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叔,您弹的这曲子叫什么?”

    琴音一颤,男人并未马上作答,片刻后:

    “阳春白雪。”

    树影浮动,少女困的已经睁不开眼,她单手撑着下颚,却还是撑着困意听男人抚琴。

    倦意太浓,少女不受控制的伏在了古琴上。

    望着半闭着眼的温鸢,萧斯安嘴角勾着极淡的笑,他看似隐忍的轻捻着琴弦,却是在无人的暗处轻轻屈指蹭了蹭少女光洁滑嫩的脸颊。

    只一瞬,男人瞬间清醒过来。手指像是被什么给灼伤,他动作一顿,飞快的收回手,面上的笑意也是消失殆尽,只剩满心慌乱。

    他逾越了。

    云层散去,月光落在琴上,微风掠过半空,石案上的旧琴谱被吹开,只瞧着纸张的最上方,工整清晰的三个小字——

    凤求凰。

    —

    清晨时分,伴着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吹拂声,温鸢缓缓睁开了眸子。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也不清楚是怎么被送回闺阁的。

    温鸢脑袋晕乎乎的,只觉着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朦胧的美梦。

    她记不清梦中的男子是谁,只记下了那双清冷隽秀的眉眼,如一尊难以撼动的古板高山,他撑着伞,挡住半边颀长的身子,烟雨环绕。

    还未思及深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公主可算睡醒了,是不是该用早膳啦。”青果端着食盘,笑着说。

    伴着那早点的香气飘进鼻腔,温鸢的神智清醒起来,杏眼中渐渐亮起了光。

    “桂花糕!”

    温鸢推开身上厚重的锦被,连里衣都没来得及整理,赤着脚几步跳到了桌前。

    少女心思本就纯真,又未经世俗污染,虽然上一世死的比较潦草,但温鸢却未受过什么苦,直到现在身上仍然是一股子学不出来的清澈。

    她笑得心满意足,开心的捏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香甜溢满口腔。

    “青果,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桂花糕,呜呜呜你真好。”温鸢鼓着腮,嘟囔着说。

    青果笑哼一声:“奴婢还能不知道自家公主那点心思?”

    温鸢本吃的开心,可青果忽然话锋一转:“公主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选夫君。”

    不是吧……

    少女惊愕的睁大眼睛,双唇还没合上,唇角沾着一丁点糕点屑,不愿接受青果的这句话。

    温鸢想出无数个由子打发母亲选的那些世家公子,几乎快要把上辈子没说过的坏话都说了一遍。

    又是日落时分,青果匆匆忙忙的离开公主府,林芸今日又休沐,温鸢正独自一人坐在黄昏下。

    晚风吹着温鸢柔顺的发尾,有粒不听话的沙子钻进她眼中,揉了好一会儿,眼眶都有些泛痛,那沙粒才揉了出来。

    再睁眼时,温鸢忽然发现小院的石子路上遗落了一卷画轴。

    想来是青果走的急促,不小心落下的。少女也未多想,起了身子缓步将那画轴捡起,好奇心驱使她将画轴展开。

    白衣黑发,眉清目秀,此般少年,甚是惊艳。

    画中的男子入了温鸢双眸,她难免一愣。

    这是许仪。

    她上一世那貌合神离、相敬如冰的夫君。

    温鸢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杏眸中的光缓缓的灭了下来,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许仪的画像,蓦地想起了母亲的话。

    “鸢鸢,女子于乱世如浮萍,你必须有一个靠山。”

    很显然,母亲为她选的那位“靠山”并无什么用。

    刺骨的寒,温鸢几辈子都忘不了。

    夕阳夕下,少女的粉裙被渡上粼光,杏眸渐渐璀璨,握着画轴的玉指缓缓收紧。

    似是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随着春日融化。

    “公主殿下。”

    男人的低声问安唤回了少女的心绪,温鸢回过身,只见一男子单膝跪地,手中捧着几本书卷。

    “你是……皇叔的侍卫?”温鸢觉着这人有些熟悉,试探的问道。

    ”属下段倾,这是王爷为公主写的琴谱。”段倾得了温鸢的点头,站起身,将琴谱双手奉上。

    温鸢愣愣的结果琴谱,水灵灵的杏眼满是受宠若惊,她吞了吞口水,将琴谱翻到最后一页。

    看上边的墨迹,像是刚干下来。

    意识到此处,温鸢指尖一颤。

    “先替我谢过皇叔,改日我同他登门道谢。”温鸢笑的恬淡,面上一片波澜无惊。

    但心上却已鼓跳如雷,像是有什么情绪划过,只觉得暖洋洋的。

    段倾办事利落,并未多说什么,识相的离开。

    外人一走,温鸢立刻没了架子,她举着那几本琴谱,说不出为何如此开心,在花园中来回转着圈。

    这算不算皇叔给她的回礼?

