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年有点意外，他是没想到清汉女会这么轻易答应的，肚子里一堆说服的话忽然就卡住了。
清汉女见他一直不说话，收起系统面板笑问：“怎么我同意了你又不高兴？”
“不是。”许文年垂眸摇头，“你不是讨厌别人控制你吗？那你应该恨我逼你才对，放弃我只要点下‘否’就可以，对你自己也没有任何弊端，为什么要答应我？”
清汉女靠着墙，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释然还是放松，做了一个她其实愿意的决定。
原本是担心许文年魂飞魄散，觉得他应该好好活着，但如果许文年也和自己想的一样，她没道理要拒绝。
只是他说的也对，明明对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却还是逼迫自己去参加。
为什么不生气？
清汉女不知道也说不上来，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换位思考，但都得不到答案。
这只是一个决定。
可能和自己逼迫许文年活下来一样可恶。
就当是扯平了。
清汉女无奈叹了口气：“但是你太乱来，明天《人偶古堡》大概就要结束了，我们没有任何准备。”
神级副本说是副本其实就是投放到某个神所在的世界去。
能活下来就证明得到了神的祝福或者超越了神的力量。
没有任务没有剧情，和过去未来都没有关系。
许文年像委屈巴巴的小狗，清汉女看不见他的人都感觉到了。
防止自己的小狗焉了，还是哄一下。
“没关系，不管什么副本，我们一直在一起。”
除了失去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抛弃对方了。
两人没有再聊天直接睡下。
这种临行前的安静很让人焦躁，清汉女和许文年都背对贴着墙，似乎想要从对方那儿汲取一点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外头突然就闹起来了，清汉女烦躁地搓了一把头：“果然是大结局，这么闹腾吗？”
许文年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一点也不着急甚至没有要叫醒清汉女的意思。
好像能拖一点时间就能拥有更多简单的相处。
他不需要洗漱，永远都是死前那个样子，衣服都不会改变。
偶尔也会庆幸自己之前修理过头发，不然一直太长他并不喜欢打理。
现在头发一直是到脖子的长度，正正好好。
他听到房间里面的声音，理了理头发等清汉女出来。
于是清汉女怨气很深地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许文年靠在旁边墙上，温和地笑着：“他们吵醒你了吗？抱歉，我能力不够，没办法隔绝声音。”
清汉女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她也说不上有多生气，只是很不喜欢被吵醒，想赶紧把任务完成了休息。
吵着非要人完成什么参与什么似的。
清汉女向来不喜欢这种感觉，系统一直也由着她，就算任务因为她休息被推迟了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实在是没有时间让清汉女再随便睡觉了。
左右在副本休息没什么用，不如起来赶紧干活让副本结束。
清汉女清醒过来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系统这么着急赶进度，怕不是自己的时间又缩短了。
要牵制灵魂离开的速度，只有让灵魂待在神所控制的范围。
他得赶紧让清汉女去神级副本。
清汉女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变得轻松，和正常的、健康的不一样，就像是皮肉一点点消散，是正儿八经体重上的轻。
不过她没有告诉许文年，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他徒增麻烦。
最重要的是，她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必须说的事情。
两人来到酒馆大厅，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子爵带着玩家围着什么，而当清汉女走进才发现，躺在中间的是一个人偶。
是一个玩家被剃去了骨头，做了些防腐措施的真人玩偶。
眼睛太容易腐烂，于是被人换成了一对带有复古花纹的纽扣。
身上也穿着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服装，紫色的镶嵌着珠宝的裙子，首饰都用极好没有生长纹的珍珠做的。
玩家很多捂着嘴或是不敢看，但都已经没有之前的慌乱了。
领导者宽慰大家，说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回家的办法，鼓励玩家团结起来对抗。
