    城市很大，穿梭于楼林之间，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城市又很小，行走在马路上，却找不到可以并肩前行的人。

    小沐就是生活在大城市中又觉得城市很小的人。她想念俞槿，追忆王百舸。可她的世界好像仅限于她的微信朋友圈。

    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小沐把自己藏在她房间的阳台上，给吊兰浇浇水，给多肉施施肥。然后继续打开手机，看着属于别人的春天。朋友圈里小沐意外地刷到俞槿正在她所在的城市里看樱花。小沐突然间很激动，继续点开俞槿的相册，一张张浏览，发现俞槿正在一个很熟悉的商场里吃饭。

    小沐说不上缘由，赶紧驱车前往。在商场的停车场里，小沐远远地就看到了俞槿。俞槿的身边站着王百舸。

    小沐放弃了打招呼，她一个人坐在车里，泪流不止。

    城市的道路上，王百舸开着车，和副驾上的俞槿有说有笑。他们的车驶出城市，驶向高速。他们的车后，小沐一边开车，一边流泪，一边跟随，一边相送。

    高速公路从这个城市延伸到另一座城市，三百公里的路程，两辆车一直没有停下来，直至太阳下山，月亮出现在车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