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雪同季梦、乔之分开后，就径直来了武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想在这待一会儿。

    说是待一会儿，其实是呆一会儿。来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呆是她为数不多擅长且喜爱的事。

    但也许今天是注定要热闹的一天，才刚安静一会儿，她就被门外的吵闹声唤醒。

    转头一看，好家伙，好几个脑袋挤挤挨挨凑在一块，几乎要贴到门上，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即使隔着玻璃，也能看出其中闪烁着的奇异的光。

    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瞬间让她记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往事。

    走过去给他们开门，聚雪疑惑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之前还咋咋呼呼的一群妖怪，此刻个个安静如鸡，悄摸摸地你推我一下，我踢你一脚，就是支支吾吾不敢搭话。

    季梦看着这群怂了吧唧的妖怪很是无语，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口。

    “我们……”话刚到嘴边，她看着聚雪无甚表情的一张脸，突然也十分从心地虚了，“……我们就是一起出来散个步。”

    聚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显然不相信季梦的说辞。

    季梦却依旧继续硬着头皮开口，“今天的音乐节真有意思，嗯……我和乔之太开心了，现在有点睡不着，这么巧你是不是也睡不着？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一起散个步？”

    聚雪看她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就地盘腿坐下，淡淡开口道：“你们特地找来就是让我和你们一起散步？”

    “呃……”没想到聚雪会突然直接挑明，季梦一时愣住。

    一直没出声的小林子此时突然开口：“你喜欢那个乐队是因为他们是故人吧？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因为他们是故人的转世。”

    聚雪眼神如刀，紧盯着小林子，声音也更冷了几分，“你知道什么？”

    小林子不甘示弱，正想回嘴却突然被季梦抱紧，话便停在了嘴边。

    季梦把小林子往怀里藏了藏，硬生生扯出一个颇为讨好的笑来，朝聚雪解释：“聚雪姐姐你别生气，先听我解释。”

    相比起乔之，季梦十分擅长长话短说，挑着重点就把做梦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但说起来，其实也是因为她梦到的重点实在不多。

    最近和聚雪接触多，她做梦的频率确实高了不少，可梦到的都是江与风四处游历的场景。被叫做青姐姐的女声时常吐槽，另一个女声时不时附和，而她和小林子也就这么跟着他们，来了个免费的古代江湖游。

    这样的游山玩水，行走江湖是挺有意思的，但对于季梦他们想了解的事情却没多少有用的信息。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聚雪的身份了。

    她是江与风的配剑——聚雪剑的剑灵。

    季梦一想到自己在梦里就系在聚雪剑上，四舍五入也就是和美女姐姐贴贴了，瞬间觉得之前狂晕不止什么的都不值一提。

    不就是头晕呕吐嘛，小问题，只要能和美女姐姐锁死，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沉默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季梦连呼吸都放轻了，悄悄观察聚雪的神情，可惜始终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聚雪终于从发呆中回神。

    她的眼神一一从面前的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季梦身上，朱唇轻启。

    **

    聚雪是被一阵吵闹声唤醒的，她似乎一直在沉睡，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苏醒。

    她一睁眼就见到一位少年正看着她，笑得牙不见眼。

    少年抱着他刚刚从剑冢中拔出来的剑，止不住地兴奋，过于豪放的笑声隔了好久才渐渐消停。他轻轻抚摸剑上的花纹，注意到剑身上刻着的两个字。

    “聚雪”。

    他念得很轻，似乎对于过于古老的文字有些不确定，凑近了仔细辨认良久后，才又大声念了一遍，“聚雪，聚雪剑，可真好听！”

    他忍不住又咧嘴笑起来。

    聚雪却并不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喜悦，只觉得这人实在过于吵闹，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吵闹才刚刚开始。

    在离开剑冢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了剑冢里其他剑的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什么“这臭小子终于滚蛋啦，以后终于可以清净”云云。

    虽然她还不能体会喜悦这种情绪，但莫名地觉得剑冢里的前辈们似乎格外高兴。

    剑冢外，几个人正蹲在一旁说话。

    “师傅，你说风师兄这次能找到自己的剑嘛？”

    被叫做师傅的白衣老者拿着从地上捡来的木棍戳蚂蚁，一群小家伙乱成一团，他也没一点不好意思，无所谓道：“谁知道呢，大不了再来几次呗，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你师兄运气向来不错。”