清汉女听着，这样的人这样的话她都见过听过，元冬就是其中之一，他多爱自己的未婚妻多想要回去啊。
虽然这种爱多半掺着保质期。
太多人说这种话了。
他们大约最后都会去调查组，新上任的负责人是个狠毒的人，虽然排行第四，但最近正在动歪脑筋大杀四方。
他是一个知道会有悲惨结局的人，但更愿意活着的时候获得最大的权力。
好结局有什么用，反正大家最后都会死。
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
清汉女倒不是很在意那个男人，毕竟到现在为止她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但这批玩家里应该会有让他头疼的。
现在的领导者很善于鼓动人心，而理子爱动手不动口，这样的组合关系又不错，怎么看都能走到最后。
玩家们正被激励着有点坚定了，忽然看到出现的清汉女马上又焉回去。
清汉女忽然进入强制剧情，当做没看见走过去跟大家打招呼：“怎么这是……啊！”
来到尸体旁边，艾德琳做出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幸好旁边有人扶着才堪堪站稳。
“这是怎么回事？吓到我的客人怎么办？”她抬手捂着鼻子，皱眉嫌弃地招招手让雇员把尸体抬出去。
然而却有人跟她说不止一具。
艾德琳差点厥过去，指着不知道谁手指颤抖：“都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原来今天一早就吵闹，雇员就去看是怎么回事，发现每层楼都死了一个，被丢在必经之路上，似乎是故意要给每个人看到。
这次NPC不是瞎的了，纷纷围在一起害怕。
一个年迈的太太突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作揖：“人偶！人偶复活了！它会杀光所有人的！”
玩家这才意识到将人偶摆到明面上来才会触发NPC的主线剧情，其他一切死亡都是不重要的，都不会被划分进剧情的。
有的崩溃绝望瘫坐在地上小声啜泣。
在这种场合下哭成这样也很正常，并不违和。
领导者没有拦着队友，这个时候宣泄完情绪总比之后在关键时刻拖后腿的强。
他过去蹲在老太太前面，问：“请问，您说的人偶复活是和当年伯爵的死有关吗？”
似乎是没有人在公共场合下提起伯爵，所以很多人都畏缩地往后退。
老太太的孙女扶起她，警惕地看向领导者，问：“你一个外乡人怎么知道的？”
领导者看向了旁边看热闹的子爵。
后者无奈叹了口气，双手搭在手杖上，微微偏头：“怎么我说什么你都随便说出去。”
领导者并没有说话，子爵有身份在，她就算没什么理由别人也不敢置喙。
姑娘狐疑地看过去，似乎在思考其中真实度。
大家都知道当年伯爵的死和子爵的祖宗脱不了干系，居然还敢随便说出去。
当年的本人·子爵微笑.jpg。
许文年看她那样子，果然是人长得可爱不容易被怀疑，她这张脸活了这么多年，还愣是没人去怀疑她。
也可能是权势滔天。
这些都不重要，姑娘也确实没有在说什么，扶着太太站到了一边。
玩家从子爵那里知道了有关过去的事情，而现在从剧情里知道了这儿的故事。
在人偶师死后，人们想要把古堡一并毁掉，于是人偶开始复仇。
但凡是想要对古堡不利的人都会受到他们的诅咒。
被做成人偶的样子死去。
有的不信邪或者误闯进古堡的，很多都被干掉留在了那里。
后来大家都知道不能去对付古堡，那儿就作为传说被口口相传。
虽然不知道人偶是什么能力，但是似乎只要有点不好的心思，即便没有在古堡也会被暗杀。
就像今天发现的几人一样。
他们人多，人偶没有干掉所有人，可能是警告。
有个年纪小些的玩家听完后直接蹲下哭得更厉害了：“我们的任务是毁掉遗物，如果连古堡都去不得，那还有什么办法啊！我们不会永远要被困在这里吧？我不要！”
许文年没有说话，想着也得有执念才能有机会留在副本里，不然就直接投胎了。
但这些话现在都说不得。
初始副本都会明确地让玩家知道任务是什么，而NPC也只有传递信息的作用。
NPC不知道什么任务也听不懂，即便是有人直接问他们人偶师留给人偶的遗物是什么，答案也有千百种。
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思考了。
理子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可以破罐子破摔：“烧掉古堡吧？不管遗物是什么，只要古堡燃起来什么都会化为灰烬。”
现在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领导者沉思没多久就确定了她的这个方案。
子爵的任务就是毁灭人偶，既然有人愿意做这个推波助澜的人，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也正好把人偶师和他的一切都烧毁，她一点也不喜欢到现在还有人记得人偶师。
自己是不死不灭的，一定要等到无人再记得人偶师。
厌恶这个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凭借着祖辈和性别就一直高她一等的人。
