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岳梨和云折羽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空气中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们都在深思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打一架。

    如果真打了,他们都达不成自己的目的。

    岳梨是不可能放云折羽去找林下风的。

    云折羽也不可能不去找林下风的。

    他站了起来。

    岳梨抬手,开着的门窗一个个关上,隔绝外面的一切。

    “杨......云折羽。”她还没习惯叫他的真名,“你的对手是我。”

    “在我没有倒下之前,你只能留在这里。”

    ——

    林下风有些郁闷地看着手里的一瓶药。

    这,这......这么轻易?

    还是先带回去让苦先生看一看,免得出纰漏。

    他刚想转身,火把下突然闪动了一下,掠过一个影子。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还有后招。

    他反而放下心来。过程越艰辛,则东西越真。

    林下风不动声色地转身,慢慢向前走,然后在心中细数几个数后,在某个节点突然停下!

    果不其然,转角处闪电般伸出一柄匕首。如果他没有停下脚步,那把匕首应该会恰到好处地架到他的脖颈上。

    那人感受到自己手下空了,便不再遮遮掩掩,从墙后走了出来。

    “王通......大哥?”林下风有些惊讶地看向来人,“怎么会是你?”

    王通伸出手:“把药交给我。”

    林下风摇头:“绝无可能。”

    他想起王通对古亭老人的事情如数家珍,问道:“莫非你是最后一关的守门人?”

    “守门?”王通冷笑,“我最恨你手上这瓶药,怎么可能会为它守门?”

    ......恨?

    “为了这瓶药,我们全家人几乎都死在了这里!我的母亲,我的叔叔,我的哥哥和我的弟弟......所有人都为了治愈父亲的内伤,抛弃家园来到这里,却被这吃人的山谷全部吞进了肚子!只有我九死一生之际被弟弟从蚩蠡堆里推了出来,幸免于难。”说完他扒开胸前的衣服。

    上面纵横交错着陈年扭曲的疤痕,足以让人想象当时密密麻麻的蚩蠡爬在他身上撕咬啃噬的惨状。

    “而这一切都拜你所赐!”王通恶狠狠地盯着林下风手臂上的伤口。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林为予的后人。他居然还有后人!还以为当初他那一家子已经在这里死绝了!”

    林......什么雨?他的后人?自己?

    林下风被扑面而来的信息量冲击得十分茫然。“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我当然不知道谁是林为予的后人,但这群臭虫不会弄错!它们只听从林为予的血液,你若不是他的后人,蚩蠡为什么不攻击你?你又为什么能打开那扇门!”

    王通突然不可思议起来:“不过按照年龄计算,你该不会是他的儿子吧?”

    “不是。你认错人了。”林下风下意识否认,他背负不了那样的身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错,这个王通一定是搞错了。

    “是机关年久失修才让我走了大运,王大哥请你不要为难我,让我过去吧。”

    王通摇头:“或许你并不了解自己的身世,,但你手上的药必须毁掉,以祭我死去的家人。”

    林下风在王通面前将药放进包裹里。

    “看来你是不打算给我。”王通摩拳擦掌,“那就不要怪我了。”

    林下风把包裹放在身后,然后走到他面前。

    “这瓶药我要去拿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会让你毁掉它。”

    “但你心中的怒火可以在我身上发泄。如果我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人的孩子,那么我就是挑起一切的罪魁祸首。直到你的怒气消灭,让我离开为止。”

    他没有办法强行离开,王通的执念会纠缠到他死。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找不到罪魁祸首,只能怪阴差阳错,怪上天不仁。

    林下风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挺猖狂的,他居然自比苍天。

    话音刚落,王通就一拳扫到了他的脸上。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血。

    林下风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又走了回去。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包子大的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到林下风的身上。

    好像真的有点疼......他想。安宁的日子过多了,他是真的没有以前当乞丐的时候抗揍了。

    王通杀红了眼,大有置他于死地的意图。

    在林下风一次次被打昏又一次次被打醒后,王通再次挥出的拳头在林下风的脸前停下。

    有眼泪落到他伤痕累累的脸上。

    林下风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王通猩红的双眼。

    他揪住他衣领的手一松,林下风就像一块石头扑通砸到地上。

    “你走吧。”王通沉声说道。

    “再怎么样,他们都回不来了。”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

    “拿着药去救人吧,不要像我一样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住,只留下满腔愤恨。”

