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大半月后,林下风终于抵达了地图上的最后一个位置,本次的目的地——边境一处没有名字的山区。

    大雪封山,一眼望去白得刺眼。

    这样极寒恶劣的天气,山路旁居然还有茶摊。喝茶的人不多,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茶炉还是为寒冬增添了一丝暖意。

    林下风扭了扭埋在雪地里冻僵的脚,牵着马向茶摊走去。喝点茶的同时,问一下路。

    等到老板上了热茶,他掏出手上皱巴巴的地图问道:“老板,你知道这上面的地方怎么去吗?”

    老板眯着眼睛看了会,突然乐了。有些新鲜的打量林下风道:“想不到现在还有人在找这个地方。不过小兄弟我劝你别去,因为这压根不是靠实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这得看命。”

    林下风不解道:“还请老板赐教。”

    老板见客人不多,干脆拎着茶壶坐到了林下风对面,跟他聊起来了。

    “我告诉你,别看我只是个看茶摊的,来来往往的习武之人我见的比你喝得茶叶还多。过去来找这样东西的人,比你强的多了去了!但是他们连活着出这里也难。”

    “你以为是他们武功不够高强吗?错了!这是诅咒!”

    “他们只知道这个药是古亭老人为自己最心爱的徒弟所配制的。却不知道这也导致他的另外一个徒弟因为嫉恨杀害了他最心爱的徒弟。于是古亭老人降下了诅咒,凡是对这瓶药有企图的人都要死。”

    “当真吗?”林下风皱眉问道。

    茶摊老板沉默了一会,突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骗你的!”

    “不过我看你也没有真信。”茶摊老板是一个高大粗狂,肤色黝黑的汉子,笑声震得茶杯里的水也在晃。

    林下风看着茶杯里掀起的水纹,发觉他内功深厚,面前之人可能并非单纯的茶摊老板。

    茶摊老板见林下风没有跟他一起笑,有些尴尬地擦擦嘴:“除了诅咒之外的内容可不是我胡诌的,只是诅咒的内容要改一改。此药守门的是一种名叫蚩蠡的百足长虫,咬到人后唾液能腐蚀皮肉,痛不欲生,没有解药。若是不巧咬的是脖子和命穴,就只能等死了。”

    “难道众人合力都不能铲除此虫?”

    “你以为只有一条?此虫是南疆那里传来的毒虫,身体切成两半还能再生,死而不僵,繁殖能力极强,像今天这样的极寒天气依然活跃得很。极其聪明,神出鬼没,咬上一口,生死难料。而这么毒的虫,山谷里面最起码潜伏着数万只。吞也能把人活吞了。”

    林下风道:“可是这么德高望重的前辈竟然会用这么毒的虫子来守门,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茶摊老板摆摆手:“那可不是,这虫子乖顺的很,若无人强闯,是不会随便从山谷里面跑出来的。当初古亭老人用他那位徒弟的鲜血喂养的蚩蠡母虫,所以此虫世世代代只会听从于那位徒弟的血液。不过自他死后,这世上便在没有蚩蠡的主人了。”

    “真是奇怪,杀死他的人没有把药顺便拿走吗?”

    “这我就不知晓了。或许真如你所说,那瓶药早就没有了,只是给世间内伤不可愈之人一个念想罢了。”

    这时又有客人招呼老板上茶了。

    茶摊老板站起来,走开前匆匆问道:“如此,小兄弟你还要去吗?”

    林下风摸着手边那杯茶,他听得入迷,茶水一口没动已经凉了。

    但他的心却突然滚烫了起来。

    只要知道那种药并非镜花水月而是真的存在过,就足够了。至于到底还在不在,他会亲眼去看一看。

    为了他存在于世的念想。

    “我去,还望老板为我指一条明路。”

    茶摊老板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预备转身的脚步却突然被他的回答逼停。

    他拿起林下风面前的杯子,将凉了的茶泼进雪地,又给他续了一杯。

    “既如此,你在这里等到我收摊,我带你去。”

    “多谢。”

    说完,林下风就真的在茶摊里从天光大盛坐到夕阳黄昏,期间没有挪动一步。

    他就这么看着干干净净的皑皑白雪,偶尔伸手接住一片特别大的雪花,看它在手里化成一摊水。

    “让你久等了。”茶摊老板收拾完走到林下风身边,看着他手里的雪花。

    “看着干净吧这片雪地,下面不知埋了多少来找药的人。从前有位说昏话的老师傅说飘落的雪是地上的水升到天上又降落。那我们这片地方的雪花,应该就是无数枯骨生前的血泪重降人间,这样想想还挺渗人的。”

    林下风没有接话,背上包袱牵上马:“老板,我们走吧。”

    茶摊老板点点头,走在了前方带路。

    “你也别老叫我老板了,我姓王,单名一个通,你就叫我王大哥吧。”

    林下风道:“王大哥。”

    王通又道:“你的名字就先别告诉我了。等能活着回来再告诉我吧,免得我知晓了你的姓名,把你当成朋友,却又立刻和你阴阳两隔。太糟心了。”

    两人从黄昏走到彻底天黑,终于到了山谷的入口。

    王通看着林下风手中马说道:“这马是好马,你不如把它留在我这里,免得跟你进去遭罪,白瞎一条性命。”

    林下风觉得有道理,摸了摸马头把缰绳交到了王通手里。

    那马儿乖得很,蹭了蹭林下风的头,不吵也不闹。

    王通反而惊奇:“你这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欲望,这么好的马说给我就给我了。又为什么非要去找这药,是为了什么人吗?还是对自己很自信?”

