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顺利就进来了?”
江子御站在空无一人偌大的档案室,身边是同样疑惑监察官打扮的长义。
“这就进来了.....”
面具底下的表情僵硬无语,他记着做监察官的时候好像挺忙的,今天怎么半个人都没有。
“长义啊,我怎么觉得是陷阱呢....”
看电影里都是有红外线和飞镖陷阱之类的,现在这样安全反倒让人不安心。
即使做了结界,恰巧空无一人的时机也太过于巧合。
“你的想法都写到脸上了,档案室怎么可能会出现红外线。”
长义掀开帽兜,漂亮的银发在灯光下显得更加亮眼。
“不过既然顺利进来了,那就赶快去找吧,别放松警惕。”
“嗯。”
江子御和长义说出想法的时候,还以为会被骂疯子,结果对方简单思考了一阵就同意了。
“可以。”
“啊?我们、我们是潜入政府哦?”
“我耳朵很好使。”
“你就直接同意啦?不说我几句?”
长义拧着好看的眉毛瞥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和他说话的人是若智。
“说了很多遍了,我现在是你的刀,一切都是以你为重。”
“可是如果我做的是错的呢?”
“错的话就一起承担,况且我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
“长义.....”
长义手势制止了江子御煽情的话,及时转变话题:“这是你之前说的,伪物君做不到的事吗?”
江子御呆住,为何这种时候来翻旧账。
“哼,从那个时候就有计划了?该说不愧是你吗?”
“欸——别再挖苦我了。”
让自家主子吃了一瘪,前公务员山姥切长义勾起了嘴角。
说实在的,山姥切长义在听到她的想法时不惊讶是假的。在他印象中,江子御还是当年那个随遇而安的样子,根本不会做出政府不允许的事。
该说时间真的会改变人吗,真的想不到有一天会一起扮演特工。
山姥切长义呆呆看着江子御蹑手蹑脚,手指翻弄书柜上的文档,自己在那没有动作,被江子御悄声喊回神。
“长义,你别发呆啊?快点快点,不然一会来人了。”
“啊、啊。”
兵分两路,偌大的档案室文档多得可以说的上是无边无际,找到需要的文件简直大海捞针。
放平时遇到这种枯燥的事情江子御早撂挑子不干了,可惜事关重大,再怎么头疼也得赶紧找。
山姥切长义没有像她那样一排一排翻找,而是凭借之前的工作经验大致分了类,在最有可能的区域开始找,并且没有指望江子御那个脑子能发现点什么规律。
长义发现了一个颜色不同于其他档案夹的文件,黑色的封皮,伸手翻开却像有胶水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旁边还有一个档案夹,很普通的一个样子,但里面似乎有很多文件,很厚实。
长义嘴巴抿成一条线,眼里不安的神色越来越明显,三步并两步赶到江子御身边。
江子御正在伸手去够最顶上的箱子。
最上面有带锁的箱子,很眼熟,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江子御伸手拿下来,轻轻掂量一下,偏头看到旁边欲言又止的长义。
长义眼神死:“你觉得这里面会有检非违使的来源还是会有审神者大批量神秘消失的原因?”
江子御纳闷:“可是只有它上了锁诶,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是奇怪,但咱们找的东西大概率是档案,这个先放一边吧。”
“嗷,”江子御嘴上答应着手还是不停摆弄着锁头,“在哪见过来着?”
“先别管那个,我这边有发现,跟我来。”
长义递过去黑色的档案夹:“这个,打不开。”
“打不开?这也没锁啊?”
江子御接过来,翻过来翻过去看,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伸手去翻发现真的翻不开。
“嗯,是封印....一般只有机密才会有封印。”
“封印?”江子御啧了一声,“那它确实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但怎么解开?”
长义摇头:“刀剑付丧神检察官要接触审神者,所以我没有权限知道这些,政府不会透露的。”
“......”
江子御沉默低头盯着档案夹,突然一个使力,硬生生用灵力把封印震开。
“?!”
“开喽。”
山姥切长义后怕又生气,眉毛扬起来压低声音训斥:“你疯了?!你不怕引来别人啊?”
江子御瘪嘴:“屁大点事儿,就咔哒一小声也没多响啊....你眼里我那么没分寸嘛?”
山姥切长义哑口无言。
江子御翻动文档:“过来点。”
长义凑过去,随着手指的地方,江子御念出文字。
“高灵计划......”
江子御前后来回翻好几遍也没接上这一页。
“缺一半?”
长义捏住页角:“先往下看。”
“幸存下来的实验品重塑肉//体,灵力最少增加百分之八十,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成为神明,初步预计成为人神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
“实验体经历灵魂洗涤,出现不同程度异常,六成试验品出现灵力突然大幅增加身体毁灭,灵魂消散;三成试验品出现幻觉,情绪不稳定,出现自杀倾向。”
两人到吸一口凉气。
“实验,是三日月猜测的那个吗?”