真正的子爵就是这么想的，虽然她早早就在追求长生的路里把自己弄死了。
但她可能惨死也不会后悔。
而现在的状态是基于左左右右的记忆而编造出来的。
如果她在，可能本人都要愣一下，确实很像她。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艾德琳的脸明显黑下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了艾德琳是人偶那边的人之后还要当着人家的面说。
大——声——密谋？
艾德琳这会儿忽然变得异常安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文年站在她的旁边感觉到了浓浓的戾气。
接着，艾德琳吩咐雇员好好照顾客人，在玩家离开酒馆后披上斗篷跟了上去。
她没有给对方任何回神的机会，上去就一刀抹了一个人的脖子，将他随便往旁边一丢。
一瞬间玩家炸开了，纷纷往古堡跑去。
酒馆肯定是过不去的，艾德琳在追杀他们，难道还傻乎乎地往人家地盘上跑？
这个时候古堡都显得没有那么吓人了。
艾德琳动手的地方离古堡不远，所以玩家很快摸到门。
他们没有通行证也不经过古堡主的同意，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艾德琳站在门口擦了擦刀随后转身离开。
强制剧情结束，清汉女倒抽一口气回过神来，挑眉：“我的作用就是吓唬玩家，让他们进入古堡吗？”
也对，这样的话，他们就更不容易注意到遗物是指代古堡本身了。
许文年跟在她身后飘，这次没有他的戏份也就没有现身，直接当一个旁观的鬼魂。
“看这个剧情艾德琳应该没少帮左左右右做事。”
毕竟是自己人，而且古堡还是祖产，要是就让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和仇家毁掉的话，那她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清汉女活动了一下筋骨：“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的戏份，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放松警惕。”
许文年点点头。
“现在去哪儿呢？”
清汉女双手放在身后仰着头蹦跶，沉思地嗯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凑过去：“去镇上吧？”
许文年愣了下，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构造就只有酒馆到古堡这块地。
“《人偶古堡》的构造比你想象中要大很多。”
虽然故事主线都在酒馆和古堡，但小镇上也有一些线索，左左右右毕竟是两个人，创造世界的时候尽可能用力量还原。
所以这个城市都是一比一还原的。
虽然镇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但打发时间还是够的。
许文年对镇上没太大兴趣，但是清汉女在的话另当别论。
清汉女什么也没带，镇上的人都认识艾德琳，她这样尊贵的身份却没有架子，对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是极好的。
虽然爵位已经不在，但大家还是很尊敬她。
于是她去买面包的时候老板没让她付钱。
这点不错，不需要在用气运了，既然决定不等死了，那就好好收集气运过副本。
要变成神了还是有点那么小激动的。
她把面包递给许文年：“试试味道，要趁热，不然冷了会变得非常硬，到时候就是法棍既视感了。”
“好。”
许文年还挺喜欢面食一类的，但这种久远的面包确实没有那么松软。
还是自己人更知道同伴爱吃什么，邦邦硬的玩意儿确实不会受欢迎。
难怪以前同事都说这块美食荒漠。
清汉女还给他买了培根熏肉，有点小贵，许文年一口下去脸直接变形。
“我真的不是挑食的人，但这个东西我觉得直击头顶。”
是他不会喜欢的味道，正宗得很难吃。
清汉女笑起来也吃一口，差点yue出来，两人都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笑出声，很高兴的样子，上一次许文年见她这样还是在玩家区集市的时候。
“好像是生肉？”
不确定，但是他们都不想再吃一次了。
清汉女以前吃过，但已经太久太久了，她很少会去欧洲文化的副本，主要是不熟。
左左右右也不是第一天来无限世界了，原本是低阶一段的掌权者，狐女上来后他就顶替了狐女的位置。
初始副本好啊，见到的都是刚来的玩家，虽然也被打，但比老狐狸的招数温柔多了。
他们和狐女的心态完全不同，是并不想晋升的。
清汉女看左左右右的时候经常会有老母亲视角，十分欣慰。
没什么需要争的，反正鬼怪之间都是朋友，不存在阶级，越往上爬看到的东西越是灰暗，还不如当个笨蛋和同样是笨蛋的玩家打交道。
清汉女当年怨念太大了，一来就是高阶五段，每每狐女跟她抱怨不想挨打的时候就很羡慕。
