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亭老人

    林下风站在灵梧派的山门前,身后站着两个人。

    他没有想到,黎云和蒋仪居然会特意跑来送他一程。

    林下风还是有点不确定,那他又应该做什么呢?

    是不是应该像寻常人离别一样,上去拥抱寒暄一下,再说一些来日方长之类的话?

    林下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站着。

    终于,黎云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地开了口:“我也没想到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以为岳梨,李之桃,杨不沾他们都会来呢。”

    好好好,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伤人。

    黎云说完也觉得自己说得不是人话,尴尬地用胳膊推了一下蒋仪:“你不是带东西来了吗?”

    “哦哦哦!”蒋仪突然想起来,赶紧把自己手上的包裹递了上去。

    “里面是齐小五托我准备的一些伤药,说你行走江湖肯定用得上。你也知道他在关禁闭不能跑出来送你,从前的事情还希望你能原谅他。”

    林下风接过包裹道:“谢谢你们。”

    黎云咳了两声道:“我在山下栓了一匹马,你行走江湖总不能光在地上走吧。还有我之前做的事,你也顺道原谅了我呗。”

    林下风微笑:“我都忘了。”

    “忘了最好,忘了最好!”黎云笑了,“忘了,下山后就是新的开始了。”

    林下风把自己的包裹和这个新的包裹扎在一起,背上了肩头,“那我走了。”

    黎云摇了摇手:“一路顺风。”

    林下风一路向下,藏在云间的太阳渐渐露出了脑袋,雪后初晴堆满冰霜的石阶折射晶亮的日光,前路一点点敞亮起来。

    晨间山路间弥漫的清新气息让他一夜未眠的脑子逐渐清醒。

    拨云见雾,山脚一匹棕红色的马被拴在一棵树上,正低头悠哉悠哉地拱开积雪,嚼着干枯的草根玩。

    林下风解开拴住马的绳子,摸了摸它的头。那马就很通人性地往他手里拱了拱,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

    “你也是突然就出现,会不会哪一天也突然间跑了。”林下风问道。

    马当然不会回答他,只在他手心呼吸留下热气。

    灵梧山下的镇子虽然与龙江镇相连,却没有龙江镇那么冷清。它紧邻灵梧山,世人不远万里前来朝圣,热闹非凡。

    林下风在人群中寸步难行,很久才往前移动了一点,又被不知从哪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袖口。

    有小偷?

    他刚偏头就被一个手臂用力地拽出了人群,手中没来及放开的缰绳拽得马儿仰天一哮,惊起一圈周围的路人,给他让出了一个圈。

    好在马儿有灵性,没有冲撞到路人,跟在林下风的身后哒哒走出了人堆。

    “苦先生?”林下风有些诧异地看着老人。

    “我果然没认错!这么久不见你瞧着精神多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苦老头上下打量他一番,满意地笑道,“你是要上山吗?帮我带点东西上去呗,我就不费脚力了。”

    “你说岳梨那孩子怎么这么久不来取药了,是伤被她师父治好了,还是灵梧山上出什么事了?”

    丘百龄和陆云生相继离世的消息被封锁了,苦老头并不知情。

    林下风艰难解释道:“先生,我不是上山,我是要离开。岳梨她身上旧伤未愈,还劳烦先生自己走一趟了。”

    “离开?”苦先生两道白眉毛惊得在脸上跳舞,“你为什么要离开?”

    他仔细看了眼眼林下风背上的包裹,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你小子变心了是不是?”

    “却道故人心易变,却道故人心易变!”苦老头捂着脸哀叹。

    林下风没有解释,他也埋怨自己怎么就轻易地下了山,哪怕是再请求她一下,让他留在她身边赎罪也好。

    可是现在答应了又返回,会不会惹她厌烦?

    林下风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握住了苦老头手里的布袋:“我明白了苦先生,我这就回去!她留我也好,不留也罢,我都要回去!”

    嗯?苦老头看不懂他突然激动的变化,心虚地想道:难道是他想错了,不是他要离开,而是岳梨要他离开?那他就这么把林下风劝回去了,岳梨那丫头不会把怒火转移到他身上吧?

    “等等等等,你等一下。”苦老头死死抓住了布袋的另一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年轻人不该太冲动。”

    林下风不放手:“不,先生的一番话让晚辈醍醐灌顶!我不会再犹豫了!”

    “不不不,你听我说,有些事情不能犹豫也不能冲动,得从长计议,比如你还不知道这药该怎么吃呢!”

    “哦,苦先生说的是。”林下风立刻松开了手。

    苦老头没反应过来,向后一个踉跄,在差点摔个大跟头的时候被林下风眼疾手快扶住了。

    要不是这小子一副人畜无害呆呆的样子,苦老头肯定以为他是故意的。

    两人一马就这么安娜静静地走到了妄心谷的小院子里。

    苦老头沏上了茶,坐到了林下风对面决定好好跟他唠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同他想的不一样,根本不是什么小情小爱之间的纠葛,都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林下风每说几句,就会留一点时间给苦老头表达惊讶。

    “什么!丘长老去世了!”

