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调整好情绪，轻轻放开她，见她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的眼泪像珠串一样，一滴滴的往下掉，他不由一阵心慌。抬手帮她拭去眼泪。

    “别哭，是我不好。”

    想想摇头，两滴泪随着她的动作，甩出来。她哭的样子梨花带雨，有点古典美人的气质。

    “不能怪你，我只是很想它。”又觉得说错了，摇摇头：“如果你是它，那你两年前是去了哪里？”

    他并不能全部想起，只能抱歉的看着她。

    “我还没有完全想起，只是走在这些熟悉的地方就会有画面。”他抿唇，“我知道我就是它，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情绪，能感觉到对你的亲昵，对爷爷的不舍。”

    想想了然，只是他们两个离得太近，反应过来，忙退开他的怀抱。

    “我们去客厅坐吧。”房间里面已经差不多空了，爷爷去世后，她们家人都很少回来了，只每个月邻居大爷会过来帮忙照顾清扫下院子。

    二人来到客厅，想想掀开沙发上的遮尘布，适意他坐。转身去大门口拿刚从张爷爷家提来的热水瓶，去厨房洗了两个杯子，泡上茶水。两人就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聊起来。

    “爷爷去世后，我也很少回来了，那时我已经上大学了，‘威风’跟着我爸妈在这边住了段时间，但他们上班来回市区并不方便。”她看向他，“为了方便照顾‘威风’，我爸妈也是心力交瘁。因为‘威风’当时已经进入老年，不太想动弹了。我每天在监控里看它，叫它，它会一直守着监控等着我。”回忆涌来，不免又是一阵伤感。

    “毕业那会，忙着论文，毕业设计，有几天没有找它，我想大概它以为我忘了它。从那以后它就躲着监控，只在监控死角趴着。”说着又笑了下，“我爸特意打电话告诉我，我猜应该是生我的气，跟我闹脾气呢。”

    “我给我爸打视频，让我跟它说话。它还会闹脾气，甩头不理我，也不让我看它，强撑身体绕开我爸。我只能第二天买机票回来，想好好跟它道歉。它见到我时，我都能看到它眼中的高兴，但它不出门迎我，还傲娇的不愿意搭理我。”眼泪掉落，她皱了皱眉，其实不太想哭。

    “我好不容易才哄好它的。”

    威风看着她的泪，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不要哭，它也舍不得你。”他一阵胸闷，能感觉到‘威风’的情绪还在。确切的说，也是他的情绪。

    想想知道自己多少有点多愁善感了，只是回忆涌过，并不能控制心头的酸涩。

    “我那阵子实在是脱不开身，把它哄好，急急忙忙又飞去学校。”她调整一下接着说：“就那么几天时间，它可能是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我了，才会失望的出走。我……我接到爸爸电话时，已经接近崩溃，连招呼都没跟学校打，又飞回去找它，我找了它好久，报了警，拖朋友亲戚发朋友圈，全城寻找，可是它就跟消失了一样，各处监控都没看到它。因为找它耽误了半个月，爸爸看不下去，亲自送我回学校解释，因为我差点毕不了业。”其实学校当时并不能接受她的理由，只她平常学习优异，导师也舍不得拖着她，才跟学校担保，让她毕业。

    “你可能不太能理解我对它的感情，我从十岁就跟它一起长大，我们家就我一个，我从小就渴望有一个玩伴，只是我的性格并不是那种活泼的，出去很难跟别人打成一片。”

    “我能理解，我就是它，我能感觉到你的情绪。”威风看着她，“我能感觉到。”

    “爷爷抱它来时，它懵懵懂懂，也不怕人，只每天跟着我，我上小学它会送我出门，放学回家会去村口接我。”

    威风看着她的眼泪，克制住上去舔她的冲动，咽了咽，喉结滚动。

    “你可能不知道，我初见你时，你在公交车上，那一瞬间我就有扑上去的冲动！我现在才知道，那是本能，我每见到你一次，就要克制住那种本能。我们记忆融合，我就是它，这种感觉我无法跟你形容，我只知道，你说的每一件事我都有感觉。”

    他站起身，在她面前蹲下，牵起她的手，放在头上。

    “我知道你暂时还无法接受我，你可以先试着跟我接触。”

    想想手下是他柔软的头发，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耳朵，试着像摸‘威风’一样。

    他闭上眼睛，慢慢感受她的手。

    想想噗嗤笑出声：“这会不介意自己是狗了？”

