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想优惠卷进来，但当下局面属实被动，“走吧。”
到了一楼，果然看见优惠，在看到的那一刻，严闻肃就觉得心中安稳了，这么远远的看起来，和去年也差不多，和他比身材显得有些瘦小，穿着很长的厚羽绒服，系了条红围巾，帽子也是红色的，大概是和围巾一套，看起来就很暖和，他走上前，毫不犹豫牵起她的手，还好，不再是冰凉的了。
优惠原本满是戒备的状态在严闻肃到来后也软化放松。
鸿门宴，但既来之则安之，严闻肃稳如泰山，品尝起饭菜，津津有味，还不时帮优惠夹菜，面对虎元老，他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漫不经心，虎元老的试探犹如石投大海……
严闻肃很清楚，虎元老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不然他早就翻脸了，哪里还会坐在这儿不厌其烦的试探，但三位元老中除了一直在幕后深不可测的熊元老外，当属虎元老最精明狠厉，掌握着集团的情报网，同时向外辐射汲取一切有利信息，更是安插着不少眼线，这么多年，派来的卧底大多都折在他手上，所以严闻肃也从不敢轻敌。
虎元老几杯酒下肚，拿捏不了严闻肃就调转枪口，不都说严闻肃最喜欢这小丫头吗，拿捏转挑痛处，“你们还真般配啊，优惠，现在修为如何啊。”
不等严闻肃有所反应，优惠是自己的捍卫者，“般配是自然的，但虎元老你真健忘啊是？我修为不都被您拿去了么。”
严闻肃也从未见过她冷着脸，察觉得到她怒意翻涌。
想见他们情绪之下露破绽也失败，虎元老直截了当，“阿闻，狮子是你杀的没错吧。”
他和严闻肃坐对面，说这话时，已然举枪准确无误对着严闻肃的心口。
严闻肃也放下筷子，淡定自若，往椅子上一靠，“虎元老，怎么要找这么个蹩脚的由头把我杀了？势力扩张并非我本意还请您理解包涵，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
“别扯那些！一定是你！狮子死了，你被委以重任，接手事务，我们还派你一直查凶手！你查到什么了！你什么都查不到，因为凶手就是你！”
“是我办事不力。”
严闻肃何尝不想直接杀了眼前这东西，可他要做的是将集团毒瘤连根拔除，小不忍则乱大谋，还得谨防隔墙有耳，说来说去，顾左右而言他。
虎元老摇摇头，“阿闻我是真心希望你是集团的人，但只能……下辈子了！”
虎元老转变太过迅速，短时间内又是试探又是质问再到直接对着严闻肃心口开枪。
严闻肃耳边响起两声枪响。
第一声，虎元老扣动扳机，严闻肃躲了，但……火器的力量速度客观存在，他没躲过去，只一瞬感到优惠的背撞在他胸膛，他们一起栽倒，严闻肃听到第二声，这声更近，与此同时对面亦是倒地声，重重的倒地声。
严闻肃迅速反应，将倒在他身上的优惠扶起来，也是这时候才看清，优惠手上拿着一把枪，他更没想到，仅是凭借这一点助推，优惠用尽全力起身朝着倒在对面的虎元老脑袋上毫不犹豫又补上一枪。
这样，看起来和狮元老死的如出一辙……
优惠背对他，站在他面前，严闻肃看见，她后心已然全是血，而他自己，安然无恙，是优惠，在虎元老动手那片刻挡下了那枪，就连他都反应迟了，优惠却还能做到帮他挡枪？！
严闻肃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停滞，只有优惠。
而此时，优惠仍在用最后的修为维持着，毕竟虎元老那一枪同样足够致命。
严闻肃从未有过抛下一切的念头，但在此刻……
当他想接住优惠，优惠却转过身，将虎元老的枪放到他手上，面对他后退几步，优惠口中涌出鲜血，满目眷恋不舍，爱意浓烈，唯独没有后悔，“我骗了你，我和虎骁勇的法术解不开，除了死，所以，就让他为你作证吧，阿闻，过去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未来我们能做到什么。”
随着优惠最后一滴眼泪落下，门外冲进来无数虎元老的亲信小弟，以虎骁勇带头，他们都亲眼看见优惠对严闻肃开枪，正对心口，幸有他们赶到，那枪偏了几分……
“我能杀了狮元老虎元老就不怕被发现，苏闻，你终究为了集团负了我，我与你们……我与集团势不两立，永远……”
说完，优惠倒在血泊中，闭眼，最后的眷恋也消散，但她躺在那里很安稳。
