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子，我们这是要上哪儿？”
“嘘——很快就到了。”
高长仲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要她稍安勿躁。
他们坐在马车里，宋千凝不习惯和外人同乘马车，尤其还是自己不大熟悉的男子。
这段路极为枯燥，但高长仲时不时会说一些自己外出游学时所见的趣闻，男人故意讲述这些趣事，好使她放松。
“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高长仲说到一个笑话，没等宋千凝反应，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宋千凝并不明白这笑话的笑点在哪儿，她无法与他共情，所以安静地看着他笑。
不过多久，高长仲放缓笑声，整个车内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他略显尴尬。
“咳……我的笑声应该很好听吧，你都只顾着听我的笑声了……”
高长仲用修长的手指碰了碰薄唇，这掩笑的动作竟比女人还妩媚。
宋千凝拉扯唇角，她不会假笑，更不会为了给他人好感，而迫使自己欢笑。
“高公子自说便是了，我都听着……”
她坐在他身侧，背部靠着马车，要稍稍偏过脑袋才能看着他。
“可美人不笑，我说着也没意思。”
高长仲摊手，无奈道。
他盯着宋千凝那粉嫩净透的脸，像是在观赏一件珍宝，痴痴地看了很久。
男人看得入迷，竟忘了该有的礼节。
宋千凝被看得不自在，毫不客气道：“我的脸上是有东西吗？高公子为何要这样盯着我？”
“美人自然都是看不腻的，所以我看着美人你，也忘了如何收回视线。”
“哼，男人的嘴巴都是厉害的，不然怎么能骗得到女子呢？”
宋千凝放下眼帘，不再与他对视。
她低头拨弄自己袖口上的薄纱，看似随意。
高长仲眯眼，对她产生好奇：“哎，你是何时到苏府做事的，又是何时入了兰承的房？”
他问完话，宋千凝便抬起了头，那对浓眉大眼如日光下的琉璃，明艳净透。
她的红唇微微闭着，粉嘟嘟的，像极刚熟透的蜜桃，感觉一口咬上去，都能吃到晶莹剔透的果肉。
高长仲心脏狂震，他许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高公子何故问这个？”
“我就是单纯好奇，想来那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那小子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院子内不曾有过一点春色，我们都认为苏兰承这是在给梁姑娘守身呢。”
高长仲说到最后一句的同时，频频摇头，觉得挚友的做法莫名荒谬。
这大世家的男子有丫鬟伺候也是正常，且有些丫鬟甚至都具备通房的资格。
可苏兰承的鹤云轩满院都是草，就没见到过一朵花。
当然，高长仲所指的花草，是女人和男人。
“不过自从见到你，我便不再有这种疑问了，兰承那小子再怎么克己矜持，不还是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男人嘛，都懂。”
“高公子怕是误会了，我是给我家公子打杂的，并非是做通房丫鬟的，我的职责只有端茶倒水、打扫清洁。”
“嘶……这样啊，那确实是我误会了，我在这儿给美人赔不是。”
高长仲合起双手，微微垂首，但男人的心里装着些许遗憾。
这么好的美人都不会放在掌心上疼，苏兰承这个傻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男人暗暗骂着挚友，同时也为宋千凝惋惜。
若此人是他的，他定是含在嘴里、捧在掌心、放在心上。
“我家公子他……真是爱慕那位梁姑娘吗？”
“你想知道？”
高长仲反问道，但在宋千凝即将解释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也传来阿冒的声音：“禀公子，我们到了。”
“知道了。”
高长仲那边回应完阿冒，这边便看向宋千凝，正准备和她一起下车。
“你究竟带我到了哪儿？”下车之前，宋千凝又问了一遍。
如果搞不清楚这是何地，她是不会下车的。
“勾栏之地。”
“什么？！”
“我和你说笑的，我看着像那种人吗？”
“不说话的时候挺像的。”
“……”
高长仲尴尬而笑，原来他在她的心目中竟是这样的印象。
“这儿是我的私宅，美人放心便是。”
他笑着解释，紧接着车门被阿冒从外面打开，他便对她伸手，示意她扶上自己的手，方便下车。
宋千凝没有说话，也没有按他的意思做，她起身后便径直出了车厢，自己下了车。
高长仲看了眼被她无视的手，坦然地笑了笑。
他竟也有被拒绝的时候，而且还是被一个婢女拒绝。
高长仲随着她下了车，他站在她身边，望着她，此时的宋千凝正仰视着眼前的府邸。
“这是高府？”
“嗯，是高府。”
“你要我来你们府上就直说嘛，何必弄得如此神秘？”
宋千凝露出一个不稀罕的眼神，只是普通的府邸，根本不稀奇。
高长仲笑容不减，这要是换成其他女子，此刻都心花怒放了。
他每次邀请姑娘到这来做客，哪一个不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
而她却不稀罕，高长仲多少是有些受打击的。
“这儿虽是高府，不过是我的私宅。”
