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陆云生宣布了明日午时在前殿广场上对林下风行刑,查明真相以祭丘长老头七的消息。

    “他也太着急了吧?就差把毁尸灭迹四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杨不沾不屑地撇嘴,“我就不信没有人提出异议。”

    李之桃在手中的地图上写写画画,做着标记,无暇听杨不沾说什么。

    杨不沾好奇地看向她手中的纸问道:“这是什么?”

    “关押林下风监牢的地图。”

    “你要劫狱!”杨不沾激动地捂嘴,“我也要去!就今晚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之桃沉重地摇头:“我看了一下监牢的地形,加上今天增加了守卫,凭我们的本事能顺利劫出林下风的几率几乎为零。”

    “什么几率为零?!”杨不沾一把抢过地图,“这种事情我擅长,让我来看。”

    说完他就闷头专心地研究起面前的地图。

    李之桃希冀地看着他。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终于抬起了头。

    “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杨不沾不忍直视李之桃期待的目光,把地图推了回去。

    “你说得对,以我们的本事想把林下风劫出来,几率为零。”

    李之桃泄了气地坐回到椅子上:“那我们怎么办?明日行刑,林下风不死也残。岳梨现在还没醒,等她醒了都变天了,我怎么给她交代?”

    “要不,我们明天直接劫法场吧?”杨不沾大胆提议,“你觉得以你和陆云生的交情,他有没有可能对你手下留情,也给我们一线机会?”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李之桃还是老实说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掌门师兄可是连丘长老都没有放过。”

    杨不沾头疼。到头来他们要本事没本事,要交情没交情,实在是太可悲了。

    “除非我们到处传播这件案子的疑点,让灵梧山的弟子多数站在我们这边向陆云生施压。”

    李之桃撇嘴:“你以为我没想到吗?只要掌门师兄打着逼供的名义行刑,谁能管得到他下手轻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林下风被冤枉?

    杨不沾想质问,但质问没有任何意义。

    李之桃短暂地低落后强打起精神,她站了起来,向屋内走去:“不管怎么说,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我去看一眼岳梨,然后就去散播消息。”

    她一踏进房门就看见了空荡荡的床。在发出震惊的喊叫以前,她发现余光中有一个光点在隐隐发亮。

    待她转身,岳梨好整以暇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颗亮闪闪的珠子。

    “你什么时候醒的?”

    岳梨凝视着手中的珠子道:“在你们说话的时候。”

    杨不沾听见声音也走了进来,在看到岳梨没事以后,走到她面前道:“不管你刚刚听到了什么,都别太操心,交给我们就行了。”

    岳梨闻言轻笑了一声:“我刚刚明明听见你们说几率为零。”

    杨不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岳梨转了转手里的珠子:“今晚你们不要去劫狱,明天也不要去劫法场。”

    杨不沾拧眉:“你要放弃林下风?你在怪他?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说什么呢!”李之桃推开杨不沾,“岳梨既然这么说,那她一定是有好办法了,对不对呀?”

    岳梨点点头:“我会让他平平安安地离开灵梧山。”

    “对嘛、对嘛!有岳梨在,哪里需要我们操心!”李之桃一边说着,一边把还在困惑中的杨不沾推了出去,“你也早点休息,明天等着看好戏吧!”

    “喂!”大门在杨不沾面前毫不留情地合上。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到底靠不靠谱啊?

    杨不沾不爽地踢飞脚边的石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确认杨不沾走了之后,李之桃凑了过去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有把握?是跟这颗珠子有关吗?”

    她猜测那封让岳梨失控的信里应当记载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会让她即使在昏迷后也要紧紧抓着不放。

    李之桃没有看那封信,而是折回去塞回了岳梨的手心。

    这是她的秘密,除非她愿意主动分享,否则她不会触碰一点。

    岳梨点了点头,把那颗珠子放在李之桃的手上好让她看仔细。

    “真像净元珠。”李之桃端详着说道。

    “是师父的毕生功力。”岳梨眷恋地看着那颗珠子。

    李之桃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明日打算与掌门师兄正面对抗?”