在同样倒地的严闻肃眼中，是那样的。
严闻肃扭头看着她，只是那么几米，怎么就那么远，他就看着她眼角泪水慢慢流下没入发际……
他亲眼看着，看着优惠在他眼前变成点点银光，四处飘散，离开他。
一年前的初雪，命运般的相遇，一年后的今天，命运又毫不留情将她带走。
窗外雪停了，可天空依旧是灰的，他的天空从那刻起，再不见日光。
……
在那之后，严闻肃更上一层楼，没用多久，不费吹灰之力击垮了集团，包括集团上下游犯罪链。
他也回归了义执司，行动队，组长。
冰冷、机械，绝对的理智，毫无败绩，严闻肃像神话，不理解的更是不在少数，只道是做义执，至于么，七情六欲都戒了似的。
多年的至交好友兼同僚姜寒起初只当他是在暗处待久了，直到看见严闻肃挂在家中那一大幅照片。
“这小姑娘？我知道叫优惠来的，怎么？你卧底时候遇见啦？”姜寒素来心大，没注意到严闻肃在照片中目光都流露着不一样的感情，大大咧咧直白问出来。
严闻肃倒酒的手停下，他好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似乎心脏都骤停片刻，“你知道？”
“我知道啊，你也应该知道啊，你忘了？百年前，咱们有个行动，那天还是冬至呢，下大雪，是伏击两个黑吃黑集团来的……咱们不是救出来一小丫头，但是她父母都没了，都被对方集团杀了没救回来，你忘了？还是你亲手把人从废墟里拖上来的，可惜了后来被集团的人偷回去了……”
姜寒形容的越准确，严闻肃越窒息，是他忘了，是他忘了！优惠她从没忘，原来原来，那晚小巷子里她眼中惊喜欣喜竟是……她一直知道，一直知道他的身份，一切一切都说得通了……
姜寒才没注意严闻肃眼中瞬间蓄满的泪，一味认真扒着小龙虾，嘴上也不闲着，“不是我说啊严闻肃，优惠要是那时候能当上义执肯定不比你差，那修为那反应……好苗子，百年碰不上一个，真可惜啊……”
“那时候？”严闻肃声音都是颤的……
“啊，就……你去卧底前二十来年吧，唉，优惠想做义执，笔试修为试炼样样第一，同批都被落远了。可咱们这儿你也知道，太严格了，尤其是优惠还是那集团的人，最上层都知道这事儿了，千难万难批下来了，打算安排她从线人开始做，可再之后就消失了，特突然，就消失了，就为这也没法子调动义执查，就那样了，再之后，就是你之前的卧底透露过一些，他们都或多或少得到过优惠的帮助，但你也知道，你之前的不是牺牲就是被迫放弃了，那会儿虎元老的死不就很吓人么，幸好你没有暴露不然多少年前赴后继的潜伏真的功亏一篑。”
“那时候我有离开集团管控的想法，我有别的想做的事情，那时候的我也询问了“最好的朋友”的意见，然后，我就被控制了，被集团控制住了……”
那年避暑山庄，蝉鸣的夏夜，相拥呢喃的他们……
时隔多年，远方的曾经好似刺来利刃直中他心口，撕心裂肺的闷痛、难以言说，回忆一帧一帧都是向往光明永不服输的她。
……
“咳，醒醒。”
古一觉没想到这严闻肃还会流眼泪，神奇神奇，回忆中的一年多，在现实中不过几小时，但蜡烛要燃烬了。
“值得吗，去回忆中再见爱人却也要再尝一遍永失所爱的苦楚。”这话是言念说的，虽然回忆她也都看过了，但对严闻肃也并无太多改观，只能说他是个很好称职的义执吧。
严闻肃闭眼，似是想在脑海中再看看她身影，再起身，冰冷而高傲，“并没有，什么爱啊，只是想看看过去。”目的达到了，起身他就要向外走……
古一觉坐下，看着严闻肃背影道，“哎，等等，你不知道吧，为什么她叫优惠这么个名字，我们多往前看了会儿，是她那作恶不少但真心称职的父母起的，你说多草率，他们也不认识什么字，只是路过街边，总见店面上贴着大红色“优惠”俩大字，认为这是个好意思，觉得就用这名字，他们孩子的未来啊一定幸运又喜庆……必能一路坦途。”
严闻肃听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古一觉递了杯茶给言念，也难得叹气，“不管是优惠还是严闻肃，他们其实都没有丝毫的后悔，遇见、利用、牺牲被牺牲……”
“大概这一切在他们心中都值得吧，他们心中，光明远重于一切，没有两全法，唯有抛下所有。”
有人相拥等待黎明，有人饮下烈酒独自挨过漫漫长夜，谁都在走着自己的路，独一无二，有着自己的阳光与风雨，但都在勇敢坚定的走着。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