    是不是说明她那锦囊绣的还不错?

    许是她折腾的累了,停在栏杆处,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研究着萧斯桉亲手写的琴谱。

    “公主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不是先前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啦?!”

    温鸢看的正入神,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她被惊了惊,手忙脚乱的将琴谱藏在袖中。

    “诶?青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温鸢心虚的抬指蹭了蹭鼻尖。

    青果狐疑的看了看温鸢,自家公主每次心虚都会做出一些下意识的动作,这么多年观察下来,她一瞧就知道这丫头心里装着事,却也并未多问。

    “娘娘身子不适,奴婢也就未打扰。”青果望着天,淡声回答。

    温鸢眼睛睁大,忙问道:“我娘亲生病了?!”

    青果瞧四下无人,凑上前来,低声道:“公主不必担忧,太医说是积食。”

    头顶有鸟儿飞过,一片白羽慢悠悠的落在温鸢肩上,她面上的担忧僵住,被一股子无奈替代下来。

    “娘亲真是,就这一个贪吃的毛病。”

    “诶?青果,我父皇先前赐我的那架楼兰古琴呢?你帮我找出来好不好嘛。”温鸢话锋一转,抱住青果的手臂,来回摇晃,软声撒着娇。

    青果被温鸢的模样逗笑,掐了掐对方鼻尖,唏嘘道:“哎呦,公主还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房,奴婢给您找找。”

    直到后半夜,公主府里那笨拙断断续续的琴声也没停下来。

    温鸢也不觉着累,兴致勃勃的翻看着琴谱。

    青果在一边困的眼中出了泪花,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疲惫的问:“公主,您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往常这些东西您可是碰都不碰的。”

    温鸢被青果的话说的一怔,她转了转瞳仁,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许是……今晚月色不错,叫人生了闲情雅致?”

    青果面色为难,笑了一声,却还是配合的回过神将窗推开。

    “公主殿下,今晚没月亮。”

    温鸢小脸一红,看这是唬不住青果,只好应付道:“好好好……我这就睡觉嘛。”

    被青果连哄带骗的推上了床,温鸢身上盖着不薄不厚的锦被,她双手攥着被角,挡住半边脸,只留了一双水汪汪的星眸在外。

    “青果……你有机会劝劝母亲,叫她不要想着给我选夫君了。”少女眨了眨眼,手指攥紧锦被,像是给自己打着气,轻声道。

    青果此刻正整理着温鸢梳妆台前的杂物,她一愣,将手中的口脂放进抽屉,眉心半皱着反问:“公主就这么抗拒此事吗?”

    温鸢了然的笑了笑,神色乖巧,柔声道:

    “青果姐姐,我知道母亲看中许家长子,只是我不想就这般潦草的将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他人。”

    青果沉默许久,望着温鸢的眼中多了几分心疼。

    烛火明灭,女子轻柔的歌谣在温鸢耳边响起。

    “好鸢鸢,睡吧。”

    另一边的萧王府——

    小楼上,锦衣男子长发高束,利落又简单,没了青丝的遮挡,男子那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一览无遗。

    听琴声渐渐歇了下来,萧斯桉喉结滚动,默不作声的端起瓷杯,轻吹了吹热气。

    “送去之后,公主怎么说?”

    自家主子突然反问,段倾一惊,却还是如实开口:

    “公主……看样子倒是很平淡。”

    男人端着瓷杯的手指猛的收紧,然而段倾并未注意,他抱着双臂,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属下去的时候,公主正瞧着一画像出神,我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发觉。”

    砰的一声,男人手中的瓷杯猛的炸裂,碎片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声音刺耳。

    段倾立马噤了声,退后半步,背上出了冷汗,他摸了摸后脑勺,不明所以的试探问:“王、王爷,手手没事吧?”

    萧斯桉指尖被划破好几道口子,血珠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他面上波澜无惊,像是没了痛觉一般,只是那双眸子无比深邃,引的人快要坠进去。

    “看清画上的人是谁了吗?”

    男人说着,将流着血的手搭在了木桌上。

    段倾神色为难,咬着后槽牙,结巴道:“看那模样,好像……是许家嫡子?”

    段倾话音刚落下,又是一道巨响接了上来,只见萧斯桉手中的那木桌四分五裂,扬起阵阵尘灰。

    男人终年平静的清冷面容上罕见的流露出异样的情绪,他那双淡色的棕眸似要燃气火焰,额上的青筋微微抽搐着,咬牙切齿的从嗓间传出一声:

    “许、仪。”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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