挨打总比看到那些东西好太多，看看被怨念吞噬的高阶五段、半神，没谁有好下场。
清汉女笑容不减，但是垂眸时眼底东西很多，思虑的人总是很明显。
作为神就真的好了吗？
虽然是现在唯一可能的道路，但清汉女还是稍微思考了一下。
所有鬼怪都知道神不需要供奉，很多人所认为的‘你得到了我的供奉就应该保佑我’并不正确。
强塞给别人不需要的东西，最后还反过来说别人恶毒，传颂神就是需要人的供奉，他们不显灵真是不配尊荣。
清汉女走在许文年的前面，她已经大概能知道自己的未来能看到多少黑暗。
‘审判者’名字说得好听，说不定比鬼怪还要忙碌。
当有了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清汉女不信他们会和平相处。
而当来到审判者的面前，知道回去的测试是要看他们是否明白罪孽时，大约才是真正的崩溃。
以为足够强大时到达转折点，却发现自己早已走偏。
能成功的大约只有许文年走过的这条路。
她瞥了一眼许文年，蹙眉叹气：“但你好像也没能活着。”
虽然这个结果是许文年自己愿意的，但到底不是玩家们所希望的‘回家’。
现在真正能作为参考的大约就是贝子念，就是可惜这孩子回去的路有人推波助澜。
就看未来的玩家有没有那个本事让鬼怪帮忙给他们带路了。
这些都是后话，能不能成功还是个问题。
忽然古堡那边传来巨大的声响，不知道谁终于发现了副本的端倪一把火烧了古堡。
玩家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人还没完全逃出来的时候就点了火。
小镇上的人都纷纷来到街道上望着古堡的方向，浓烟滚滚纷纷议论。
清汉女冷静道：“结束了。”
而古堡这边，确实烧得特别离开。
理子最先逃出去，在最后一刻听到了系统的通知。
【狐狸嫁女副本已经结束，本次剩余玩家99人，感谢大家的参与】
【接下来存活玩家将传送自玩家休息区，系统会随时陪伴您左右】
【区域加载中】
【加载完成】
理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暗将火焰吞噬，她离开了。
这次行动确实挺刺激的，他们来到古堡之后就兵分两路，子爵和领导者一队。
而理子则是负责带另一队。
她一直不太信任子爵，所以不跟她一起还是很庆幸的。
他们直接去了人偶师的房间，上次来过，但是这次来一切恢复了原样。
好像有人一直在打扫，连灰尘都没有。
理子先把人偶全部都关在柜子了之后才让队友分开在房间里找，总不能上次栽在这里这次还这么蠢。
他们找到了很多有关人偶师的东西，但全部点燃都没有任何反应。
理子渐渐觉得自己寻找的方向可能有点不太对劲，她决定去跟领导者商量一下。
因为一开始就有说过寻找的地点，她直接去外面空地上找他。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一眼就看到了人，她正想要叫住他，忽然旁边的窗口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理子张着嘴没敢说话，眼珠子转动去看他们。
左左右右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于是亲自下场解决玩家。
剩下的很多，有一队直接闯进了他们所在的房间，因为房间的沙发上就摆着他们俩，所以玩家吓坏了。
正当他们要把左左右右关进柜子里的时候突然手上的人偶复活，伸脖子咬掉了抱着自己那人的肩膀，直接皮肉一起撕下来。
顿时尖叫四起，但到底没有什么能力，一分钟不到就被左左右右全部干掉。
无人通风报信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还一心都在找遗物上。
理子小心挪开距离往领导者的方向跑去，对方回头的时候她眼睁睁看到子爵拔剑捅穿了领导者。
没空悲伤同伴的不幸，她索性转身回了古堡。
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人，理子回到了人偶师的房间躲在床下，随着周围安静下来，忽然门被打开了，两个人偶走进来，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哒哒哒。
理子捂住嘴连呼吸都放轻了，她忽然看到了床下的东西，是一个黑黢黢的火盆，似乎是为了方便冬天烧炭放在这儿的。
她忽然思绪就通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左左右右探头下来。
幸好理子手上还有火柴，直接一把点燃到处扔，这个房间瞬间燃烧起来。
人偶似乎也受到了重创尖叫着逃走。
理子也趁此机会赶紧溜走，她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是看到领导者在地上爬。
他只要活到副本结束，这些伤就会消失。
还是希望这样好的伙伴不要死掉的。
所以理子来到教堂见到领导者的时候十分高兴，约着等一切安排好就见一面。
对方也同意了。
以后的日子真是说不准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