    “……”红衣服的小姑娘一噎，又不甘心地问道，“那你不怕隔壁山头的大师伯又笑话你啊？”

    “他敢！”白衣老者棍子一丢，吹胡子瞪眼，“他可以笑话我徒弟，但不能笑话我！”

    “……”

    一向因门内一个靠谱的都没有，被迫从小老成持重的大师兄，此时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因此，他并未提醒旁若无人说小话的两位，嘴里念叨的那人已经出来了。

    “你风师兄这人吧，虽然人傻又迟钝，6岁才开口说话，10岁才把入门剑谱学完，可你看他现在嘴皮子多溜，剑也学得有模有样。”白衣老者一想到自己的傻徒弟把隔壁山头那老不死的徒弟打败了，就开心得像个200斤的老胖子。

    “是吗？”小姑娘努努嘴，“前两天你们拌嘴，你没说过他，气得拿着剑满院子追着他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白衣老者：“……”小丫头软绵绵、水灵灵的，可惜长了张嘴。

    一片阴影落下，“天黑了？”白衣老者嘀咕着抬头，“臭小子这次去这么久，天都……”

    “天呐，我的宝贝乖徒弟带着剑出来啦！”

    江与风轻哼一声，危险地眯了眯眼，“哪有啊，我不过是个又傻又迟钝的臭小子罢了。”

    白衣老者嘴角抽了抽，尴尬地想脚趾扣地，可惜没扣动。

    “……乖徒儿快拉为师一把，腿麻了。”

    大师兄：“……”有时候是真的想欺师灭祖。

    聚雪跟着一群人往回走，一路上吵闹不停，搅得她脑瓜子嗡嗡的。按理说她身为一个剑灵，就算是剑身遇到巨大撞击也不至于此，凡人真是恐怖如斯。

    吵闹的日子一天一天过，聚雪也在江与风一招一式的练习中，和他慢慢有了默契。对吵闹也从最开始的不耐到最后的习以为常，甚至在这样的日子里，渐渐体会到了那种名为喜悦的东西。

    可还没等她体会完，又遇到了一种新的陌生情绪。

    听江与风说，那叫不舍。

    江与风的师傅和小师妹泪眼汪汪，大师兄却又笑着送他。聚雪困惑了，这些人欢喜时会笑，也会哭；不舍时也会笑，也会哭，凡人真的好难懂。

    下山的路上，江与风也比平日沉默不少，这让聚雪很不习惯，要知道以前他只对着一把剑都能自言自语说上许久。

    好在他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原因是他迷路了。

    江与风不信邪地在山里转悠了好久，直到天黑，肚子也咕咕叫起来，这才终于放弃无谓的挣扎，转而准备起晚餐来。

    师门日子清苦，山里的食材却很是丰富，以前他就经常带着小师妹漫山遍野找吃的，美其名曰小师妹在长身体，要多吃点好的。

    现在想来，也多亏了有小师妹跟着，否则就他一个人早迷路八百回了。

    很快江与风就逮到了一只肥兔子，拔毛、剥皮相当轻车熟路，不多时，烧得旺旺的火堆上便传出了诱人的香气。

    顾不上烫嘴，江与风正准备开吃，山林深处却突然传来异响。

    其实在声音传来之前，聚雪已经先感觉到了强大的妖力波动，剑身都不由自主地轻晃起来，只有专注美食的江与风愣是一点没觉察到。

    他师傅说的真没错，江与风确实有够迟钝的。

    他循声而去，聚雪便也见到了倒在地上死状凄惨的蟒蛇，但这并不会让她忌惮，反而是不远处石碓后面传来的不明妖力波动让她异常不安。

    可江与风一点感觉也没有，反而因为自动送上门来的宵夜开心不已。

    聚雪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提醒他时，那股强大的妖力突然消失了，而江与风也走到了石堆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漂亮小鸟儿。

    它弱弱地叫了一声，浑身似乎因伤口的疼痛颤抖着，怯怯地看向来人。明明浑身都脏兮兮的，墨绿色的眼睛却在火光中流光溢彩，闪烁着令人惊叹的迷人光泽。

    江与风靠近它蹲下，仔细打量它几眼，小声嘀咕道：“这也太小了吧，都不够塞牙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