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应梨听见了打雷的声音。
挣扎着醒过来，她摸出床边震动着的手机，接通电话，“嗯？”
邵明像是下达着什么指令，“开门。”
漆黑中，邵明像是一个雕像，他的心噗通乱跳，默默地等待应梨开门。
……十五分钟过去了。
他只得重新打电话，又等了半分钟才被接通。
“你在门外？”应梨说得囫囵不清，“哎，我以为刚刚在做梦。”
赤足重重踩上了地板，应梨连鞋子都没穿，飞快下床开了灯，“我来给你开门了。”
那些等待的不快便瞬间消弭，“你慢点。”话音刚落，邵明的眼前就亮了。
蛰伏得太久，邵明被里头的灯光刺到了眼睛，仍坚持眯着眼盯住应梨，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她的表情还带着点睡醒的迷蒙，做梦似的呢喃着问道，“你怎么会来。”
男人上前一步，于是应梨向后退。
她打开鞋柜，给邵明拿了双拖鞋，“你事情忙完了吗？”
“今天的忙完了。”邵明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愈发显出了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说话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一点点的稳重。
一开口却还是改不了本性，“过来让你浇浇水。”
应梨没听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这让邵明略有不满——他被这‘浇浇水’勾了一整个晚上，心神不宁、燥热难当的。
结果应梨跟个没事人一样，“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哦。”
应梨的房子太小，她领着邵明去阳台上看了看青翠欲滴的植物，“我走了以后，就只能交给我姐姐照顾了。”
邵明点点头，他对这些花草不是很感兴趣，仍然耐心地听着应梨讲述这些植物的来历，随后他突然想起来了，“你选了什么专业？”
不会什么农业的吧。
“计算机。”应梨回道：“我觉得这个好。”
邵明点头，“是不错。”
两人又回到了客厅，应梨给邵明拿出一罐可乐，然后就被邵明顺势揽着肩坐在沙发上。
她的身上有一股清甜的香气，邵明形容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凑近嗅了嗅应梨的颈窝处，“你用香水？”
“嗯。”应梨拿过来一只抱枕，又很快拿回去，“还能闻见吗？白天在公司里用的。”
是女同事的，自己用的时候顺手给应梨也来了两下。
应梨喜欢这个味道。
她自己又闻了下，没注意到邵明的眼神，“你那工作，今天应该辞了吧？”
“辞掉了。”应梨略有迟缓，“……李斯年送我回家的。”
应该是没有跟她讲什么，除非李斯年不想活了。
邵明吐出一口气，他稍稍安定了一些，用手撩拨着应梨的头发，“怎么，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喝了口可乐，甜得发腻，但是有些让人上瘾。
“是的。”应梨看他喝可乐，“他说他喜欢我。”
那口可乐差点被喷出来。
“什么玩意儿？”邵明真心嫌弃，“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应梨捧住了自己的脸，“我也觉得这种人很奇怪，因为我觉得他说得是真话。”
邵明皱着眉回忆，“挺能装啊，我还真没看出来。”
他没怎么用正眼看过李斯年，这会儿慢慢地才想起来——这人利用应梨。
甚至三番五次的带应梨凑到他跟前来，邵明冷笑道，“不可能，他要真喜欢你，就不会做那些事情。”
应梨自然而然地回答：“因为他说，他更喜欢钱。”
邵明一怔，紧接着，他从心里发冷。
“他说男性都很自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应梨缓缓摇了摇头，“…我觉得很震惊。”
她很难想象李斯年的心路历程，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在今天说出这些话来，太奇怪了。
这让应梨感到心神不宁，也莫名有些忧心忡忡。
应梨又说了两句，她才注意到邵明从刚才起一直都没说话，忍不住拍拍他的臂膀，“你困了吗？”
邵明的眼神很幽深，他撞见应梨好奇的眼睛，下意识地避开了。
应梨以为他累了，她站起身来，“你要回去吗？”
邵明本能地点头，他实在不敢留在应梨身边，只能匆忙败退逃亡，却又听见应梨轻轻的一声，“太晚了，你可以留下的。”
像是一种慈悲。
应梨的房间面向东方，小而整洁，又因为行李被收拾完毕，显出了不可思议的空荡。
因此，就让她床边的那一个粉色的硅胶用品愈发显眼。
邵明拿在手里的时候，应梨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条新毛巾，“但是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她站定，望向邵明手里的小玩具，眨着眼睛，“……放下。”
那是李娟送给她的毕业礼物，李娟姐姐比谁都贴心。
邵明默默放下了小玩具，他难得会有手足无措的不自在感，只好收着手，看应梨忙忙碌碌地拿出盒子把东西收好，再把盒子塞入自己的背包里。
他坐在了应梨的藕荷色小床上面，“你姐姐呢？”
