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主,许家那两位又来了。”

    自家门口的垂柳下,温鸢惬意的靠在躺椅上,一身轻薄的纱裙,旁边小桌上摆着数不尽的奇珍异果,她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握着沾了墨的笔,时不时在书卷上标注些什么。

    温鸢写了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字迹如她本人一般恬静柔和。

    她落下笔,揪下一绿提塞进嘴里,笑的并不开心,嘟囔道:“见不见呢。”

    青果耸了耸肩,唏嘘道:“这都连着上门好几日了,再不见,旁人该说咱们不近人情了。”

    少女难得的耍了脾气,她将双臂环在胸前,撅着嘴不满道:“我才是受害者好吗。”

    自家公主少有脾气,青果看出她心里的委屈,连声哄着:“好好好,公主不想见不见就是了。”

    话虽如此说着,但温鸢也并非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该见的人还是要见得,毕竟这不单单是她与许娇娇二人的恩怨。

    半柱香后,寂静的小溪边多了两道站立着的身影。

    场面分外尴尬,温鸢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捏着书的指尖缓缓收紧。

    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耳根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对面那二人的注视显然不是让她很好受。

    也说不明白这许仪是脸皮厚还是太会制造假象,他依旧一身白袍,整个人温和又谦逊,反观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像是被强迫来的,满眼愤恨,不满地抱着双臂。

    还未等许仪开口,许娇娇就已经按耐不住的破口大骂。

    “温鸢!你别太过分,那天根本就是你自己掉下去的,你现在讹我算什么本事!”

    许娇娇的蛮横和温鸢的柔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情绪隐忍着,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仪眸中一冷,无声的瞟了许娇娇一眼,对方火气灭了些。

    “娇娇也是无心之举,本意不坏,还望公主见谅。”许仪向前一步,温声道。

    见许仪上前,两辈子积攒下来的紧张让温鸢身体顿时绷了起来,她肩膀一颤,处在暗处的林芸瞬时间出现在她身前,直直的挡在许仪身前。

    许仪察觉出眼前的这武婢身手不凡,极有边界感的停住脚步。

    风拂动翠叶,发出一阵飒飒声,青年额前被发丝挡了大半,他轻柔道:“公主,早些将此事了结,你我都好向自家长辈交差。”

    像是低声的威胁,又像是轻哄。

    此话一出,温鸢才抬起眸,她半蹙着眉,乌黑的杏眼中填了丝怒意。

    “公子觉着,是本公主不讲道理了?”

    少女说话时拖着长长的尾音,音调软绵绵的,看向许仪的双眸亮着细闪,似一股清澈的泉水。

    青年人微怔,不易察觉的摩擦着袖中的指尖,他自顾自的惨然一笑。

    “是许某不对了,公主莫恼。”

    林芸见许仪明事理,与温鸢对视一眼,退到远处。

    温鸢看向青果,青果顿时明了意,向前一步叉着腰,装腔作势道:

    “要我家公主原谅她也行,但也是有条件的。“

    许仪一笑。“自是全听公主吩咐。”

    “让你家姑娘跟我们公主好好道个歉,拿出些诚意来。”

    许娇娇不干了,她心里像是也藏着委屈,气的眼睛发红。

    “温鸢你活该掉下去,怪不得都说你和你娘是——”

    还未等许娇娇说完,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周围,拦住了她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字眼,抢先一步让她闭了嘴。

    许娇娇抚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打自己的那人,惊声尖叫道:“温鸢你疯了吗!”

    “你敢打我?!”

    不光许娇娇震惊,除了她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温鸢。

    温鸢站在许娇娇面前,杏眸中柔软又坚强,她将打人的手收回来,垂在身侧,微不可察的抖着。

    她声音轻柔,听不出来什么脾气,仿佛刚才这事没发生过。

    “若不是你拦住我与我争吵,我又怎会落水。”

    许娇娇一时语塞,自知理亏,颤抖的咬着牙,眼中满是不甘。

    许仪眸中冷的快要结冰,他清楚温鸢是真生了气,若继续将许娇娇留在这只会火上浇油,他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下人便连拉带拽的将许娇娇带离了此地。

