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想说什么？不妨直说。”齐山皱眉，鹿身鹿角的半神看上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祂本来是同哨一起下来传讯的，莫名让大祭司留住，请到了这里，被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皇追着询问一件祂根本不了解的事。
如果不是碍于面子，祂甚至想直说，这件事自己不清楚，甚至有些听不懂人皇的意思。
“吾想解开崖氏许下的愿望。”
“愿望？”齐山鸟羽般的耳朵动了动，“崖氏将一统三界的愿望？”
“不止如此。吾希望无上皇的愿望，都可以被收回。”
齐山下垂的羽耳微动，“原来是那个‘做晟帝之下最大的王，世世代代做三界帝王’的愿望啊。”
崖丹停顿半刻，没想到三界一切都瞒不过仙人耳目，“没错。”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来找我，待崖氏所有子子孙孙死去，愿望也没了载体，不就自然消失了。”
人皇瞳孔收紧，“怎么会呢？人族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怎么会无穷尽呢，臣可弑君，子可弑父，待时候到了，自然会尽。”齐山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崖氏一统三界，本就是必然的命数。再之后会发生什么，还不到知晓的时候。”
崖丹被那句“子弑父”惊得心如擂鼓。“莫非除了崖氏消亡外，再无其它办法了吗？”
“也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就是那人说毫无办法，吾不得已才只好惊扰仙人。”
“不，我说的是杀了他。”齐山水色的眸子平静无波，但口中惯会吐出些可怕的字句。“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中三界藏着这样厉害的东西。”
“仙人要亲自捉拿？”崖丹心中一喜。
齐山摇头，“杀戮之事，我不擅长。但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一位仙人，他正巧擅长此事。”
哨那边得了妖族的近况回去复命。狼妖黑兰如今已经是中界有名的大妖将，自横空出世以来，就用极快的速度打出了名声。不久前才只是被廿十四初次邀请，如今不过三年，已经与那些近千年妖龄的大妖们平起平坐。
“紫草说曾经的妖神叫蛰诸，后来与仙人鏖战三天三夜，才被杀掉。那个仙人几乎杀掉了当时所有的厉害妖怪。难怪我只是凭借这点本事，就能独霸一方了。”
“仙人都这么强吗？”寂无对死亡依旧没什么实感。
“不知道，紫草曾是蛰诸的麾下之一。她说蛰诸妖神有神兽坤夷的血脉，身躯庞大无比。所以只能常年居于地下，稍一动身便会地动山摇。”少年眼睛里充满了向往，“紫草也不知道蛰诸的真身是什么，只说像虫又像蛇，还生有坚硬的鳞甲。”
“廿十四的真身是什么？”
“你也注意到了对不对！她不仅名字古怪不和常理，连真身也是。”见他疑惑，黑兰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她是琵琶，是仙人的琵琶呢。所以她既不算妖，也不算仙，应该跟你有点像。”
说到这，他猜测：“你不会也是仙人或者神的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吧？”
“有可能哦，但我可能是从遗愿里诞生出的吧...”
“你害过人吗？”
“当然没有，我只实现他们的愿望。”
“任何愿望？”
“只要不贪心，任何愿望都可以。”
黑兰疑惑，“什么在你眼里看来是不贪心？”
“嗯...不超过两个吧，就算不贪心。”
“不....我问的是内容。”
“我不会限制内容。”
“那万一有一天，有人或者妖跟你许愿，要成为神呢？”黑兰感到窒息。
寂无认真想了想，“我没试过，有机会可以试试？曾经有个人许过类似的愿望，希望能拥有跟仙人一样长的寿命，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还活不活着。”
“你到底是怎么在最复杂的中三界活下来的！你从来没遇到过心怀不轨的人吗？这样太不可思议了吧？！”
“因为我有神的赐福，她祝福我得偿所愿呢。”寂无微笑，像是在回忆什么，“她真是很好的神。”
“诶——”黑兰也被他的口癖同化，拉长语调后揶揄道：“所以你根本不是从什么遗愿里诞生的吧，你明明就是因祂而生的。”
看寂无怔楞，他继续说：“无论是看日出也好，实现别人的愿望也好，不都是因为她吗？”
“寂无没有心吧，所以才会以为别人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心愿。”狼妖眯着眼睛看他，“那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寂无与他对视片刻，耳边传来近乎轻不可闻的声音。他立时转眸看向深潭，看见雪片与湖面轻触，刹那消融，方才听到的声音便来源于此。
不一样了...他在心底喃喃。
为什么云未因雪动，水未因雪动，他亦未因雪而心动呢？
明明曾经他为一片枫叶心动过很久。
“愿望啊...”
青年沉默的时间格外久，本以为寂无不会再说什么了。可最后，黑兰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答案——“也许是心动吧。”
飞流之中，齐山带着人皇步入宫室。
“真是许久未见了，璩风。”祂转身向崖丹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晴鸢仙人，虽然现在看着不太像。”
“你是谁？”散发着森然杀气的半神微微抬眸，十足的压迫感顷刻间充满整间宫殿。
祂有些无奈，“我是齐山，只听说没了情糸对你影响很大，但真没想到能严重到这种地步。”
“找我有事？”半神语气冰冷，比他银白如月的发丝还要冷，吐出来就结了层霜。他很不喜欢自己这幅样子，于是平等的厌恶所有见过他这幅样子的家伙。
“帮我杀个...”说着，祂看向身后的崖丹，“人皇，那东西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回仙人，他名为‘寂无’。”
“嗯，不错，就是这个名字。”齐山往旁边站了站，故意不为人皇阻挡半神的杀意。更反倒冲崖丹轻笑，“斩杀邪祟对于晴鸢仙人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能为人皇解决如此心腹大患，怎么还不上前谢过晴鸢仙人？”
崖丹微怔，意识到齐山是故意的。知道他肉体凡胎扛不住杀气，才故意要让他上前。
怎么仙人一个赛一个的恶劣。
如此转念一想，寂无神使其实是个太过天真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