“用审神者做实验.....”
“等下,实验报告在哪里?”
“在这。”
长义迅速打开把文件递过去,却因为江子御手抖没接住散落到地上。
不止江子御,山姥切长义也是手脚发麻,报告上的数字让人无法思考。
两个人蹲在地上去抓散落的纸 。
“初次筛选出的试验品出现不同程度的毁灭倾向,其中三位实验体为自毁倾向,无灵魂休眠情况。”
“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九....失败品则失去神志徘徊在时空不死不灭,时常出现在刀剑所处时间较长的时空,不分敌我将时代异常剿灭,代号为......检非违使。”
“失败品的本丸失去灵力,脱离政府管控,受时空混乱影响有暗堕风险,特令时之政府执行组前往回收,反抗者格杀勿论......”
“......”
“西历2019年四月,MP0785号本丸审神者试验失败,本丸陷落,执行组前往回收时除陆奥守吉行外皆被时间溯行军清除,陆奥守吉行不明原因暗堕,在抓捕途中失踪下落不明....”
江子御感觉身体身体有点不舒服,晃了晃脑袋想清醒理智一点,但脚下发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阿路基!”
“我没事....”
档案散落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下一页,拾起哪张看哪张 。
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数字,却也不是数字,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是拥有灵力希望能实现价值的人,是无声淹没在时空中无数个付丧神期盼主君归来的本丸。
“实验报告缺一半,在哪?好乱...好乱!”
“阿路基!可恶....”
这才发现,这一整排都是实验报告,上面清晰地写明了每一次每一个的实验记录,事无巨细,连死状都写的一清二楚,就像在现场目睹一样。
成千份记录,最后都写着:实验失败,抹除存在相关记忆。
干净的纸张分明沾着鲜血,每一个字都在哀嚎哭泣。
江子御的头疼得要炸开,她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清醒理智,血顺着嘴角滴在膝盖上,听不清耳边长义担心的惊呼。
“0604号本丸,于西历2021年为审神者灵力远程运作,受协议制约,政府在三年有效期内不允许插手该本丸情况......”
“该本丸审神者自毁倾向严重,于2021年12月26日自杀......□□销毁,灵魂洗涤完成,由「鲤」重塑肉身......重塑记忆,灵魂状态不稳定,体内神力仍有影响,可监测,身份为人神,高灵计划唯一幸存者,仍需监测考察......”
“西历2023年三月六日,江子御回归职位,协议有效,政府不进行干涉......于同年五月十九日脱离监测,无法预测行动轨迹......代号为「蝶」。”
“确定其为不稳定因素,无法进行下一步评估,高灵计划仍将继续.....”
脑袋嗡嗡作响,山姥切长义看着江子御埋头翻找什么。
“缺一部分,高灵计划的计划书。”
“我去找!”
长义起身时,听到了远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可恶..!”
赶回去抓江子御的胳膊使力让她起来,拉起她就赶快躲了起来。
“来人了,快藏起来!”
江子御安静跟在他身后,眼眶通红瞥了一眼地上杂乱的纸张。
纸张像被隐形的人拾起一样,快速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长义警惕盯着声音的来源,余光看向躲在后面的人。
来者是两个带着诡异面具的人,一身黑色西装,皮鞋在瓷砖上响起后又离开,似乎是巡查的人员。
长义掏出怀表,讶异居然才过去五分钟。
江子御小声道:“进来时做了个结界,这里的时间流速变慢了。”
“你.....”长义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还是咽了下去,“继续找吧。”
“别去了,”江子御拽住他的袖口,“结界失效,每两分钟就会有人巡查,走吧。”
江子御神色不明地望了眼,拉住不甘心的长义传送到了山头遗弃的神社。
长义跟着江子御坐在台阶上,没有问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我想转换下心情,这副样子回去他们会担心的。”
江子御说话的声音又小又细,两手抱着膝头,脑袋垂着看不见表情。
想也不用想,表情一定很难看。长义偏头握拳,觉得自己的表情估计也不怎么样。
“这种事....政府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长义回忆着那些文字,怎么也做不到平静,咬牙切齿。
“居然拿审神者做实验.....什么「以审神者为先」的漂亮话,都是假的!”
监察官时期洗脑式的培养,把政府自己塑造成一个公正无私的形象,现在想想真的让他反胃。
“......”
“......”
长义在着急消化,江子御冷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你别憋着,”长义担心她,“想哭的话哭一下我不会笑你,生气的话就去杀几个溯行军,总之你别不说话。”
江子御沉默一会,笑得轻轻的:“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劝我冷静吗。”
“我是魔鬼吗?知道了这种事情还要你保持冷静?你不也是人吗?”