    许娇娇边走边骂,刚说两句就被人拍晕了拖走。

    温鸢静静的看着许家下人的举动,待许娇娇走后,她抬眼看了看许仪,只觉得可笑。

    “公子跟自家妹妹倒是不讲情分。”

    许仪一笑,顺着温鸢的话接了下去。

    “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娇娇能如公主这般娴静温婉。”

    男子眉眼柔和,含着淡淡的忧愁,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勾人心弦,为他周身增添了几分陌上人如玉的味道。

    许仪很会拿捏人心,若是旁人,恐怕早被他这股子温柔打动了。

    温鸢却是听的心尖冰凉,许仪当初可不是这般说的。

    他说温鸢只是一个金玉在外的花瓶,软弱无能。

    “公子请回吧,不必再来了。”

    温鸢语气很淡。她压去心头思绪,敛眸坐回原位,将手搭在了面前的古琴上,玉指随意的拨了拨弦。

    许仪明白此事算是有了着落,不顾温鸢的冷淡,依旧笑的温和,他顺着温鸢的动作看去,轻声道:

    “公主何时喜上此般乐器了?”

    温鸢知道,许仪对京城上下各家贵女调查的一向彻底,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前些时日,大梦一场,忽的就喜欢上了。”

    “那想来应是一场美梦。”

    许仪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上落了一道冰冷的视线,他转眸看向身□□院内的小楼。

    小楼上一成年男子背手而立,他身姿挺拔,身上的绸缎似墨一般漆黑,那股无声的威压让许仪很难不注意到这人。

    许仪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唇上无笑,嗓音却异常温柔。

    “许某冒犯,敢问公主心中可有如意的郎君。”

    温鸢抚琴的指尖一顿。

    少女香腮如雪、肤如凝脂,是极清纯干净的长相,只是那乌黑的杏眸中,藏着他人看不懂的沉重情绪。

    她浅浅一笑:“有又如何,没有又能如何。”

    许仪哑言片刻,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那许某就不打搅公主雅兴了。”

    许仪刚走,温鸢就卸下了紧绷,脊背一松,她呼出一口气,心思百转千回。

    青果沉默的纠正温鸢那略不得体的坐姿,她知道温鸢心里并不好受。

    从年幼时,这丫头讲话就是细声细语的,更别提同他人动手什么的。

    “青果,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温鸢看着自己那只方才因用力而痛的麻木的手心。

    青果含着笑,摇了摇头。

    “公主很勇敢,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勇敢。”

    “只是,打人终究是不对的,希望公主下次可以用更理智的方式回击旁人的不礼。”

    温鸢被青果的话扫去了心上的烦躁,她目光落在眼前的古琴上,忽的想起了萧斯桉。

    这些日她每晚都在练习,也算得上摸到些门道,是不是可以去三皇叔那里弹奏一翻,免得被人家觉着自己荒废了他的心意。

    温鸢迷迷糊糊的想来想去。

    她可不想还没讨好到三皇叔,就被对方觉得懒惰贪玩。

    —

    温鸢望着眼前紧锁的大门,困惑的咬着指尖。

    往常萧王府的大门都是敞开着的,怎么今天关的这般严实。

    半晌,她伸出手,叩了叩门。

    对面树上落下几片被虫啃食干净的枯叶,树上的某个暗卫眼睛一尖,就要冲出去。

    “有贼人!”

    可他还没起身就被同伴拍了一下。

    “什么贼人,睁大你的狗眼。”

    温鸢在原地站着等了片刻,大门嘎吱一声,朝里被拉开。

    开门的人是段倾,他半边侧脸上有一道血痕,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清来人后,他惊讶片刻,不慌不忙的行了下礼。

    “见过公主殿下。”

    温鸢看到那抹血色,有一瞬被吓到,她攥着琴谱的指尖收紧,咽了咽口水,不自然的小声问道:

    “皇叔……他在忙吗?”

