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还是先躲在这里吧，越月姐姐她们一会儿肯定也要来校门口，这里还方便我们随时观察校门口的情况。”程欢提议。

    “只能这样了。”

    陈盛弘和洛晴晴都没有反对。

    几个人蜷缩在离校门口有段距离的绿化带里，夏天蚊子多，程欢身上已经被咬了十多个包，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做什么动静比较明显的动作，只能在心里忍耐哀嚎，期盼着越月她们快点到来。

    而被她期盼的越月刚刚才甩开林选，转脸又遇上了谢昭昭。

    谢昭昭并不像一开始见到的那样美丽，她此刻全身上下皮肉翻卷，脚下是一滩血水，整个人像沐浴在血河里，血河随着她的移动蜿蜒流淌。

    虽然越月觉得谢昭昭遭受的是无妄之灾，但也免不了被她这副惨状吓了一跳。

    “谢昭昭？”越月小声唤道。

    谢昭昭漆黑的双眸和越月的视线相对。

    “是我。”谢昭昭的嗓子略带沙哑。

    听到谢昭昭正常的回答后，越月心里松了口气：还好，看起来是能正常沟通的。

    “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引导我们发现林选的事情？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呢？”

    “想让林选永远消失。”谢昭昭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我们需要怎么做？”

    “我说出来你会相信？”

    “为什么不会？”越月反问。

    “因为我是和林选一样的，而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害怕我们。”

    “我承认我确实很害怕，但是这是一种来源于生理上的对未知的恐惧。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越月说着顿了一下，从谢昭昭漆黑的眼中以及轻微的歪头看到了一丝疑惑，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一个人生前很善良，但为什么死后就一定会被刻画为滥杀无辜的厉鬼形象？难道不是因为那些害得别人惨死的人心虚吗？他们或许想的是将这些“厉鬼”变成大家共同的敌人就好了。”

    “当然我不是说所有的“厉鬼”都是可信的，还有一个理由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恶意。”

    谢昭昭点点头，也不再纠结越月为什么会相信她，反正让林选彻底消失的目的能达到就好了。

    “当年我成功地按照既定的方式死亡，导致执念颇重，就留在了学校里，虽然我能感觉到林选的存在，但是这些年我从来都没遇见过他。”

    “啊？怎么会这样？”

    越月万万没想到从谢昭昭的口中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两人共处在同一个学校，怎么可能会从来没有遇见过呢？

    “我怀疑是林选使了什么手段，我和他之间有因果，他对付不过我。只是我确实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避开我这么多年的，”

    “所以你希望我们把林选给你引出来？”

    “不，我们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的，引他他一定不会上钩，我希望你们能破坏他隐匿的方式，之后我自然有办法收拾他。”

    这可真是给出了一道难题，本来答完题就能走了，现在还要配合着打林选。

    “我得找到我的同伴考虑一下。”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被林选控制的学生，你的同伴们也都很危险。”谢昭昭说。

    越月努力回想着从进入站点世界后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她仍然一点思绪都没有，不禁下意识抓了抓头发，柔顺的头发霎时炸成了一个鸟窝。

    曲维明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你们站在这干什么？”曲维明问，他的眼中有难以控制的笑意。

    越月心想，这孩子怕不是精神失常了吧，这种情况也笑得出来，便没有搭理曲维明。

    倒是谢昭昭将刚才讲给越月的话原封不动又向曲维明复述了一遍。

    曲维明听闻点了点头，道：“难怪林选明明追我追得很紧，但是在看到我朝这个方向跑后竟然不继续追了。不过，话说回来，站点世界出现的情况都是有原因的。”

    越月这才抬头不解地看向他，曲维明接着说：“那你想，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原因没有查明？”

    经过曲维明这么一提醒，越月突然抓住了脑海中跳跃的一缕思绪，“你是说梦林高中失去的下午时间？”

    “没错！”曲维明打了个响指，“失去的下午时间是因为林选这点毋庸置疑，可是林选是如何办到的？我们假设一天的时间是定量的，那么梦林高中失去的下午时间肯定会在别的地方多出来，也就是说如果时间是东西，那么放置这个东西需要容器。”

    “是钟表！”越月激动道。

    之前困意袭来时，她强撑着不让意识陷入沉睡，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可是多坚持的几秒却让她看见宿舍里挂在墙面上的钟飞速地转动着，而且梦林高中作为重点高中，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几乎每个宿舍和每间教室都装了旧式的圆时钟。

    “可能钟表里另有乾坤。”