江子御不说话了,好久后肩头抖了一下,自嘲地喃喃:“是啊,我也是人来着.....”
“长义,人神算人吗?”
“......算吧。”
长义烦躁地向后拢了一下头发:“有情感有感情,能自由控制自己身体的都算吧,我们....因为你也才是人。”
“这样啊。”
江子御深呼一口气:“我还以为灵力增长那么快是因为努力呢,原来是因为脱离人类范畴了。”
“别这么说,可能....政府记录有误。”
记录有误吗?听了山姥切长义的安慰,江子御发自内心的笑了。她可清楚了,自己身上说不明白的变化,骄傲的付丧神为了安慰她居然也能说出这般笨拙的话。
“先不说人神是什么东西,我没听过,接下来该怎么办,政府会继续监视我吗?不对、是「鲤」会监视我吗?下一步会做什么?”
江子御深吸一口气大喊发泄,头发挡住脖子上的青筋能看出到底有多气愤。
“完全———预测不到啊!!”
气愤一直以来处于被动,气愤找不到那段记忆,气愤只能被没见过的人牵着鼻子走。
“想把上面杀个干净,干脆同归于尽,把骨灰都扬了。骨灰混大粪糊旱厕,脑袋挂在门口辟邪,趁没咽气把指甲全拔光,舌头夹出来穿上铁链子,把皮扒下来做风筝......”
“等下、等等,”长义越听越瘆得慌,“说说而已对吧。”
“当然啊,我有什么能耐杀进去。”
江子御握着拳头重重叹了口气。
“倘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会干脆莽上去来个献祭流,但我不是一个人,大家都在身后,我必须理智。”
“没办法,根本没办法.....”
从小到大,总是没得选,摆在面前的都是被允许的,除此之外的根本不会被她看见。
“幸运的是你活下来了.....”长义下来一个台阶和她并肩坐着,小心地轻抚通红的眼角。
“是啊,我活下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可她们为什么没有活下来,为什么啊?”
她不知道是在质问谁,质问自己还是老天。
“差在哪里啊?她们的刀剑都不在了,会不会最后也不知道他们的主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了?”
“我活下来了...之后还会活着吗?”
江子御声线颤抖,压抑不住带上点哭腔。
“好疼啊,长义.....”
“哪里疼?”长义紧张地站起来又蹲在她面前查看。
“我、我不知道,我感觉哪里都疼....凭什么啊?”
哪里都好疼,可是明明哪里都不疼,骨头和血肉都在叫嚣,却分明没有一点伤。
凭什么啊,凭什么。
她只想好好和他们过完这辈子,怎么这么难。
手腕被轻轻拉起,手心传来一阵温热的风。
眼睛透过水雾,她看见一向严肃骄傲的付丧神正学着一期一振哄弟弟的样子赶走疼痛。
“吹吹就好了,痛痛全都飞走了。”
对上眼神,深蓝色的眼睛稍微闪躲了一下,带着些不自在。
“还疼吗?”
“呜、不疼了。”
“不疼了怎么还哭了?”
“呜、呜呜。”
眼泪像开闸一样往下流,长义干净的手套都湿了。
算了,哭吧。长义这么想着。
这次他不会在心里念叨着麻烦了。
哭了好一阵,江子御揉着红肿的眼睛抽抽,旁边的长义就陪她坐着,披风就递过去擦眼泪。
“说到底还是小孩。”
“昂?你说什么?”
“没什么。”
“加州有没有说过你很好哄?”
“啊?”江子御吸鼻子,“有哦。”
“怪不得。”
“但是我也很记仇。”
“嗯嗯,我知道。”
“还很会暗地里报复,在心里偷偷减分。”
“你不是有仇当场就报吗?”
“嗯?”
“来聚乐第通知监察的时候,你不是直接给了我一枕头吗?”
“哈?那明明是条件反射吧!谁家小姑娘半夜回屋睡觉看见个蒙面陌生人不害怕啊!”
“明明有提前通知的。”
“拜托!我白天在上学哪有时间看通知啊!”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边的话,心情渐渐不那么阴郁了。
两人看着太阳从东边往西边偷溜,闻着雨后湿润清新的泥土味。
“「鲤」是谁?”
江子御冷静下来小声嘀咕。
“是不是高灵计划的那个神明?”
“......”
“协议是什么?”
“鲤和一百年前的两位神明审神者有什么关系?两个本丸陷落,其中一位陨落的真相是什么?”
“......”
长义把眼罩揣在兜里,站起身来对江子御伸出手。
“走吗?”
“走吧。”江子御握住,“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