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主!!!快起床啦!”

    天还没亮,青果那扰人的吼声就响彻了整个公主府,伴着吼声,树梢上徐徐落下几片被啃噬干净的死叶。

    温鸢极不情愿的翻了个身,懒洋洋的将手背搭在眼上,一看就是还未从甜美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果啊,这天还没亮呢……”少女睁不开眼,揉了揉鼻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青果可不由温鸢赖床,一把将人从床上薅了起来,掐了掐对方柔嫩的脸颊,凶狠道:“公主!该去书院啦!”

    书院?什么书院?

    温鸢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有一排星星在打着转。

    她迷茫的睁开眼睛,不解的皱着眉,嘟囔道:“书院什么不是早就上完了吗,当时还是你陪着我一起的呢……”

    青果看温鸢实在糊涂,摇了摇她肩膀,气急道:“这不一样,公主要去的是新式书院!”

    新式学府?

    “嗯?啊——”温鸢好像想起来了,突然大彻大悟的吸了口气。

    听说是朝中的大臣们觉得当下的小辈都太过花天酒地,只会蹉跎时日,没有半点世家贵族的德行,于是就联合上了奏,提议建一座扶正补缺的新式书院。

    想到这里,温鸢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一下便从床上跳了下来,伸开双臂站在屋子中央,等着青果给她穿衣。

    温鸢一脸乖巧,挺着胸膛,似乎还想要青果夸她的积极。

    青果咂舌,有片刻哑言,她象征性的拍了拍手,心中却充满了古怪。

    自家公主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那绝对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打不起兴趣的主子。

    若是把话说的难听些,那温鸢便是除了好看一无所有,甚至还有些憨。

    总而言之,很摆烂很咸鱼。

    “公主还真是……”

    青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温鸢也是一直在神游着,直到她看到了书院学生的名单。

    她坐在马车上,怀里抱着软枕,嘴里叼了块糕点,手拿着那张写满名单的纸,模糊不清的问;“为什么来书院的没有我那几个皇兄?”

    青果正整理着温鸢上书院要背的布袋,她手上动作不减,抬眼瞧了温鸢一眼,忍着笑意,话说得很扎心:

    “因为朝中的大臣们一致觉得只有公主需要来这个地方。”

    温鸢一噎,脸唰的红了,哼了一声,狠狠咬下一口糕点,愤愤道:“我那二皇兄整日花天酒地,怎么没被抓过来?”

    青果好笑的看了温鸢一眼:“二殿下虽风流,但文韬武略却丝毫不逊色于人。”

    温鸢小声的切了一声,闷闷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书院内的建筑极为简单,花草却是随处可见,墙边的古树垂着枝柳,郁郁葱葱,看着便心旷神怡。

    都是些温鸢见过的熟悉面孔,她在宫中常常听闻这些公子小姐的风流事。

    小小的书院中人声鼎沸,三五个人聚在一起闲聊些玩乐之事,但大多都是在宣泄着对这个书院的不满。

    温鸢恬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在袖中纠结着,不自觉地轻咬着下唇,安静的像是一朵还未开的花苞。

    她没有朋友,自然也与这般喧嚣无关。

    “真是巧呀,还能在这看见公主殿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道女子尖锐的嘲声进了温鸢的耳朵,她心冷不丁颤了颤,抬眸看去。

    好巧不巧,是许娇娇。

    更巧的是,也没人跟许娇娇闲聊。

    她们二人是两个极端,一个嚣张跋扈不受待见,一个是安静自持无人搭理。

    许娇娇一身大红色的碎花裙子,款式虽是过时了些,但好在她姿容艳丽,还能驾驭得住。她扬着眉,好整以暇的等着温鸢的回击。

    可惜对方没随了她的心意。

    温鸢只是淡淡的瞧了她一眼,闷声嘁了嘁,眸光潋滟,小声道:

    “你脸上有脏东西。”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许娇娇被气的倒吸一口气,赶忙拿出随身带着的铜镜,细细的研究起自己的脸来。

    温鸢眉眼弯弯,尽力克制着笑意,骗许娇娇的,她脸上其实很干净。

    许娇娇瞧见了温鸢的笑,发觉自己被捉弄,有些气急败坏,站起身刚要发难,就见温鸢正襟危坐,脸上早没了笑意。

    就连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下来。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一转头,果然看见前方站立着一身着白袍的威严老者。