    “可以理解为钟表承载了扭曲的时空，当你出现时，林选就躲在存在扭曲时空的钟表里，你们所处的时间维度不同，自然不可能彼此碰上面，而且到处都存在的钟表也很方便林选隐匿。”越月向谢昭昭解释道。

    “可是学校里的钟表那么多，怎么确定林选躲进了哪个钟表里？”谢昭昭问。

    “他刚刚跟着我到了这栋楼，你有感觉到他的气息吗？”

    “感觉到了，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肯定是躲在了就近的钟表里，我们一起排查一下吧。”

    越月明白曲维明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接着分析道。至于为什么不三个人分头行动，当然是因为她和曲维明现在两个人都打不过林选，万一被林选各个击破怎么办，谢昭昭现成的护身符，不用白不用。

    三人决定从一楼开始向上查探。教室里的钟表都挂在教室后面的墙上，进入教室后一眼就能瞧见。

    曲维明仗着个高，一伸胳膊就把钟表从墙上取了下来，他对着钟表“敲敲打打”了半天也不见钟表有反应，便招手让越月和谢昭昭也试了试。

    越月试的时候钟表也没有反应，倒是谢昭昭一接触到钟表便说：“这上面的确留有林选的气息”，而当她的手触摸到钟表的玻璃罩面时，竟然神奇地穿透了。

    “看来林选之前果然一直通过这种方式躲着我。”

    “那他在这个钟表里面吗？”推论被验证的越月觉得离成功又近了，激动地问。

    谢昭昭摇摇头，“应该不在，我的手进去后相当于连通了空间，但是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保险起见，我进去看看。”

    大约只过了3秒，谢昭昭便出来了，“去下一个教室吧”，她说着把钟表递回给了曲维明。

    曲维明接过钟表后，用力一摔，将钟表摔到地上，玻璃镜碎了一地，连时针那些也都脱落了下来。

    看着越月和谢昭昭错愕的眼神，他解释道：“既然林选没藏在这个时钟里面，毁掉不是什么大事，万一时钟里面的空间可以相通会增加我们的难度，不如把它给毁了，阻断联结。”

    越月和谢昭昭一听，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之后的搜寻中，不用曲维明说，两个人就把没发现林选的钟表毁了个七七八八。

    没过多久，就只剩四楼的最后一间教室了。

    曲维明本想如法炮制地将钟表取下，谢昭昭阻止了他，悬起了自己的身子，就在她伸手触碰到钟表时，这个钟表产生了强烈的反应，空气在剧烈地波动，谢昭昭的半个身子很快被吸进了钟表里。

    “我会尽快解决林选，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谢昭昭只来得及最后回头看他们一眼。

    *

    越月和曲维明本来是打算按照谢昭昭的说法行动的，可是出了教室后却发现，走廊里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学生，一个个脸色泛青，嘴巴张大，口水黏糊地从嘴里流出，滴得到处都是。

    真的谢！不是很恐怖，但是很恶心。

    “排水管。”

    越月朝曲维明喊道，自己率先从走廊跳了出去。她们出来的教室位于走廊的边上，挨着一侧的楼梯，楼梯平台凸出来的那块侧边有着一条粗粗的白色水管，越月抓着水管顺滑地滑落到地上。

    曲维明也紧随其后，那些被控制的学生看见两人跳下来后也纷纷效仿，一个个就像烂泥被从高处扔下来一样，摔得瘫软。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的事情，眨个眼的功夫，他们就又浑不在意地站起来，继续朝着越月和曲维明的方向追去。

    围堵的学生越来越多，越月和曲维明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那些地方像是有感知似的，便涌现出一批学生，这些学生和之前的学生汇集，对越月和曲维明进行新一轮的围堵。

    越月她们这边是这种境况，另一边的洛晴晴她们也遭遇了新的危机。

    一开始，绿化带确实很好地帮助她们隐蔽了，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学生突然之间就像疯了一般开始乱冲。

    洛晴晴听到动静准备抬头悄悄观察一下的时候正好和从绿化带跨越过去的一个学生对上了眼。

    那学生顿了一下，而后便张牙舞爪地朝她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雨伞撑开在了她的头顶，阻挡住了学生的攻击。

    “这个算是我的道具，可以阻挡部分攻击。”程欢撑着雨伞解释道。

    她跟洛晴晴挨得很近，注意到洛晴晴这边的情况后才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过这也让她们更加暴露，尽管雨伞遮挡了部分视线，不过二人还是能根据雨伞顶部发出的“砰砰”声得知一堆又一堆的学生向她们袭击而来。

    “你这伞能撑多久？”

