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苏昭月全身的血液仿若倒流，直冲的大脑，导致她的手变得冰冷。
但现在，似乎并不是想这些的好时机。
“我去买菜路过肉区，身上沾点味道也很正常。”
陆惠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试探她，把自己身上明显不同的血味，说是动物肉类的。
温热的手握着她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灼烫般，苏昭月下意识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对方握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紧，根本不容她抽身：“倒是你，怎么手这么凉？”
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关切中又透出些许的审视。
对上视线的苏昭月，在一瞬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像往常一样挽着对方的胳膊，顺势靠了过去：“妈，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跑操的时候受凉不舒服嘛。”
她不满地嘟囔着，装作生气的样子低头，顺理成章地避开对方的视线。
苏昭月的心一直在砰砰乱跳着。
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身体从紧绷到放松，然后听到陆惠萍的语气似乎又恢复如常：“不会是要发烧了吧？”
说着，抬起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妈，我没事。”苏昭月温顺乖巧地接纳对方的触碰后才起身，看向对方时故意笑得眉目弯弯，眯起的眼睛缝难以被人察觉情绪：“我先回自己房间休息了，你吃饭叫我。”
说着快速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去。
即使没有回头看，她也仍旧能够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
那不是自己印象里母亲看孩子的慈爱目光。
直至把房门关上，苏昭月把书包放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闭目。
在自己熟悉的被窝里，她才有一瞬彻底放松下来。
【这就是那个执行官吗？看起来跟普通的学生妹也没什么两样，看着有些失望。】
【+1，不过现在还只是第一阶段，玩家的记忆都没恢复，还保留着游戏设定中的状态也很正常。再往下看看吧。】
【刚才好像也是玩家之一，最后看她的目光有点恐怖啊，不会是执行官已经暴露被发现，下一步就是解决掉她吧？】
【失望+2，我还以为即使没有记忆的执行官也能大展拳脚，结果成最有可能率先出局的。本来执行官变卧底玩家，我还想夸夸节目组效果拉满的。】
【她是不是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被怀疑了？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我真是服了。】
并不清楚自己正在被观众们讨论的苏昭月呼吸加重，好几番才调整过来，迅速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窥视感是从自己发现空白卡片开始的，到后来的陌生电子提示音。
苏昭月不得不怀疑，这窥视感与游戏有关。
她不确定窥视自己的，是这场游戏的发起人，还是有别人，或者是更多的人。
虽然不清楚这些人有什么目的，但一想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也就意味着她所有的行动都要深思熟虑，小心翼翼。
扑面而来的压抑感就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更让她痛苦的是记忆里共同生活十几年的母亲，是一方阵营中的玩家，不清楚身份、任务，甚至还有可能要解决她。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冷静，继续当她的苏昭月，不要被空白卡牌和提示音影响心态。
她不是玩家。
她只是个普通女孩苏昭月。
缩在被窝里的手紧紧握拳，平整的指甲在掌心中留下一个个月牙印。
最近少女的消失案，回家时嗅到陆惠萍身上那股企图掩盖的血腥味，两者之中又有什么关联？
平时哥哥要去上班，爸爸开会授课做实验，自己也要上学，唯独她的时间是最自由的。
如果是她的话，她绑架少女是为了什么？她的任务又是什么？
眼前的一片黑瞬间亮如白板，上面浮现自己跟陆惠萍的头像，两者之间以线连接着形成关系图。
紧接着是少女失踪案与其的关系。
如果跟陆惠萍有关，那跟她是不是也会有关系。
那她的任务会是要大义灭亲，保护那些无辜的少女们吗？
线索还是太少了。
哪怕内心接受这只是个游戏，但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犯了天大的错事，害了无辜的人，她的内心煎熬着，像是被火烧着似。
心火越旺，脸色就越发煞白。
正巧此时门被推开，陆惠萍手上端着水跟药，语气又跟以往没有分别。
轻轻柔柔的，只是经过刚才的事情，总叫人觉得心里发麻，那句“该吃药了”像是随时能送她上刑场般。
还好她刚刚没拿纸笔，没开书包研究卡牌，不然现在就被抓个正着。
状似被吵醒的惺忪，她看着掌心里的药，瘪了瘪嘴，苏昭月做足了小女儿的姿态，语气略带些可怜：“妈，我可以不吃药吗？”
亏得脸色苍白，装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她不确定陆惠萍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对方的试探，是能吃，还是不能吃。
陆惠萍怜爱抚摸着她的头发，每下都像是蛇信子舔舐般，让人恶寒：“乖，吃了药才能快些好起来。”
定定地看着，苏昭月还是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咽下去。
她在赌。
赌十几年她们母女的感情不是假的。