    许娇娇尬笑一声,讪讪坐下,又恶狠狠的剜了温鸢一眼。

    后者全当没看见。

    温鸢望着前方的老者,眼眸微转,她认得这人。

    李观海,太子少傅。

    上一世时,父皇仙逝后,太子受人暗害,落得残疾,许家扶持幼帝,有意拉拢李观海,但其生性耿直,实有却金暮夜之操,不愿助其行颠覆之事。

    纸落云烟,千字血书呈上,于朝堂之上自刎。

    这是位简单又纯粹的人,一身凌然傲骨,只认自己的道理。

    “请各位,褪下外衣。”

    温鸢本以为这样满腹诗伦的人会教些什么高深奥妙的大道理。

    却没想到,他今日所教,竟是如何穿衣。

    屋内顿时喧闹起来,没人愿意真的脱下自己的衣物,都只是象征性的扯了扯系带,嘴上诉说着不满。

    若是搁在平常,此般聚众下这等行为便是不守礼数,大逆不道。

    可是。

    “老夫承帝命而来,还望各位见谅。”

    温鸢半托着腮,沉默的看着台上的老者,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只见老人动作利索的褪了外边的衣物,只剩下一身泛旧的里衣。

    说不清过了多久,时间像是忽然变得漫长。

    一阵穿堂风倏地吹过,老者花白的胡须吹的颤了颤。

    为师的第一课,叫做以身作则。

    屋内一片寂静,先前的喧闹像是从未有过,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窸窣的衣物摩擦声在此刻显得极为突兀。

    众人满目惊奇,寻着声音看去,只觉得惊愕。

    屋内最角落的位置,少女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前,她垂着眸,一身藕色的里衣在众人华贵衣裳的衬托下,格格不入。

    温鸢面前桌上的外衣被叠放的整齐,她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紧张的将双手搭在桌沿上,手心不受控制的出着细汗。

    李观海掐久了的眉心松开些许,他将面前的一张张脸一个一个的扫过,像是想要记下这些孩子的样貌。

    他眼中的情绪旁人难懂,既失望又无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温鸢身上。

    “所谓衣裳——”

    李观海正准备说些什么,又一道身影站了起来,没什么旁的话,只沉默的褪了外衣。

    他一愣,收了音。

    温鸢看过去,是那位平日里傲气凌人的许家庶女。

    有这二人做表率,其余的公子小姐也是不甘人下,不情不愿的脱了衣裳。

    须臾,台上老者笑的慈祥,娓娓道来。

    都是些娇贵的世家子嗣,打娘胎就备受宠爱,大概这前半生都没自己动手穿过衣物。

    一个时辰不到,在李观海的以身作则下,众人的衣服倒是穿上了,就是有些不堪入目。

    温鸢倒是穿的虽然不是那么工整,但也不算歪七扭八。

    这是温鸢前世今生加上的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自己动手穿衣,她低头看着自己衣侧身上的系带,忽然觉得有种道不明的东西在她心上划过。

    “公主殿下,可将老夫今日所讲的内容复述一遍?”

    温鸢发呆的片刻,老者的声音忽的响起。

    无数道目光聚集在温鸢身上,耳边似有无数道窃窃私语,众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股子无声的注视让少女的呼吸微滞,她心跳停了一下,脑中闪过几帧童年的记忆,沉寂许久的灰暗笼罩在温鸢周围,粉嫩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

    “我、我……”少女的双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得方才记住的知识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惶恐和无助。

    众人的注视似火一般烧在温鸢脸上。

    藏在袖中的手指被用力的攥紧,就在她双眸模糊时,屋外的摆钟蓦然响起。

    想来是到了结束的时间。

    “晚些书给老夫。”

    老者话音刚一落下,众人一哄而散,温鸢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呆呆的看着空荡的屋子,隐约还能听见外边嘈杂的言语声。

    温鸢忽然有些懊恼,方才若是能再勇敢些就好了。

    她垂着眸,慢吞吞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却始终未离开木椅。

    温鸢紧攥着手中的布袋,鼻尖泛红,垂着的长发挡在眼前,叫人看不清眸中情感。

    正午时分的日光是霸道的,透过雕窗隐约照射在少女那张被老天精雕细琢的侧脸上。

    窗外微风浮动,少女的发丝也轻颤了颤,她面容平淡,看似不悲不喜,忽而一滴晶莹的泪珠打在了藕色织金的衣袖上。

    来自记忆深处的一股无声的凝视席卷了温鸢的脑海。

    “温鸢,你和你娘都是妖怪。”

    “快走,咱们不跟怪物玩。”

    曾有巫师预言,百年内,会有一妖女诞于阴年阴月阴日,祸害国运,使得民不聊生。

    偏偏——

    温鸢和她娘都是阴年阴月阴日所诞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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