    他的步伐有些蹒跚,离去的背影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风霜好像一下子压弯了他的脊梁。

    经年的执念一瞬消解,任谁都会突然失去方向。

    后来边境的人都说那家终年不打烊的茶摊在一夜之间搬走了,没有人知道老板的下落。

    有人说他受不了边境的荒凉离开了。

    有人说他把茶摊开在那里就是为了打探那瓶药的下落,最后终于贪心使然死在了里面。

    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没人能肯定地说出他的下落。

    林下风宁愿相信王通是解开心结后,换了个地方重新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林下风艰难地用手肘支持着身躯,膝盖艰难地在地上挪擦,在地上留下一条粗粗的血线。

    细细密密的声音从角落里出来,有蚩蠡爬到包裹的下面,把它运到了他面前。

    “难道你们真的认识我吗?”林下风看着面前的长虫,嘴一张一合都有鲜血滴落下来。

    蚩蠡闻到血液的味道,兴奋地围着他转圈圈。

    “那......那个人真的是我的父亲吗?”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蚩蠡。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抱歉,让你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但你们也害死了很多人。”

    林下风喃喃道:“这些人命都该让我来背负吗?”

    “我大概是疯了,你们又听不懂人话。”

    他站起来,拿起地上的包裹。

    “我要快点回去,岳梨一定很需要这个。但我不要告诉她药的来源,她一定会有负担。”

    蚩蠡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停下转圈圈聚集成一小团,然后向外散去,重新回到了地底下。

    雪地上除了血痕,再次恢复了宁静。

    等到再下一场雪,这里又会再次变得干净。

    他想起王通说过的话,也许那个老人并没有说胡话,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

    岳梨承认杨、云折羽是个难缠的对手。

    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还是不习惯喊他这个名字。

    这几日他俩都见好就收,谁也不使出全力。

    用一个恶心又贴切的的比喻来形容那就是两只生命力顽强的蟑螂每天互咬一口,看谁先死。

    但岳梨是肯定熬不过他的。云折羽深谙此间的道理,每天都悠闲自得,把每日一架当成当成生活调味品。

    岳梨也不会任由他把自己当乐子,每天大把地往嘴里塞人参补药,吃到流鼻血,然后偷偷下重手给云折羽一下子。

    虽然这么做并不能延缓内力的流逝,至少让她看起来声势浩大一些。反正她就是倾其所能,能把云折羽多留在灵梧山一日就多留一日。

    苦老头前几日突然飞雀来信,说很快就会拿到一味好补药,让她期待一下。

    不过岳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世界上哪有莫名其妙的天降神药。

    骗小孩子去吧!

    岳梨气得把信纸撕烂。

    李之桃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

    岳梨听见后叹气:“又到点了?”

    李之桃点点头:“杨、不对,云折羽。唉,我也不习惯改口。但你还要去吗?”

    她听岳梨说了云折羽的事情,虽然她觉得集全灵梧山之力绝对能把他困死在这里,但她还是尊重岳梨的决定。

    一朝同伴,一朝死敌。局外人很轻易就明辨是非,但入局者总念旧心。将心比心,她想她明白岳梨。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同时是她想做的,就是替她善后别的繁琐杂事,让她能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决定要怎么给这段恩怨下一道判书。

    “去啊,当然去。这样耗着,总比殊死一搏后我死了强。”岳梨从书桌后面走出来,上面堆叠着高高的公文。

    她指了指书堆:“这些就拜托你了。”

    “哦对!”岳梨一拍脑门,“还记得我叮嘱你的事情吗?”

    李之桃无奈地点头:“你的遗言我记得牢得很。如果你和云折羽两败俱伤,千万不能犹豫,一定要给他补一刀。只有你活着,云折羽才能活着。如果你死了,云折羽就必须死。”

    岳梨满意地点点头:“我最放心你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

    李之桃又像往常一样站在原地祈祷,祈祷永远不会有用上这条遗言的时候。

    他们所有人都要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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