    “陆云生出的馊主意!齐小五下的毒!你煮的药!”

    “陆云生也死了?”

    ......

    一声声陡然响起的喊声,把屋外树上的小鸟来来回回惊飞到累瘫在枝头。

    苦老头擦擦脑门上的汗:“我的亲娘,你终于说完了。”

    “真是错怪你了。”

    “那几个瘪犊子竟敢把毒下在我的药方里。这回不怪你,我也觉得岳梨无理取闹了,这件事怎么说也不能怪到你身上。”

    “不过丘长老和陆云生都同她有特殊的情感,突然相继离世给她造成不小的打击。目前还有黑衣人身份不明,我猜她是怕你留在山上再出什么意外,出去游历总比死了强。”

    林下风低下头道:“但她好像把杨不沾留下了。”

    “这......”苦老头苦死冥想了半天,想不出由头只能胡诌道,“大概是怕他下山偷东西吧。你看她现在是代掌门,亲近的灵梧弟子是江湖大盗,多没面子。”

    见林下风没有被自己开解到,他又说道:“但我们不妨换个思路。如果能让岳梨有信心保护好你,你说她是不是就会把你留下来了?”

    林下风急切道:“先生,我该怎么做?”

    苦老头高深莫测道:“岳梨有跟你提过有根治她内伤的药存于世上吗?”

    “不曾。”林下风摇头,“苦先生知道如何取到此药吗?”

    “知道是知道,只是此药根本没有人见过,或许是个传说,或许真有其事,你......”

    “晚辈愿去。”

    “好!”苦老头一拍大腿,“你可听说过古亭老人?”

    林下风摇头。

    “古亭老人是一位隐居在世外桃源的武林前辈,去世也有二十多年了。他给自己最爱的徒弟留了一瓶救命的伤药,可惜他那位徒弟没用上就死了。从此放那瓶药再也没有人能破开山门将其取出。我从老朋友那得道一份复制的地图。”

    “据说前些年找这药的人多,不过大批人马死得死伤得伤,还空手而归,逐渐就无人问津了。”

    林下风接过苦老头递过来的地图,上面曲折的路终点指向边境的一处山脉。

    林下风卷了卷图纸塞进包裹里:“先生,那我一会就出发了。”

    “这就出发了?再坐会儿呗。天高路远,不必急。”

    林下风站了起来:“正是天高路远才要快点到。苦先生,晚辈这就告辞了!”

    说完他牵着马,直接就出去了。

    “很危险的!我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呢!喂,带点药!”

    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灵梧山上,岳梨的心突然多跳了一拍。

    她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棋局,黑子势如破竹,成排山倒海之势,根本不可能输。那她莫名其妙心慌什么。

    她看着对面手抖成筛子,坐立难安的杨不沾道:“实在不行你就投子认输吧。”

    杨不沾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棋子,忍无可忍地喊道:“这是输赢的问题吗?!”

    “这已经是今天下的第十盘棋了!”

    “你吃饭我奉陪,你批文书我磨墨,一下午了,我屁股就没挪过地。你到底想干嘛呀!”

    岳梨啧了一声:“我也觉得没意思,你棋下的也太烂了。”

    杨不沾抱着胳膊气鼓鼓地不说话。

    李之桃从亭子外走了过来打圆场:“得了吧,就你现在和我们代掌门寸步不离的,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特别是你那位下山的兄弟。”

    岳梨撇嘴:“我是听不出来你是在替我说话还是在替他说话。”

    李之桃吐了吐舌头。

    岳梨撇手道:“杨不沾你一边去吧,我看你这脸也有点看腻了。”

    杨不沾立刻打起精神,抬屁股就飞奔向自由。

    李之桃坐到了杨不沾的位子上,收拾起桌子上的围棋。

    “你呀,就是要立威也差不多了,放他走吧。”

    岳梨不满:“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聊吗?”

    “他心向自由,强留住他也就只能多一张嘴吃饭。还要耗费你的心力看住他,不值得。”

    岳梨道:“不说这个,你最近有什么事要忙吗?”

    “没有哇,怎么了?”

    “上次处理龙江镇火灾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当地府衙有些交情?”

    “是有一些。”

    岳梨直起身子:“替我去查一个人吧。”

    说完摸出了一副画像。

    李之桃接过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名字:“这人画的......和这名字,不太像啊。你画的?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吧。”

    岳梨嘴角抽搐:“我倒也不至于。”

    “为什么要查他呢?”

    岳梨叹了口气:“你记得我之前的推理吗?总有一双属于第四个人的眼睛在紧紧盯着我们。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愿想,如果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第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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