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睿星吉金，喜昭脉脉，陶家七姑娘文曲星照，福气延绵，乃上签。”

    知玉和江宜桦只顺着高僧的话头谢过，做出几分讶然欣喜，后头便有小沙弥来通传，说隔壁里厅内的贵人有请三位姑娘入厅一叙。

    知玉和江宜桦眼神对上，了然颔首，这便是今日百般铺成，处处周转所求的重头戏了。

    另外两家的姑娘有些相熟，年纪又小，还没练得那不露声色的本领，一路上跟着沙弥，挨蹭着胳膊，极小声的交头接耳，丁香紫水晶耳珰摇晃着，面露忐忑喜色。

    能在她们三家面前称得上是贵人的，怕也只有和皇室宗亲有些关系的了，也不知为何突然召见，倘若是能得贵人青眼，那今日也算不虚此行。

    说是里厅，在明玄苑后头不远处，却也绕了几曲回廊，尔后在松柏石题词廊庑内站定，由小沙弥进去通传，贵人的规矩排场，自然又不同于平日相熟几家间互相登门。

    里头的身着丹青朱绣遍地梨锦缎宫装的宫女一出来，知玉便明显察觉到身侧两位小姑娘呼吸一紧。

    猜测归猜测，如今眼见为实，又是没了娘亲罩拂，头一次自个儿面见宫里头的贵人，自然是要紧张的。

    知玉亦是好奇，宫里头的德妃娘娘，封建君主制下，天子身侧之人，究竟是何模样威仪。

    跟随宫女打了层叠的秋香粉棕帘门，和鸾鸟齐飞黄木落地屏风，内里陈设皆铺了上好的兽皮，鞋底踩上去，落地无声，柔软舒适，瑞脑消金兽，欢香袅袅。

    方嬷嬷微弓着身躯招待，既缓和了氛围，又点名了身份。

    “各位姑娘不必惶然，德妃娘娘恰逢今日来访问签，又听闻三位姑娘求得了好签，觉着有缘便相邀品茶，不必拘礼。”

    德妃娘娘端坐玫瑰椅子，闻此，玛瑙鎏金护甲套划了划，面色柔和，眼底却有几分难掩倨傲。

    “都坐吧。”

    知玉并另外两位姑娘自然是从善如流，谢过入座。

    “谢德妃娘娘赐座。”

    德妃眼神若有似无的在知玉的身上绕了两圈，挑了挑眉尾，拂了拂鬓角，开口走过场。

    ……

    一日后，陶府青何居

    卯时末，天儿冷了，眼下这个时辰也不过才刚擦亮，灰蒙蒙的枝头，惊雀儿扑棱着，仆从寅时便起来，扫撒雪水污垢，又沿着屋檐长廊，挂上长明灯，点燃灯芯，方便给位主儿行走便利。

    小主子们或是碍于请安，恐失仪不便多吃，或是嗜睡贪懒起不来早，故此跟随伺候的大丫鬟手里头都是随时备着些放了汤婆子温着的糕点，以备不时之需。

    春柳端着放着糕点的食龛站在陶知慧身后，浓郁的香气刺激着味蕾，咽了几次唾沫，春柳伺候的姑娘，她们几个大丫鬟都心里有数，最是个欺软怕硬，爱端架子的。

    昨儿晚上三姑娘陶知慧听闻七姑娘坐着陈家马车上香求签回来了，还带了首饰珠宝，和陈家夫人小姐有说有笑，气的一更天了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是要喝茶就是要减被，只得苦了她们这些伺候夜起的下人们，跟着受罪，连早饭都没吃上一口，熬到现在。

    三姑娘陶知慧身着墨绿银丝喜鹊登梅三宝交领，荷蓝福禄纹革丝袄裙，犹自用了块糕点，想等着其他几位姐妹先沉不住气，质问陶知玉，却半晌无人开口。

    今日偏偏钱慧儿那斯抱病卧床，没了那杆子出头抢，大家便都当起哑巴来了。

    陶知慧置气，落下咬了两口的糕点，愤愤用手绢擦拭指尖，眼神左瞧右看，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七妹妹福缘深厚啊，就连陈家太太小姐们也对你青睐有加，放着满府姐妹数人，独独邀请了你一人前去上香求签，可羡煞众位姐妹了。”

    “只是回来时是走的大门，为何去时瞒得死死的，自侧门而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儿，何故连几位最亲的姐妹也不愿相告，即便我们知晓了，也不会同你争抢置气的，能多几位姐妹一同随陈家前去，沾沾贵运喜气，有福同享，才是为陶家着想。”

    “七妹妹年纪小，受了陈家相邀早忘了我等倒也不算大事，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见利忘义，自私狭隘，吃独食，才是三姐姐陶知慧真正想说的吧，而其他几位姐姐即便未曾开口，心里也该是芥蒂妒忌的。

    知玉浅笑，目若点漆春含水，鹅颈纤纤气自华，鹅黄莲粉白兔绒裉子，玉色提花罗裙，蜜蜡蔷薇耳珰，简约明媚，大气柔雅。

    这都是她自己赌回来的，便真是落到你们头上，你们接得起吗。

    该下注的时候，退缩不前，瞻前顾后，临了开盘，见他人一本万利，才知懊恼，怨怪妒忌，妄图用三言两语，冠冕堂皇，窃取红利，真是异想天开，贻笑大方。

    这才到哪儿呢，若是等宫里头下来消息，她成为了荣嘉公主伴读，怕不是要嫉妒的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

    知玉目色坚韧，不急不徐，仿若不知陶知慧话中有话，即便说着假话，也依旧声音柔的要滴出蜜儿，恶心的陶知慧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三姐姐说的是，陈娇姐姐想念，相邀求签本是好事，该是众姐妹同乐共享才是，只陈府家业大，知玉见识浅薄，顺从惯了，陈家姑母说丧事期间，不便高调，父亲母亲也是这个意思，这才不好驳了面，三缄其口，都是知玉的错。”

    “本还有一事，想着说出来怕是有炫耀之嫌，既然三姐姐像知晓，知玉便知无不言，坦诚相待，国华寺上香求签，知玉求得了文曲星照，福气延绵的上签，又恰逢德妃娘娘在国华寺，并两外两位姑娘一同被邀去问话品茶，德妃娘娘气度雍容，体贴和煦，与我等聊了些许女儿家常。”

    都是年纪小的姑娘，即便再沉稳，有如此宫中贵人赏脸一事还能瞒着，那便是事出有妖了，反倒叫人疑心。

    对外，知玉自然是得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至少得让陶守仁沈箐和几位姐妹都以为如此才是，故此与其等到后面旨意下来了，不如现在就顺水推舟，和盘托出。

    “什么！德妃娘娘？”

    陶知慧惊叫出声，连大姐姐陶知仪，四姐姐陶知芸，五姐姐陶知珑都面露愕然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