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甚至比切开许哲面前那道维修局引以为傲的防弹玻璃舱门还要快。可许哲本是肉体凡胎,他是不会比一道防护门更耐冲击的。

    他也本就是因为脆弱才需要防护舱的保护。

    可席慎礼盯着那些块,竟然眼球充血,拼命地嘶吼起来:“你怎么能杀了他!”

    001没有接到终止命令,尽职尽责地利用席慎礼的异能传送他的躯体,仿生人机械和血肉组织混在一起的一堆零碎,席慎礼总想移开眼睛。

    可他眼球里满是血腥。

    “你怎么能杀了他!!啊!!”背景里维修局和灼心再度交火的轰炸和废墟崩塌声越发震耳欲聋,中心地带突兀地像有野兽在啸鸣。

    “他是人,他是一个人啊!!”席慎礼之前被坠落的钢板压倒,现在挣扎着爬起来,没有忘记战斗,异能不要命似的疯狂调动周围的武器像叙藜砸。

    叙藜见过很多人撕心裂肺恨不能杀了她的模样,席慎礼的异能纯熟且和001合作度高,算是爆发起来威力最强大的异能之一,他的强大在于他的控制是绝对的。

    凡是被他选中的东西都没有摆脱的可能,所以叙藜一边戴着皮手套,把染血的钥匙慢条斯理地戴回脖子上,一边躲都懒得躲:

    抽取异能本来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她能靠逃命本事站到这里本来也就是因为她意志力空前强悍,而不是这世界待她多么亲和。

    所以席慎礼范雨素这些人全都天赋异禀。她没有。她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他们还要得寸进尺。他们还要来威胁她。靠谁?靠她自己都舍弃掉的这些马甲吗?

    可笑吧。

    ——无数尖锐锋利的物品猛地砸向叙藜,使她能驭空的天空之翼异能就展开翅膀似的,将她包围,攻击被全数挡下。

    她看上去却不像是没有战斗能力,而是高位者宽宥地俯视无能的草芥。“听说你们想让许哲假意投靠我,然后让他做诱饵?”

    席慎礼脑子还充血,完全听不清叙藜说了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许哲塌下来的样子,他那么坚信许哲不会比那道机械门更容易破碎,最后一刻还在想办法救他,就是因为,他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双手这双眼睛这个头脑,曾经创造出那么多他们可以称之为骄傲的战役,他不擅作战可是分析数据总是精准策略也总是精妙绝伦。

    他的睡眠也很漫长,医疗室说他这是从前没有正规服役治疗,亏了底子难起来。他开口向母亲求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这个出身不对的人做副官。

    他看着他一路往上。他本该看着他平步青云。他的朋友无所不能。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死亡,他却不可能躲过呢?

    “不可能的。”牙关战栗着似乎要从他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上惯了异形死亡战场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对同胞死亡感到陌生。不可能的。他的能力,价值要比一道防护门大得多。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去。

    他比一扇门重要千倍万倍——

    001提示:“锁定物品已转移。”

    席慎礼几乎跪倒在满是残渣的地面上。其他人也想攻击叙藜,可他们太害怕了。她的翅膀已经收了,真正继续火力包围的竟然只有军方的人。

    为首做指挥的是上面特意安排的熟悉作战的宋云回。他也是席慎礼和许哲的战友。看到作战舱忽然寂静,抬起手示意停止。

    不对劲。

    叙藜打量着双手撑地的席慎礼。看他眼泪掉下来,看他缓缓握紧拳,连眼睛都因为牙齿狠狠使力而抽搐起来,扬眉:“缓过劲来了?”

    她蹲下来,平视她这个昔日的队长,个性和何喻不同,天真倒是天真得一模一样,她当003和许哲的时候,也都是没介意过的:“这么喜欢玩引蛇出洞。好玩吗?”

    她伸出手。这双柔韧纤细的,被包裹在皮手套下的手,手指多么容易掰断啊。谁能想象到她徒手破开八十厘米的防护墙,轻而易举地杀了维修局和军部联合去保的那个人。

    她还越过了席慎礼绝对自信的异能。

    “悬赏金。”

    席慎礼浑身被针贯穿。他僵硬地仰起脖子,像是水潭里快要□□死的鱼那样,喉咙里都在落血。他窒息得快要死了。

    还是眼睛涨红地咬牙含血,恨道:“他才不会是你。”

    叙藜眼神冷下来。

    席慎礼的异能嗡鸣地举起身后的石块。可以调动,可以化烟,但这异能最恐怖的却是可以操控夺走人赖以生存的空气一样。他在空气流域是绝对的主宰。

    代价是他自己窒息的同时,叙藜也久违地感到呼吸困难。天空之翼是速度型异能,救不了这困局。

    席慎礼双目赤红地挥拳过去:“他没有被通缉,也不会有悬赏。”如果不是这个刽子手,他不会是砧板上的鱼肉也不会被高高在上的有权者肆意摆弄被当做不值一提!