    程欢摇头，脸上尽是无奈：“不知道，我这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阵仗。”

    “还好陈哥目前没暴露，不然这伞装三个人有点勉强。”

    洛晴晴话音刚落，便听见陈胜弘一声惊呼，在程欢把伞上移了一段距离后，她看到了十分震撼的一幕场景。

    以伞为圆心的一圆圈聚集了大量学生，后面的学生还有要往前挤的趋势，严重压缩着她们的活动空间，万一雨伞撑不住了，她们将会被这些扑上来的学生瞬间撕碎。

    这么想着的洛晴晴在阳光下不禁打了个寒颤，程欢的一句呼喊打断了她沉浸的恐惧。

    “陈哥，你快进来！”

    陈胜弘的身手不错，尽管位置暴露了，但是仍旧抵挡了一阵，没有立即陷入危险，听到程欢的声音后也不多做犹豫，躲入了伞下。

    原本两个人撑尚且宽敞的伞下空间瞬间变得拥挤，三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只能待在原地，祈求越月和曲维明她们能够在伞被毁坏之前找到走出校园的方法。

    *

    与她们仅有一栋教学楼之隔的越月和曲维明此时正在苦战。

    这些学生行动说不上很迅速，但几乎都是成群地蜂拥而上，并且自愈能力很强，还会越变越强，恢复的时间越来越短，几乎眨眼的瞬间就已经完成了自愈。

    “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越月已经放弃了用匕首攻击，直接给学生们来一个“拳拳到肉”的套餐，饶是她如此大力，也穿透不了层层肉墙，本该被击飞到几米远外的学生被阻挡在肉墙之内，快速恢复后又再度侵袭而来。

    曲维明的状态比越月稍显狼狈，他身边的学生几乎要将他淹没，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准备在他放松的时候一口咬向他的脖颈。

    曲维明手起刀落间重点攻击着学生们的嘴巴，这也让他身上无可避免地沾上了许多黏腻的唾液，阳光俊秀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阴翳，原本攻击的动作也渐渐停住了。

    “小心！”

    没听见曲维明打斗声的越月一转头看到的便是曲维明沉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学生们已经贴挤到他的身上，正准备一口咬下这个鲜嫩可口的“美食”。

    越月的惊呼并没有引起曲维明的注意，她觉得情况不对，使出浑身的力气冲撞学生肉墙，挣扎着想要去救曲维明。

    “轰——”

    天空却突然响起一声闷雷，所有的学生全都静止不动了，越月顾不上观察学生的情况，冲到曲维明的身边，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干什么呢，你！”

    挨了一巴掌的曲维明眼神中光亮显现，他看着暴跳如雷的越月，心里却突生了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一种酥麻颤栗的感觉从后脑勺延伸至身体各处，曲维明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地伸出手臂将眼前只到肩膀的人浅浅拥入怀中。

    “抱歉”这两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口中吐出，可是手臂却越收越紧。

    他长而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颤动，缓缓低头，薄唇微抿凑到越月耳边。

    “抱歉”，又是一声抱歉，比刚刚那句更有力量 ，说话和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令越月不适应，她此时才如惊醒一般推开了曲维明。

    “你小子吓死我了。”

    曲维明笑笑没接过越月的话，而是看着仿佛被静止的学生说道：“看这样子，谢昭昭成功了。”

    “是，林选已经彻底消失了，谢谢你们的帮助，你们可以平安离开这所学校了。”

    谢昭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月扭头看去，谢昭昭正笑意盈盈地站着，笑容里似乎是释怀，是解脱，她脚底的血潭水已经消失，身上黑色的雾气也淡了许多。

    越月走上前给了谢昭昭一个拥抱，“你很棒。”

    谢昭昭愣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了她。

    *

    跟谢昭昭道别之后，越月和曲维明便朝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去，程欢拿着破烂得几乎只剩伞骨的伞激动地朝她们挥手，洛晴晴和陈胜弘站在旁边也眼眶含泪，难掩激动，几个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迈开步子，走出校园，此刻她们都有着同样的劫后余生的欣喜。

    “嗤——”

    404稳稳当当地停靠在公交站台前，踏入车门时司机用机械的声音说着——请出示您的答卷，没过一会儿，便发车行使进了一片浓雾之中。

    曲维明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用手指戳了戳越月的背部，眼含期待地问：“你刚才怎们不喊我跟着她们一起走？”

    越月有意逗他，皱着眉头作思索状。

    “哎？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跟着我呢？再说了，让你这么一个战斗力走了，我得多傻啊。”

    曲维明听闻后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