    他猛的睁开眼，不满她破坏气氛。

    “你就不能认真点？你不是很想它吗？让你摸，你还不满意？”

    “哈哈哈，抱歉，我实在想象不出。大佬，你要知道，你现在在我面前是人！”

    他无奈站起身，在她旁边坐下，大概又是本能作祟，只想靠她近一点，不想她竟然还挪开屁股，又坐远了。

    想想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跟一个还算陌生的男人离的这么近，悄悄挪开，就见他又跟上来。她转头瞪他，大佬你好歹有颜有钱，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一副廉价的样子？不过她也不敢说出口，怕大佬恼羞成怒直接灭口。

    两人老老实实坐在落地窗前喝着茶。张爷爷从大门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想想，出来吃饭了。”

    她起身，威风跟上她。

    “张爷爷，这是我朋友，威风。今天实在是麻烦您了。”想想给二人做介绍。

    张爷爷脸色一变，“威风？”

    想想知道他误会了。

    “张爷爷，他名字就叫威风。也是知道我们家有个‘威风’才跟我一起过来看看的。”实话不能说，主要是太玄幻。

    张爷爷了然点头。

    “张爷爷您好。”威风伸手跟老人握手，“叨扰您了。”

    老人摆手，转身往大门走给他们引路：“许久没见想想了，她难得回来一趟。刚还以为你带男朋友回来呢，哈哈！”

    想想跟上他：“张爷爷可别乱说，我还小呢。”

    “都25了，还小，你个小妮子，你爷爷不在谁也管不住你。”

    “嘿嘿，我年年十八！”

    威风跟在她身后，见她跟老人打趣，俏皮的样子又让他一阵心痒。

    年底，家家户户都准备上了年货。张爷爷家这顿中饭实在是丰盛，想想都不好意思了。

    “张爷爷，干嘛弄这么多菜，让我太过意不去了。”

    “你难得回来一趟，小时候在我家吃的还少啊？客气什么？真是的！”

    乡下人纯朴，想想小时候跟爷爷四处串门子，还真是没少在张爷爷家蹭饭！主要是她爷爷手艺不行，太难吃了！她初中后就跟妈妈学做饭了，深得母上大人真传！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才免了被亲爷爷毒死的可能。

    张爷爷饭前都要喝一杯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但是容易上头。爷爷在时，两人没少推杯换盏。

    今天张爷爷高兴，给威风也倒了一杯：“自家酿的米酒，喝点没关系的。”威风推辞不过，被张爷爷灌了一杯，脸上立马通红。他喝酒还行，也没醉，就是容易上脸，瞟了她一眼，就见她抿嘴偷笑，气的他冲她龇牙。

    还别说，真有点像狗。

    想想只敢腹诽，狗腿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多吃点，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大发慈悲不跟她计较，把碗里的菜吃掉。真别说，这酒后劲真大，这会儿都有点烧胃了。他赶紧吃菜，企图缓解。

    从张爷爷家出来，已经快一点了，吃饭吃的早，她带着他往村里面走，往后山去。

    “小时候，爷爷爱吃柴火饭，每天都要上山砍柴。周末一放假，我就会跟着一起上山。”她拢了拢羽绒服的衣襟，冬天的风有点大，南方的湿冷真的是冷到了骨子里。

    “那时候‘威风’就是跟着我在山上疯玩。不是追野鸡，就是抓兔子。”说着又笑起来，“想起一件趣事！哈哈哈，有次它捅了个马蜂窝。”她笑不可遏，“哼哼哈，它被马蜂追着叮了满脸的包，脸肿成包子，我跟爷爷被他逗的不行，它还可怜巴巴的撒娇不愿意自己走，还是我拿背篓背它下山的。”

    威风听她说什么，就能想起什么。这会儿就有点没脸见人。他感觉到那时的情绪，跟她说的一样，就想撒娇让她抱。

    “那会它都是成年狗了，我都差点背不起它，就逗它要卖了它吃狗肉，他气的还拿爪子扒拉我头发。”

    “我扒拉你头发算轻的了，你都要吃我了，还不让我生气？”他被情绪融合，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威风’。

    想想也不自觉被他带偏：“你还说呢，我回去后从你的爪子上看到了一把头发！你知道多疼吗？”她气的叉腰瞪他。“你做的倒霉事可不止这件呢，要给你一一回忆吗？”