    岳梨点了点头。

    “只有一个晚上,哪怕你彻夜不睡也不能与珠子里的内功完全融合。”

    “足够了。”

    怎么可能足够。李之桃想要反驳她,却无法开口。

    这就是她的选择,无论如何,都是足够。

    她张了张嘴,最终说道:“那你也要和林下风一起平安地离开。”

    “嗯。”

    李之桃眼眶蓄起了泪水:“你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执剑剑法。”

    “嗯。”

    李之桃露出了微笑:“记得你答应我的。”

    “嗯。”岳梨再一次乖乖点头。

    李之桃把珠子放回了岳梨的手心,吸了吸鼻子。

    “我会一直在屋外,到明天正午以前,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嗯。”岳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李之桃背过身去,一直走到门外反手关上了门。

    岳梨收回看向她背影的目光,转而入神地盯着手上的珠子。

    小小的,发着温暖的光。

    有点舍不得用掉。

    如果用掉了,师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气息也要消失了。

    她弯下腰,把珠子靠近自己的头,一颗眼泪滴落在上面。

    师父......

    下辈子若是有机会,还要当师父的徒弟。

    珠子突然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一股淡淡的内力萦绕于岳梨的周身,从四肢的末端缓缓灌了进去。

    师父,再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珠子的光芒逐渐变弱。一道不属于岳梨本身的强大内力,在她的身体里像突然活过来一般兴奋地横冲直撞。

    就像是在考验这具身体有没有资格成为它的主人。

    吸收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能让这道内力臣服于自己,与自己相融合才是最难的。

    滴滴冷汗从岳梨的额角滑落。

    真疼啊。

    岳梨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李之桃在外面,肯定和自己一样紧张。她不想再让她担心了。

    浑浑噩噩间,她似乎坠入了一场梦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再度醒来,像在现实之中以血肉之躯打了一场恶仗,浑身疼得使不上力气。

    不管岳梨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窗外翻起了鱼肚白,已经是凌晨了。

    她扶着椅子蹲下去捡起了掉在地上早已黯淡无光的珠子。

    用袖子细细擦拭干净后放进了怀中。

    岳梨站起来,动了动身体,试着运了一下功。虽然没有完全融合,但也融合了大半,比她想象地要好多了。

    她走出去打开了门,李之桃倚着树在雾气中站立,也是一副彻夜未眠的样子。

    她看着岳梨出来,揉了揉眼睛冲过去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内功融合地怎么样?”

    岳梨笑着说:“已经完全融合了。”

    李之桃激动之余不忘怀疑:“真的?”

    岳梨点头:“真的,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普通人吗?”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她学着从前的样子说道:“好歹我也是天下第一。”

    “是是是!”李之桃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但也终是放下心来,“现在离正午还早,我们的天下第一赶紧去睡一会。外面的事情我帮你盯着。”

    “你也休息一会吧,等到了时间,杨不沾那个大喇叭一定会来喊我们的。”岳梨拉过她的手臂,朝着小竹屋走去。

    “好好好。”李之桃拗不过她,任由她扯着自己。

    “晚安。”岳梨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外对李之桃说道。

    李之桃被她不同寻常的说辞逗笑。她只当她是胜券在握,所以心情很好。

    “嗯嗯,晚安。”

    岳梨目送李之桃关上房门后,垂下眼帘,也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但她没有去睡觉,此刻的她比任何时间都清醒。

    她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前殿广场见。

    岳梨把字条放在李之桃只要进屋,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从窗子翻了出去。

    ——

    午时,日光大盛。

    今天格外燥热,在深秋时节这样的天气格外反常。站在烈日下的人,需要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场上的发生的事情。

    前殿早已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杨不沾不方便出现在人前,寻了一个隐蔽的高处躲在上头观察。

    所以李之桃一个人挤到了前面。她不知道岳梨给她留的那张前殿广场见的字条是什么意思。

    她只能尽可能站在显眼的地方,让岳梨只要一出现就能立刻看见自己。

    林下风被人押了上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两个弟子把他按着跪倒在地上。

    陆云生站在他的面前,林下风仰着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今日,是丘长老的头七。”陆云生的嗓音很低沉,但也压不住声音里的兴奋。

    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想装了。

    “我身为灵梧派掌门,也是丘长老的首位弟子。”他顿了顿,“今日在诸位面前宣布,林下风弑师叛道,上天震怒。故由我在此,亲手斩杀以熄天怒,平人愤,祭师祖。”

    “什么?斩杀?不是调查真相吗!”