    都是她!都是她!!

    被异能裹挟起的风和石块都感染了异能拥有者的极端恨怒而变得异常可怖,稀薄,稀薄,稀薄!叙藜从未觉得周遭空气如此稀薄,仿佛那么多人加起来也不如她此刻朝不保夕的呼吸重,仿佛多日来的连番审讯又罩上她的头颅!

    她又要有人控制了。她又要被脑机窥探掌控着一切不吐出一句话来生不如死。可是,凭什么?为什么?

    她煞费苦心,不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走到这里来吗?叙藜弯起嘴角。呼吸都急促了,她也不想着放慢,反而瞳孔因为窒息而缩小。

    显得异常鬼魅。

    “不是我?”

    对,他不是我。他不是被锁定的可能马甲之一,他在权限更高的军部,审讯手段更多也过得更难熬。可他是叙藜在极端缺乏安全感下信任的保障之一。

    她面前跪着的这个人曾经把她的马甲从贫民窟亲自带出,使她平步青云,使她得以接近维修局以外的真相,使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止有地面。

    还有浮空城。

    她没有想过上浮空城。可是我亲爱的队长。一路提拔我到这上面来,给我争取少将军衔的人啊。

    “他保护了你那么多次。”

    叙藜轻柔:“你又能保护他多少次呢?”

    席慎礼的心抽搐了一下。叙藜拍拍他的肩膀,今日是作战,他没有穿正式制服,没有叮当作响的军功章,可是头顶沉重的压迫力几乎压垮了他。

    叙藜只说了这一句,席慎礼就被打入地狱一般长跪不起。他的手握成拳砸在地面,想吼,却根本吼不出来。

    她是故意的。

    她杀了他,却问他如何保护他?他怎么保护他?他怎么报答许哲对他的救命之恩,这两年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的警惕和从容,他如何报答他亲自送他去了审讯室,许哲也只是低声说了句,我们不同路了啊?

    他们信仰不同。难道他就该死了吗?生平第一次,席慎礼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可这点怀疑在死亡的深海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片叶,太轻飘飘了。

    根本压不住他反胃般要呕出来的剧痛。

    叙藜:“他不是我,席上将说得真好,真可惜啊,这么正派善良的年轻上尉不是我。他没有我这样的污点,也不像我,人人喊打,众叛亲离。”

    她拍着似乎要被窒息的空气自己埋自己进坟墓里的席慎礼。他的心脏被完全挤压,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异能。

    但叙藜和许哲相似的眼睛让窒息的气流避开她了。她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声音还是轻之又轻:

    “这样的好朋友,好下属,席上将可一定要记得好好安葬他。”叙藜在他耳边:“多可惜呢。如果不是你们这么不禁逗,舍不得一点损失。”

    她笑起来:“我也不是不可以把他带回去。”

    这个疯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说第二轮游戏是要杀她。她的原话是想见见自己的老朋友,和他们叙叙旧。

    但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恶魔不会大开杀戒。可是,或许本来就是的。

    席慎礼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可是人一旦陷入某种“我本可以”的绝望,就一辈子都无法脱离出来。他没有想过,许哲可以反抗,可以求饶这种可能。

    他没有想过许哲本可以不用面对这些危险,没有想过叙藜也有高抬贵手的时候,不过也确实。她让他们来“指挥”。

    如果赢了,他或许就不会,不会被叙藜杀死。他们非要对叙藜动手,除了一道墙,用来保护许哲外,其余炮火,没有一丁点是为了许哲。

    他们用许哲来引魔,而魔也顺手杀死了他,他就是一个残次品,一个令两方都很失望的残次品,是吗?

    叙藜起身,外衣拖到地上,第一次没有沾染成片的血迹,叙藜也不啧声。她崇尚的或许从来不是鲜血。

    而是许哲那句“劝你投降”里,绝不肯折腰的灵魂。所以她将一个能创造无数未来的人装进他好友的传送空间里,告诉他好好安葬他。

    “我,我们。”席慎礼呕血呕得和范雨素几乎一样,发不了声。可他还是声嘶力竭,粗哑地厉喝:“我们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么,这么报复我们......”

    杀害我们的战友践踏我们的情谊。

    “席上将可别诬陷我。”那个曾经挡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拦下异形生物的攻击的那个人,现在握着普通民房的钥匙轻松地回家。

    席慎礼不知道她就是许哲,可她心里,她已经不是了。“从头到尾给他指挥权限的,是你们不是我。”

    她不正常。可不杀了威胁她生命的马甲,她才枉为废墟被四处通缉之人,一个在军部的退路而已。她信不信,死了就死了。

    叙藜阴脸。从此之后,她也只信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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