    林下风从包裹里掏出一把带着红穗的长剑。

    “真是好剑!”王通惊呼。

    林下风突然也想卖个关子。

    他笑道:“若我能活着回来,便告诉王大哥我是为了什么。”

    王通哈哈大笑:“那我可真是要盼着你凯旋了。”

    “我走了。”

    王通点点头,目送他钻入了风雪山谷之中。

    山谷里面,风一下子小了起来。四壁山为墙,遮挡不少风霜。

    孤月没于云中,遮掩光华,夜路在危机四伏的山谷之中更加难行。

    王通不是说这里有数万条蚩蠡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是他还没有走到中心机要地带?

    为了保险起见,林下风在看到前方有一处山洞后,决定在里面先歇一晚再前进。

    这种地方最是枯枝易寻,他很快就在山洞中升起了一堆火。

    他坐下烤火才发现这座山洞里面的墙壁上布满了被人刻画的印记。

    最开始他以为是来找药的人歇息时在上面留下的涂画。

    但他很快就发现不是。

    上面歪歪扭扭的文字和粗糙的小人图案,显然是出于一个孩子之手。

    孩子?莫非是古亭老人的徒弟儿时留下的?那可得仔细看看,或许能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看了一会,上面刻画的都是一些小人和很生活化的场景。

    一个穿裙子的小人弯腰递给一个矮矮的小人一个圆圆的点心,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矮矮的小人在池塘里摸到一条大鱼,穿裙子的小人在一旁坐着补衣服,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矮矮的小人趴在书本上睡着了,穿裙子的小人给他披上衣服,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或许是母亲和孩子?林下风猜测道。

    每一幅这样温馨的画面旁,都有一个小小的日期和名字。

    他认真地辨认那丑丑的字,云......云什么?看不懂。

    但上面的画不全是温馨的,每次有一个格外高大,横眉竖目的人突然出现后,画面就会显得有些悲惨。

    矮矮的小人哭着读书。

    矮矮的小人哭着练武。

    矮矮的小人哭着罚跪。

    旁边总是站着那个凶凶的大个子,拿着一个大棍子。

    随着画风一点点变得好看起来,那个笑着穿裙子的女人越来越少出现。

    里面的一整片洞壁都被凶凶的大个子和哭泣的小人占据。

    就是偶尔出现一次,她也不再微笑了。

    只在角落里暗自垂泪。

    字刻得越来越清晰,林下风总算看清了,那三个字是——云折羽。

    听起来不像什么吉利的名字。云中折断的翅膀。

    再到后面,画停止了。

    这个叫云折羽的人不再刻画,而是开始刻字。

    刻的都是同一句话。

    “我恨他,我要打败他。”

    “我恨他,我要打败他。”

    “我恨他,我要打败他。”

    ......

    密密麻麻像蜘蛛一样爬在墙上,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会刻下这样的字,应当不会是古亭老人最心爱的徒弟吧。那样的人理应是在爱里长大的,不会有这么大的戾气。

    等走到山洞的最里面,林下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等到他低头用火把照亮,一具白骨跟他打了个照面。

    白骨很完整,还穿着衣服。胸口处的衣服破了,插着一把刀。

    头顶的墙上刻着一句话。

    “我终于做到了。”

    林下风不寒而栗,因为在他的猜想里那个高高凶凶的大个子,应该是这位云折羽的父亲。

    到底是什么样的恨意,会让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更加让他不明白的是,下面还有一句话。

    “还剩下他。”

    这是什么意思?

    林下风默默读了几遍,然后突然明白过来。

    我恨他。

    我要打败他。

    这一句话指代的是两个人!

    他恨的人已经被他杀死了。

    那么还剩下的那个人,这个叫云折羽的人离开去杀他了吗?

    就在林下风思考的时候,白骨的手动了一下。

    诈尸?

    他拔剑蹲了下去,仔细看了看白骨手挪动的位置。

    突然一只有成年人小臂大小的百足之虫从白骨的手指之间钻了出来。

    林下风举剑欲刺,胳膊却一痛。

    一只蚩蠡从洞顶掉到他的胳膊上,牙齿刺穿厚实的衣服给了他一口。

    声东击西!好邪乎的虫子!

    林下风甩掉胳膊上的蚩蠡,捂住鲜血淋漓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地上的两条虫子。

    它们突然停止不动了,然后开始发出奇怪的鸣叫声,似乎是在交流。

    但林下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在交流,是在呼唤同伴。

    很快在山洞的缝隙和空洞之中像黑色的河流一般挤出了大批蚩蠡,整面墙就都变成了移动的黑色。

    还有源源不断的蚩蠡从山洞外面蜂拥而至,它们何止是不畏严寒,甚至连烈火也不怕。

    大批蚩蠡踩在火堆之上,直接压灭了林下风生的火,向他逼近。

    整个山洞除了他手上的火把再没有一点光源。

    而火光所照之处除了蚩蠡,还是蚩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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