高长仲故意说给她听，他这么一说的话，或许她会有所改观。
“你的私宅？该不会是你用来养人的吧？那我走了。”
“哎哎哎——别别别——这怎么可能嘛！我的私宅只有我一个人，真的，我保证！”
“那你有家不回，好端端在外置个私宅干嘛？这不就是要人怀疑的吗？”
宋千凝主动和他保持距离，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我既然有钱，就寻思着买个私宅舒服一下，毕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自在，你不觉得吗？”
高长仲双手背在身后，忽然惬意。
“我啊，喜欢自由，有时也喜欢一个人发呆，闲来无事的时候，独自坐在小院里，品品香茶，赏赏花草，而想要人陪的时候，便请三两朋友，喝喝小酒，聊聊风月，岂不妙哉？”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那是他对自由的向往。
宋千凝认真地听着，慢慢也感同身受。
自由，谁不喜欢自由？
但这世间能真正抓住自由的人有几个？
即便是位高权重的人，也不一定有自由。
相反，正因为位高权重，所以这种人不配有自由，更不能有自由。
“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无拘无束的人……”
“我何止无拘无束，我还很热情，我都解释了这么多，美人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了吧？你要是不信，可以进去瞅瞅，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金屋藏娇。”
“你倒是会说，什么都给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宋千凝放下对他的成见，换上信任的笑容，在他的邀请下，随着他进入了这座私宅。
这座宅邸不大，若只是他一人独居，倒很是舒服自在。
毕竟是私宅，平时不会有人来打扰，家长也更不会找上门来，确实令人羡慕。
入门之后，便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正堂，而穿过正堂往里走，便是一个短小的甬道。
甬道两侧种了不少菊花，什么颜色都有。
这一眼望去，还真有些眼花缭乱。
“你喜欢菊花？”
“菊花淡雅清净，不争不抢，不就是我这个样子？”
“确实是……”
宋千凝欣赏着那五颜六色的菊花，并没有说破他。
他的性子虽和菊花一样，不争不抢，但他养了这么多颜色的菊花，这又不得不让人猜忌。
一般喜欢五颜六色的男人，多半是不专一的。
不过宋千凝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他了，她也算是见识过他花言巧语的模样，所以没怎么稀奇。
“你喜欢喝哪种茶？哦不对，我应该问你喜欢喝茶吗？”
他们行至满是花香的花园凉台，高长仲请她坐下后，便询问她喝茶的喜好。
“你这可有‘香兰玉珠’？”
“我的天爷，你也知道这种茶？这可是御赐的茶种，据说当今的太后娘娘很是喜欢，你是怎么知道这种茶的？”
“我……也是听说的，听我们家公子说的……”
“兰承那小子会和你说这些？”
“不可以吗？我们家公子偶尔有兴致的时候，是会说些宫中趣闻的。”
高长仲半信半疑，以他对苏兰承的熟悉程度，那小子并不像是会说这些事的人，何况还是和自己的婢女。
不过万事皆有可能，苏兰承都有婢女了，那和婢女聊聊趣闻也是正常的。
再说这个婢女还生得天生丽质，实在是养眼。
“高公子再看的话，口水便要流入你的茶里了。”
宋千凝抿了口下人端上来的茶，结果看到对面的高长仲一口没喝，只顾着看她了。
“美人说笑了，我虽喜欢看美人，但从不会在美人面前做出任何有失仪态的行为。”
他竟如此自信？
宋千凝放好那盏温热的茶杯，以微笑回应他。
“不说这些了，和美人约了好久的美人图，这都过去多久了，我连个墨点都没看到……”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既都如此说了，那定是一早便有准备……”
高长仲唇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不油不腻，似在勾引。
他唤来阿冒去备东西，这个阿冒的手脚极为利索，宋千凝只喝了两口茶，所有的工具便都在眼前了。
“美人随意使用，不用客气。”
高长仲一手扫过桌上的纸笔丹青，大方道。
宋千凝沉默地看着那满桌的工具，二话不说，推开眼前碍事的几样东西，给手边留了个空隙。
她先开笔，然后选好颜料、晕开颜色，接着摊开一张画纸，构思一番后，便开始动手。
宋千凝聚精会神，心思全在画上。
而她画了多久，高长仲便盯了多久。
男人不止是盯着画，他盯得最多的，便是她全神贯注的样子。
宋千凝画得认真，全然没有发现时辰已晚。
“晚膳想吃什么？”
她抬眸的时候，高长仲趁着这个间隙，打断了她。
宋千凝不解地瞅他几眼，这才注意到天色已变。
“都这么晚了？那我该回去了……”
“可你的画还没作完！”
“下次吧。”
“那怎么行呢？我等这画都等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开笔，还要等下次？我不管，你今日定要完成了，不然我可不会送你回去哦。”