    温鸢问得小心,段倾也答的小心。

    “王爷他……也不是很忙,公主随属下这边来。”

    温鸢点了点头,小步跟在段倾身后,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府院,她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这么明目张胆的观察萧斯桉的住处。

    二人一路走到府邸深处,在一道门前停了下来,看样子这应该是间书房。

    段倾敲了敲门,轻声道:“王爷,公主来见。”

    话音落下,屋内沉默了片刻。

    忽而,一道风吹过温鸢耳畔,书房的门自顾自的打开。

    少女惊讶的睁大圆眸。

    哇……皇叔家的门都这么厉害。

    太师椅上的男子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无半分懒散之意,他一身墨色的衣裳,头上一柄金制的发冠,干净利落,看起来华贵又简单。

    萧斯桉面上无甚表情,他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到温鸢身上。

    二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温鸢心尖一颤。

    这男人当真是一副好皮相。

    段倾是懂事理的,朝萧斯桉低了低身子,准备离开,他刚要将书房两侧的门合上,对座的男人却抬了抬手。

    “门留着。”

    温鸢微愣,又听萧斯桉说:

    “听人说你前几日落了水,可还有碍?”

    男人虽看着沉闷,但嗓音还算是柔和,听的温鸢少了几分紧张。

    温鸢小心翼翼的在下人抬过来的精致木椅上坐下,琴谱在她双腿上被衣袖遮了个大半。

    少女垂下眸,轻柔答道:“着了寒,喝了几幅汤药,已经好全了。”

    萧斯桉沉默的用嗓音嗯了一声,喉咙微不可查的动了下,手中的书卷迟迟没有翻页。

    温鸢看出了萧斯桉的心不在焉,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攥紧袖边,笑着道:

    “我之前托段倾同皇叔说改日再来道谢,这不病刚好全就赶着来找皇叔了嘛。”

    说这话时,温鸢是有些不自在的。

    萧斯桉听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他想起这几日上午都在河边悠闲垂钓的那小姑娘,嘴角浅浅的勾起笑意。

    “那公主说说,准备如何道谢。”

    男人嗓音藏着笑,不知为何,听的温鸢身子一酥。

    “可否借皇叔的琴一用?”

    萧斯桉轻点了点头,不出半柱香,便有人将他那日所弹的古琴送了上来。

    看着眼前的琴,温鸢忽然打起了退堂鼓,她是极怯懦的人,害怕弹的不尽人意,更害怕在萧斯桉面前出丑。

    男人也不催促,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温鸢。

    “试试看,会弹的很好的。”萧斯桉静声道。

    对方的话语给了温鸢一丝信心,她慢吞吞的将手放在琴上,勾住琴弦,如往日练习的那般弹奏起来。

    许是过于入神,琴声安抚了少女焦躁的心。

    不知过去多久,温鸢停了下来,这一切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的多,她心中浮起欢喜,一抬眼却发现对座的男人不知何时失了踪影。

    少女一惊,连忙回头,却被一袭墨色的衣裳挡住了视线。

    男人墨衣上的金边晃了晃温鸢的双眼。

    她抬眼,率先望见的是男人那道宽阔的肩膀,随后便是那双深邃的棕眸。

    男人的衣袖挡住大片光线,他抿唇不语,单手落在琴弦上,轻勾出几声琴音。

    “这段音应这般弹。”

    温鸢回过神,看向眼前那只修长的手,鼻尖隐约还能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木香。

    她心思全然不在琴音上,这般近的距离让她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萧斯桉极有分寸感的为温鸢做着示范,甚至半块衣角都没落在温鸢身上。

    虽是如此,但二人的姿势依旧暧昧极了,从远处看就像是……

    娇小的少女正被宽肩窄腰的男人紧拥在怀里。

    温鸢偷瞄着萧斯桉的脸,只见男人弹奏的极其认真,眼睫时不时的颤动一下,他唇上干涩,嘴角绷直,看着极为矜持。

    忽然,男人喉咙滚动,温鸢眨了眨眼,二人眸光对上,少女呼吸不由一滞。

    “不听琴,在看什么?”萧斯桉嗓音清冷,语调没什么起伏,一如他本人,似山间深潭那般没有波澜。

    少女脸上浮起绯色,心里打着鼓,全是一副犯错被发现的心虚模样。

    她咬了咬唇,杏眸躲闪,结结巴巴的说:“看皇叔……”

    萧斯桉不解,垂着眼帘,静侯温鸢的后话。

    “皇叔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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