“她最近不回家。”应梨还是有些纠结，“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邵明说得云淡风轻，“我让人送过来了，再过十分钟能到。”
他先去浴室里洗澡，时间被算得挺准，十分钟后应梨接过了一个西装男送来的纸袋，自己低头翻找了一会儿。
硬挺的纸袋里头有衣服、有洗漱用品、还有剃须刀。
应梨仔细地翻找着，她的脸几乎都要凑进里头去，然后被邵明勾住了后面衣服的领口往上提。
“哪儿来的小老鼠。”邵明眼里含笑，“找什么呢。”
应梨还真像个小老鼠，老老实实地被他提着站起来，手一指，“你的衣服送来了。”
这人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刚才对着镜子弄了半天，人鱼线若隐若现，浴巾也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样子。
胸上还有水珠，顺着紧实的肌肉往下滑落。
应梨咽了下口水。
邵明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弯腰提起了送来的纸袋，又回身去了浴室里换上。
等他吹干头发又换好衣服，客厅的灯已经被关上了，整个房子里，只有一道隐约的白光，从应梨的房门中透出来。
应梨就在里面睡觉。
她今晚肯定有使用过成人用品，用完之后才顺手放在了枕头边。邵明刻意不去想，但是那个画面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和他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他自.慰的动静？
那么，她在自.慰的时候会想着他吗？
今夜究竟有何预兆。
邵明用力闭上了眼睛。
夜风从纱窗中透进来，今夜的气流很强烈，应梨的房门发出些许‘吱呀吱呀’的声音，随后是‘砰’的一声，彻底关上。
邵明浑身的肌肉也随着这一声而颤动。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
后半夜的应梨有出来喝水，轻手轻脚地从邵明身边路过，拿起茶几上的水杯走到厨房。
咕嘟咕嘟的小口吞咽声，在梦里就变成了山洪倾泻，搅合得邵明一夜不能安生。
夜尽天明。
应梨今天不必上班，一直睡到了早上九点半，邵明自然是已经离开了，在老旧的沙发上还存有一点凹陷的痕迹。
他还把自己昨夜换洗下来的衣物带走了，卫生间里很整洁，看不出半点男人存在过的迹象。
刷过牙，应梨用牛奶冲了麦片做早餐，她又简单地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一切做完，已经到了中午，她准备先打车去机场，但是邵明的电话先到了，“我下午两点让人开车送你去机场，你先在家等着。”
邵明一上午做了很多工作，他最近勤奋得不可思议，精力亦是十足充沛，“午饭吃了没？”
早饭吃的晚，应梨没准备吃午饭，她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的凹陷处，听见邵明又催了两声，这才负着气一样开口，“我家沙发被你睡坏了。”
邵明的腰还差点睡废了呢。
“那怎么办。”邵明一下就挑起了笑意，“赔你一个新的？”
A城的房价是挺高，但是结了婚…把股份拿到手之后，邵明也能买得下。
他赔得起。
应梨不答，她听见手机滴了声，通话已经被挂断。
与此同时，房门让人敲了敲，邵明给她点了外卖，是淮扬菜，菜色清淡又爽口，都是一人份的。
刚摆完碗筷，微信消息闪烁，邵明对她讲：[吃饭。]
然后弹出了视频通话请求，应梨接通了。
“我昨天晚上翻你的东西。”女孩清瘦的脸庞一本正经，“是因为想找安全套，没找到。”
邵明眼皮子一跳。
应梨半趴在餐桌上，下巴垫着胳膊，眼巴巴看他，“我等你换衣服的时候睡着了，然后就发现你睡在了沙发上。”
“你为什么要睡沙发？”应梨把手机凑近了一点，生气、白皙的脸占据整张屏幕，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你不想和我做.爱吗。”
邵明避开了眼神。
他甚至想挂断电话，感到有一丝狼狈，又觉得好笑，“……跟谁学的你？”
每次一讲到性，她的用语总是如此大胆且坦然，每每让邵明听了不适应。
应梨盯着他的脸，透过屏幕，这个人的表情略有失真，长得太过端正俊美，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蜡像。
“我不明白。”应梨慢吞吞地说，“你昨晚在害怕什么。”
是因为她之前在邵明求欢时，表现出了怒意吗？
但现今的情况完全不相同，这是一件水到渠成，甚至双方都渴望的事情。
邵明却临阵脱逃，并且他心虚、恐惧。
一如他现在的表情，嘴唇紧抿着，神情淡漠，漆黑的眼睛里透着些许警惕。
嘴角轻轻扯了扯，邵明很快清醒了过来，“太快了。”
应梨歪着头看他，这个人神色自若，语气温柔，“你也知道我以前特别随便，这种事儿……我不想让你和其他人一样。”
“应梨。”邵明也拿近了手机，应梨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听见他轻声说道，“你跟别人都不一样，不是吗？”
不对劲的逻辑，不能让应梨满意的回答。
她终止了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