    “不用了！”他敬谢不敏。美好的回忆可以来一打，社死场面就别了。

    两人爬上半山腰，想想已经微微出汗，拉开羽绒服拉链想让风吹一会，散散热，只衣服一敞开，就被风冻的一激灵，又赶紧把衣服拉上。

    威风被她逗的不行，还真像个十八岁小姑娘。

    “这里我经常跟爷爷上来砍柴，四季都有野果吃。每次我都能满载而归。”她想爷爷了。“我带你去看看爷爷吧。”

    威风点头，他也很想那个老头。

    南方小城的农村还是土葬，爷爷就葬在这后山的一片坟地。四处都是坟包，想想其实不怕，这里葬的她小时候很多都见过。加上快过年，每家都有人上来扫墓，方便初一上来拜年。

    想想带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已经用水泥封好的坟前。威风已经看到墓碑上的照片了。

    是个慈眉善目的和蔼老人。

    眉毛有点长，已经到了眼尾。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对这个老人陌生又熟悉的孺慕之情。

    想想临时上来，并没有带香烛，只上前把坟顶的草拔了拔。威风想上前帮忙，被她阻止。

    “你别动，我马上就弄完了，别弄脏你的手了。”

    坟顶没封的地方挺小的，她两把就扯完，把草往外面一丢，拍了拍手。

    “下去吧，我今天没带香烛，初一我再过来给爷爷上香，爷爷不会介意的。”

    他点点头，跟在她后面准备走，只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那个相片。

    【爷爷，你知道是我的，对吧？】

    他想，如果真有三魂六魄，他也确实经历了这么玄幻的事，那，爷爷肯定也会知道他就是‘威风’！

    从山上下来，两人就回了市区。

    “我送你回酒店，你先休息一下吧，爬山挺累的吧。”

    “你累就直说，我体力可没你那么差！”

    “哎呦，我没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怕大佬你累么，嘿嘿。”

    威风白了她一眼：“朕大发慈悲，今天放你一马。送我回酒店你就回去休息吧。”

    “呦呦呦，还喘上了！这不是还早么，一会晚上一起吃个晚饭，我这个东道主的自觉还是有的！”想了想，“唉，我知道一家下午茶还不错，要不要去？”

    “你不是累了么？休息吧，明天再去。晚饭我自己解决。”威风还是担心她累，又是开车爬山的。

    “去喝下午茶也可以休息啊。你不累，我也不累。”

    “行，听你安排。”

    想想停好车，带他进了一家茶道馆。要了个

    二楼靠窗的包间。

    她脱了羽绒服，松散了一下头皮，被风吹的有点头疼。

    二人相对坐下，等服务员上茶具。

    “你平常喝茶吗？”

    他摇头：“没喝过，对这个不太懂。”他经常喝咖啡，茶确实没了解过。

    她把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腕，伸进一旁服务员端着的水盆里净手。

    威风跟随着她的动作，好奇的看着。

    服务员想上前沏茶，她阻止道：“我自己来。”想想虽然有点小俏皮，可骨子里确是温柔娴静的人，小时候就学过茶道。

    她拿消毒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把水壶装上放在火炉上等烧开。

    “我妈爱茶，在家跟我妈学了点皮毛。一会试试我的手艺。”

    他点点头。

    水开，她拿上隔热巾提上水壶，把茶具一一烫好，放下水壶，拿出夹子往盖碗里投入茶叶，注入热水洗茶，盖上茶盖，闷了几秒，单手拿起盖碗，把茶汤倒到一旁的茶宠上。放好后又注入第二遍水冲泡，用夹子夹出两个品茗杯，分别放在小茶盘上。右手拿起盖碗，以凤凰三点头的手法，倒进品茗杯。放下盖碗，双手端起小茶盘，献上茶汤。

    他被她一套行云流水给看呆了。反应过来才连忙接过。

    “泡茶这么多手法吗？”

    想想端上自己这杯茶，笑：“每个人喝茶追求不同，我可以行云流水，别人也可以粗略冲泡。只这茶叶确实是好茶叶，我可舍不得乱冲。你也不懂茶，我都省略了几个步骤。我妈冲茶那才叫有意思。”

    “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见识。”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入口甜又有些清凉，咽下后又有回甘，连鼻腔都涌上茶香。很神奇！

    “好特别，我这么多年没喝过茶，家里人都没有喝茶的。”不免让他有点知之甚晚。

    “你看茶汤的颜色嫩绿，这是雨前龙井，口感甜润，回甘悠长。”又给两人的杯里续上。整个小包间都是清甜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