    “是啊,这件案子真相不明,就这么武断定了结果?”

    众弟子不明所以地议论了起来,从小声到发现周围观念与他们一致后,逐渐有底气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直到陆云生无法忽视的地步。

    但他就好像疯了一般,对一切声音置若罔闻,在喧闹中亮出了月白剑。

    烈日曜光照射到银亮色的剑身,扫射到前排一众弟子的眼睛,像是某种无言的威慑。

    “还未知晓真相!掌门师兄何故一意孤行要杀了林师弟!”李之桃避开锋芒,向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他。

    陆云生微笑道:“你不服吗?”

    李之桃怔了一下,然后坚定道:“弟子不服。”

    “弟子也不服。”黎云站到了她的身后。

    “弟子不服!”

    “弟子不服!”

    “弟子不服!”

    越来越大的声浪在广场之上翻涌。

    蒋仪被包裹在其中,反复纠结。那我到底是服还是不服?理智告诉他不该服,可是齐小五,齐小五在哪?他应该跟他做一样的选择。

    薛晴岚一巴掌拍在蒋仪的脑门上,他捂着头看向严肃地抬手的人。

    “这种时候还在犯浑?”

    蒋仪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跟其他弟子一道举起手喊道:“弟子不服!”

    按理说,事到如今陆云生差不多就该停手了,哪怕过会打着调查的名义抽林下风一顿泄愤,也好过固执己见下去。

    可他偏偏就像突然丢了脑子一样,站在中央,不解释也不说话,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然后他抬起了手,手中的月白剑毫不留情地朝着林下风的脖子挥了下去。

    他们离得太近了,陆云生的动作又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们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冲上去阻止。

    只能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件事发生。

    掌门他到底怎么了?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

    一捧鲜红掉落到了地上。

    是一片枫叶。

    哐——

    陆云生的剑从中间一分为二,断了。

    残破的剑身跌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仅仅是一枚枫叶,就打断了兵器谱上排第一的月白剑。

    众人震惊地看向枫叶射来的地方。

    身着白衣的女子慵懒地靠在塔顶的尖尖旁,像一只刚刚睡醒的野鹤。

    漓月?

    怎么可能?

    他们齐齐看向其他方向,甚至于是她的身后。她请来救夫的那位世外高人肯定藏在某个地方。

    除了李之桃和陆云生。

    陆云生的眼睛没有挪动半分,紧紧盯着高塔之上随意洒脱的女子,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

    李之桃捏紧了衣角,担心地看着她。

    天空之上不知何处飘来大片浓云,竟将灼人的日光都遮蔽了起来。女子的头顶洒下一片阴影。

    片刻后,浓云散去。

    女子的脸逐渐亮了起来,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姿态,却是换了一个人。

    底下传来倒吸凉气和惊叹的声音。

    这张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见者过目不忘。没有人会忘记她的姓名。

    岳梨。

    “岳梨......还活着?那漓月去哪了?”

    “你傻啊!这不是摆明了漓月就是岳梨!”

    一天之内太多次震惊,多数弟子都有一种置于梦中,头重脚轻的恍惚感。

    他们在哪?他们应该做什么?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岳梨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喧嚣与她无关,她浅浅扫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就把视线聚焦到了场中央的绿衣男子身上。

    “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兵器,跟兵器本身没关系,只与用它的人有关系。”

    陆云生闻言不怒反笑。

    他的眸子此刻褪去了温良,散发着如眉间红痣一般鲜活的奇光异彩。

    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蓄势待发。

    “终于等到你了,岳梨。”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