女性大多都是柔软的，自己还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正如她不希望对方是玩家一样，或许对方也不希望自己是。
喝水咽下药之后，陆惠萍的目光太过灼热，苏昭月特地张嘴给对方看自己已经完全咽下去了。
在察觉到女人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之后，她清楚自己赌对了。
至少暂时，她的母亲不会怀疑自己，把今天的异常归结为她的不舒服。
看对方态度软化下来，她靠在对方身上，脸悄悄地贴在对方的肩头上，语气略带些哭腔：
“妈，我难受。”
“哪里还难受？”
此刻对方就像是个普通母亲关心她，为她掩去被角，叮嘱她好好休息，开饭再来叫她。
对方离开时还很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听着关门的动静，苏昭月并没有睁开眼睛。
她知道，普通母亲的关爱基于她不是玩家。
一旦真相爆发，所有的虚情假意都是会被撕开面具的。
所以她是真的难受。
但利用自己当时的真情实感，在陆惠萍的面前扮演着弱势方也是真。
她越是没有攻击性，越容易让对方放下警惕心，更加相信自己就是这个游戏里的npc，是这个家的成员。
大量耗费的思绪，加上刚吃了药，苏昭月迷迷糊糊地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纳游戏设定，本能地对这个世界多出的戒备，始终让她保留着一丝清醒。
朦胧间，她感觉到了好几次在自己床边徘徊的脚步。
也听到了女人重重地叹息声。
直至最后有人推了她一下，苏昭月才佯装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睡眼迷糊喊道：“妈？”
“月月，该吃饭了。”是妈妈温柔的声音。
但很快，苏昭月又迅速恢复了清醒，仰头看着人时，故意露出自己生病时脆弱的一面，还要露出笑容安抚面前的陆惠萍：“好。”
此时，她的父亲跟哥哥已经摆好了碗筷坐在饭桌上，正等着她们。
苏昭月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想放过。
毕竟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位玩家。
如果全家都是，最恶劣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在不同的阵营，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暂时还没有察觉出什么。
倒是他们一如往常的，关切问她的身体状况。
听她说没事后，大家才开始动筷。
饭桌上只有轻微的声响，而一边的电视机放着声音。
这是家里的惯例，吃饭的时候总会放些新闻听着。
电视里撑着伞的记者站在狭窄的小巷前，身后是拉长的警戒线，里面穿着制服的小人，不知道忙碌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据知情人透露，今早在某巷中发现人骨碎片，疑似非正常手段处理，此刻警方正在调查……”
听到这条新闻，苏昭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很快又舒展开：“哥，你最近不是调查那个少女的失踪案件吗？”
为了不那么明显，她只是故作好奇地看着苏远城，像是妹妹好奇自己哥哥工作进度般，耳朵却悄悄地关注着陆惠萍那边的动静。
不过耳朵那头的声响没有丝毫停顿，女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难道少女失踪案跟陆惠萍没有关系吗？
苏远城的筷子一顿，半开玩笑道：“你什么时候对你哥的公事这么上心？”
“毕竟我也有可能是目标之一啊。”苏昭月抱怨道：“你要是早点破案，我也不用你跟爸爸这么麻烦，来回跑来接送我。”
陆惠萍插话：“你爸那个破实验室一坐就是一下午，去接你正好活动了。”
正在吃饭苏凡伟无奈笑道：“你们妈就是见不得我休息一下。”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女人往他的碗里夹菜：“有吃的还堵不上你嘴巴的抱怨。”
苏凡伟夹菜道：“你看，你妈这是贿、赂。”
饭桌上欢声笑语的，与电视机里那严肃紧张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二天云层灰蒙蒙的，延续着昨晚下的雨，毛毛细雨串成线，划破了天际。
昨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但苏昭月做了噩梦，睡得不太踏实，很早就已经清醒过来，无法再入睡。
睁眼醒的那刻，明明上一秒还记得的梦境，霎时间都成了虚无。
她都不记得梦里有什么了。
今天是苏远城送她去上学。
车外细小的雨拍打在窗户上，很快朦胧了出一片水迹。雨刷一刷，又瞬间开朗。
听着车内音乐与车外的白噪音交织着，适宜的温度以及摇晃的座椅，让本来就睡不踏实的苏昭月开始昏昏欲睡。
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垂着。
她再度陷入了梦乡。
这回她又做到了那个梦。
比游戏开始前，还要更早做，却也更容易忘的梦。
梦里有金属碰撞、拖拽的声响，她好像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正在静静地等待着某个人。
坐定的那人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只能从隐约的轮廓中判断对面的人很高挑，但身形也很消瘦，一双茶色的眼瞳若隐若现，好似夹杂着许多情绪在其中，让人好奇。
苏昭月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她手撑在桌面，身体微微往前倾，想要看得更加分明些时。
猛地一往前，再回拉，将她整个人从梦境中又拉回现实。
因为前方有警戒线堵着，苏远城踩了刹车。
执行官的职责让他下了车去询问情况。
外面的雨还是有些大的。
见状，苏昭月拿着伞匆匆下了车，撑着伞在苏远城的身后追着，企图给对方撑伞。
待对方站定之后，她把撑开伞塞到对方的手里。
她在不远处站定，这个距离不会引起怀疑，她仔细又能听到苏远城他们的对话。
状似无聊地看着前方的风景。
苏昭月抬伞的那一刻，在朦胧细雨中，对上一双茶色眼眸。
她撞进别人的视线中。
对方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