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和玉罗刹

    翌日。

    连七悠悠转醒,盘坐在榻上,真气运转完一个大小周天,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罡气没有横冲直撞,再次无声无息地蛰伏了下去。

    这步生莲竟真有奇效。连七暗自纳罕,一边感叹青衣楼的情报网有点东西。

    “陆小凤,陆小凤?”连七敲着隔壁卧房的门,久不闻其中回音:“奇怪,人呢?”

    她推门而入,屋里床榻齐整,榻上并无睡过的痕迹,已经没有陆小凤的身影。

    “不辞而别吗……”连七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底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

    自己好像有点习惯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日子了……

    她猜到陆小凤大抵是要去找蓝胡子,解决玉牌的事,但她不明白对方为何不和她商量,就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客官,饭菜好了。”还来不及有更多反应,酒楼的厨子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上来招呼她用饭。坐在饭桌前,面前是北地独有的炖菜和炙菜,耳边是厨子殷勤地招呼:“客官慢用。”

    肉烤得焦黄脆嫩,配上炖菜经过勾芡后散发出的浓香,一筷子下去,馥郁的口感在味蕾发酵开来,连七裹着白裘,恍惚感觉丹田荡开一阵暖呼呼的热气。

    直到驾着马车离开酒楼的时候,她都还在思考把天长酒楼的厨子一并带走这件事的可行性。

    马车是她花重金买的,她还花钱雇了个走南闯北的车夫,马依然是她来时肖祐赠的马,车厢里铺着绒绒的垫子和毛毯,为了防止透风,车窗也是可以完全闭合的设计。关上窗,车厢里温暖如春。为了买这马车,连七花光了肖祐给她的盘缠。

    此时的她便揣着手炉,歪坐在车厢里。

    “这位爷,您想好去哪了吗?”半个时辰前的车厢外,车夫问道。

    “中原,银钩赌坊。”

    “得嘞。”

    连七不喜欢被人做决定,她打算去找陆小凤当面问个清楚。可她这一趟却跑空了。

    一个月后,连七到达银钩赌坊之时,只见到了一片狼藉的现场,不仅没看见陆小凤,就连其他人也都没看见。

    这地方空荡的不像一个满负盛名的赌场。

    “你在找谁?”在一片冬日的浓雾里,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其中传来。

    “谁!”连七闻声倏地旋身,拔出刀凝神戒备:在雾中人出声之前,她居然连丝毫没察觉到此处还有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

    “不用紧张。”雾中人淡淡道:“我若要杀你,你刚才便已经死了。”

    连七没有放下戒备,冷声道:“阁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连七闻言皱眉,忽然又笑了:“西方罗刹教教主,玉罗刹。你原来没死。”

    可,对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等她。

    “本尊等了你很久。”雾中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一眼看穿了连七的想法,坦诚道。

    “等我做什么?”连七纳闷:“难道是打算为你的护法报仇?”

    雾中传来一声轻笑:“寒梅?别说他背叛了本尊,就算是正常比试,技不如人也没得要本尊替他出头的道理。”

    那是为什么,难道也想约我打架?不对,我不是这人的对手……连七漫无边际地想着。

    “步生莲虽然能压制住你体内的先天罡气,但只是一时。”玉罗刹缓缓道。

    “你怎么知道?”

    “十六年前,人人都传秦陵有绝世神兵现世,却只有很少人知道,那神兵非刀非剑,而是一个婴孩。你就是那个孩子。”

    “你……”

    “本尊还知道,是言醉捡走了你,与旁人不同,他太过自信,因此也并不稀罕所谓的绝世神兵,只是闲得发慌,也不愿意看那些所谓正道抢夺一个婴孩。”

    “本尊无意介入中原武林的纷争,但确实也对你产生过兴趣。毕竟传闻之中,得秦陵神兵者,可得天下。”

    连七讥笑道:“所以你现在看到了,传闻是骗人的。”

    雾中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是一阵迅疾无比的风声,几乎是须臾之间,连七凭借多年来应对危险的本能,身体猛地向后翻跃,无风荡开一片如海浪般的刀气,初时无声无息,渐如狂风过境,空气中传来沉闷的嘭声!

    雾中传来一声清啸,十数招来回,连七勉力回挡,左右难支,下一招,避无可避。她暗道不好,不妨玉罗刹钳制住了她的一只手腕,连七咬牙忍着脱臼的疼痛,回身飞踹、拉开距离。

    “太慢了!”随着玉罗刹一身怒喝,还来不及反应,连七整个人便倒飞出去,她借力挣脱,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刀痕,嘭地一声直直撞向古树,树干应声而断,她的嘴角咳出一口血来。

    勉力支撑站起,准备格挡,玉罗刹已如鬼魅般飘至其身后,被捏住后颈,面朝下狠狠掼向地面。

    “噗——”旧伤迸裂开来。连七趴在地上,被对方绝对的实力彻底压制。

    “原来如此,言醉把他的内功全部传给了你,刚好制衡了先天罡气。难怪你还活着……否则按理说,罡气极易暴走,你就算能活到这个年纪,也不可能还保留着神智才对。不过……”玉罗刹一手把住她命脉,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冷冷道:“你就这点本事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水平,那所谓的神兵、还有言醉的牺牲也的确是,不过如此。

    “本尊欣赏的人不多,言醉算是一个。他为了你这样的人而死,真是不值得。”说着,手下的力气加重,竟似乎是打算掐断她的脖子。

    此情此地,她的身边不再有能为她出手的朋友,此时此刻,言醉和她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被彻底否定。

    “开什么玩笑……”

    “嗯?”似乎没料到奄奄一息的人还会挣扎,玉罗刹冷漠的眼里露出一点淡淡的疑惑,但是在他看来,不过是蝼蚁的垂死挣扎罢了。他承认自己期待过眼前的“传闻”,但事实证明“传闻”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吗?

    玉罗刹看着自己手上出现的一道道血痕,不得不松开了钳制对方命门的手。

    趁此机会,刚才奄奄一息的刀客敏捷地腾跃出一段安全的攻防距离,扯落一段衣摆,咬牙、绑带、正骨,将脱臼的手腕接回了位。

    “老头,我还没输呢。”刀尖向下,刚才外放的杀意此刻竟完全收敛了下去。玉罗刹抬眼,眼前失去了刀客的身影。

    “玩花招,是不可能赢的。”玉罗刹并未管手上的伤。

    化虚为实,那是刚才刀客的刀意凝结出的刀锋。

    少年的杀意和刀意变了,变得更凌厉、更莫测、更诡谲……十招、二十招、三十招、五十招、一百招……

    很少有人能在玉罗刹手中过上一百招。

    玉罗刹忽然笑了,他好像放出了一只了不得的猛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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